相遇別太早，我怕我不夠好

鯨魚阿九

1

前幾天很久沒聯(lián)系的余生說找我做伴娘，然后在微信里給我發(fā)了張照片，點開一看，是結(jié)婚證書，照片里的新郎不是我預料的。

余生是我的大學同學，她完全活成了我想要的樣子，長得漂亮身材也好，會爆粗口也會喝酒，智商高能力強，在大學時就已經(jīng)成為一家高級舞蹈房的簽約舞蹈老師，唯一的缺點是，太驕傲了。

我說的驕傲是心理上的，不是那種瞧不起人的驕傲。

說來也很奇怪，在我眼里近乎完美的女生，異性緣超級棒卻也沒有誰說過喜歡她。所以，她只在高中談過一次戀愛，聽說是她追的對方。

男生叫大牙，是余生的同桌也是班長，是一個和余生同樣優(yōu)秀的人。

余生說高二的時候，班長大牙已經(jīng)多次蟬聯(lián)年級第一，就算偶有失誤，也沒有掉下過前三，正是由于這個原因，所以余生才決定向大牙告白。

其實這個原因剛開始我是不能理解的，一直到余生說，“同樣優(yōu)秀的人，就應該在一起”，我才明白她的思維。

因為余生的條件確實很好，大牙沒有不同意的理由，兩個人順其自然地開始戀愛。

大牙是個暖男，和余生在一起后兩個人互補，雖然一般情況下大小事都是余生做的決定，但兩人倒也像故事里那樣的郎才女貌般配。

余生生理期大牙托校門口的飯店煮了紅糖水給她，余生一個人在家時，大牙會在外賣軟件上給余生訂好一日三餐，當然，余生并不是無所付出。

一次段考的時候，考場年級混坐，大牙在給同學遞答案的時候，被監(jiān)考老師逮住了，好在大牙成績一直有目共睹，班主任沒有為難他，只是讓他交代那張寫著答案的紙條到底是交給誰的，說了就沒他什么事了?？墒谴笱酪Ьo了牙關(guān)就是不說。

畢竟這是外班的監(jiān)考老師逮住的，班主任有心想護他也不可能了，急得班主任發(fā)出最后警告，如果不交代，就給大牙處分。

這件事情最后是由余生去辦公室，扯謊認了那張寫滿答案的紙條，幫大牙頂下了處分。

余生在和我說這段感情的時候我問她，“你真的喜歡過他嗎？”

“那時候年輕就是這樣，一點點的感動都能成為心動和沖動的理由?！庇嗌χc了點頭說，“在他拿那瓶紅糖水給我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喜歡上他了?！?/p>

不過這段感情還是在高三沒畢業(yè)時就破裂了，沒有故事里老師的棒打鴛鴦或者家長的苦口婆心，只是因為情人節(jié)，余生想也沒想就拒絕了大牙要請她擼串的請求，理由是不衛(wèi)生。

余生自己準備好了一束手工折的玫瑰花，準備送給大牙，可是在學校后門看見大牙正擁著隔壁班班花在門口攤子上一邊擼串，一邊將自己喝過的礦泉水遞到班花的嘴邊。

余生忽然聯(lián)想到了大牙那張打死都不說是給誰的作弊紙條。她心里有些難過，卻也不想就這么放過他們，畢竟自己也不是善男信女，最后余生問都沒問，沖上去給了大牙一大嘴巴子，將手上的花全部塞進旁邊的垃圾桶，然后扭頭就走。

那天晚上余生離開的時候大牙想叫住她解釋什么，余生卻沒回頭。

緊接著就是分手然后失戀，一切都是順其自然地進行著，沒有誰在這個過程中儀式性地提出來說“我們分手吧”，也沒有誰在這個過程中儀式性地向?qū)Ψ秸f“對不起”。

2

那是余生的初戀也是第一次失戀，她曾經(jīng)固執(zhí)地認為是大牙的花心才導致他們的分崩離析。

一直到畢業(yè)后偶然間在路上遇見班花，班花叫住她向她解釋了，原來，她是大牙的親姐姐。這讓余生感覺到狗血又好笑，還有一點點后悔。

知道真相她沒有哭天搶地歇斯底里，她只是在第二天晚上，坐在大牙帶著班花坐過的那個攤子上，喝了一打雪花純生啤酒，然后顫顫巍巍地回了家，第二天又故作無事地在班里嬉笑打鬧。

余生說，第一次失戀，有點像肺被人抓住了一樣，看見大牙的時候連呼吸都是一種煎熬，然后還若無其事笑著問他，“下節(jié)什么課？”

我問她后悔嗎，為什么不向大牙道歉然后和好呢。

她搖搖頭說，“后悔啊，我以為他會向我道歉然后求我和好的，所以我一直等?！?/p>

的確，這確實是我認識的余生，她永遠是意氣用事又死撐著自己造成的后果，死都不肯低頭；她總是扎著高高的馬尾脊梁挺得筆直，雖然可能是因為從小跳舞的緣故；她經(jīng)常會幫室友擰瓶蓋拎開水或者徒手給飲水機換水，她說畢竟現(xiàn)在的男生越來越娘，她沒有機會做林黛玉。

但是這樣的女孩子，看起來完美卻又有著明顯的缺點，因為她的意氣用事又一次被人甩了。

甩她的男生是個學長，大一下學期她參加學校的舞蹈社團表演時，遇見了學長阿森。

準確來說是阿森對在臺上跳舞的余生一見鐘情，繼而展開了追求攻勢，玫瑰蠟燭氣球，每天都不重樣，隔三差五請余生連帶著我們一個寢室的去吃火鍋，讓余生想拒絕也要考慮一個寢室的想法。

這樣追求了將近三個月，我們都不好意思去吃火鍋了，余生才答應。

剛開始余生對待這段感情很不安很謹慎，我知道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可是阿森不知道，面對余生的猜忌阿森有些不耐煩卻也沒說什么，還是照樣對余生好。

我們都說，余生這次遇見了阿森，真的是撿到寶了，余生笑著擺手說才不是呢！是他遇見了我才是真的撿到寶了。

我想想也對，畢竟余生這么優(yōu)秀，連缺點都可以忽略不計。

大二下學期開始的時候，余生提前好幾天返校，和阿森一起參加了徒步旅行的活動，旅行回來后余生悄悄地告訴我，她和阿森在那里拍了套結(jié)婚照。

我問她，“這下不怕阿森和大牙一樣了吧？”

余生做了個鬼臉，用篤定的口氣對我說，“不會！”

后來我才知道，原來余生將她和大牙的故事告訴了阿森，阿森為了讓余生放下心，帶著她拍了套結(jié)婚照，就在婺源，美得不像話。

3

大三開學，余生和阿森見面開始少了，阿森是學長，那時候已經(jīng)開始準備忙著實習了。

余生為了陪阿森，就在課閑時面試了一家高級舞蹈房，并且被錄用，每個周末全天都要去上班。

舞蹈房在阿森實習公司的對面，他們又開始手挽著手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一起吃晚飯。

工作穩(wěn)定后的阿森在圣誕節(jié)說要給余生買禮物，余生馬上拒絕了，她說現(xiàn)在物價那么貴，別過這些洋節(jié)日了，自己已經(jīng)有工作了，她的工資甚至比阿森的還要高。

因為這事，阿森還和余生吵了起來，余生不知道原因是什么，阿森看著余生呆愣著看著自己的樣子，又心軟了一把抱著余生不停地說對不起。

他們總是這樣，也有爭吵不斷的時候。

阿森是一個標準的大男子主義者，明顯有直男癌的前兆，可是余生也不是個軟柿子，兩人常常就中午吃什么菜，或者男生該不該幫女生打開水，再廣義一點的女生的價值是否就是結(jié)婚生子這幾類問題爭論得要死要活。

但往往都是吵完后阿森主動道歉然后幫余生罵自己，一直罵到余生破涕為笑。

這樣吵吵鬧鬧的日子一直到余生畢業(yè)，阿森要求他們同居可是余生沒有答應，他們又吵了一次，余生氣得半夜一個人離開了出租屋，外面大雪紛飛。

阿森早上打電話給余生是醫(yī)院接的，說她發(fā)燒暈在了萬達廣場，被好心人送到醫(yī)院的。

醫(yī)生的話把阿森嚇得假都來不及請就跑去了醫(yī)院，抱著正在輸液的余生一直說著對不起，最后將頭埋在余生的頭發(fā)里渾身顫抖地哭了起來。

他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我。

他說早知道這樣我就不會和你吵，你打我罵我都好。

他說剛剛醫(yī)生打電話跟我說的那一瞬間，是我長這么大第一次感到害怕，害怕失去你，余生我求你別走……

阿森原本是大男子主義的人，那是余生第一次看見阿森哭，引得周圍的醫(yī)生護士都在看他們，也就是那時候，余生覺得，她真的離不開阿森了。

余生生病這幾天，阿森每分每秒都待在家里看著她，連上廁所阿森都固執(zhí)地非要背著她去。

工作放了好幾天，老板打電話給阿森要他必須立刻趕到公司，阿森一直道歉說不好意思能不請再請幾天假，家里有病人。

老板好像是沒答應，阿森最后氣得罵了聲滾蛋，然后沖著電話那頭說，“你家老婆生病了你還有心思上那屁班嗎！”

余生在廁所里聽見這句話的時候，一邊笑一邊哭，她知道，自己這輩子就認定阿森了。

4

阿森的工作丟了，連房租都付不起了，只好住在了余生那兒，吃喝都由余生養(yǎng)著。這樣阿森覺得很難受，一個大男人，現(xiàn)在居然需要一個女人養(yǎng)著。他開始瘋狂地找工作，報紙上的招聘信息，網(wǎng)上的招聘信息，他投了無數(shù)簡歷都石沉大海，給他打電話的，不是招買保險的就是聘流水工，余生勸他說沒什么，大不了就這么一直養(yǎng)著他。

可這句話簡直是阿森心里的一根刺。

在這中間余生的朋友來過一次，看見阿森的時候沒說什么話，但是也沒給什么好臉色。這讓阿森難受得不行，比割他的肉還讓他難受。

加上余生生病那幾天，阿森在家已經(jīng)過了將近一個月，他拼命地找工作，不是在面試就是在去面試的路上，每天回家都很疲憊。余生看他壓力這么大，和他商量說，一起去云南旅游一次吧，這么些年除了那次的徒步旅行，他們還沒有過真正意義上的一起旅游。

阿森本來是不同意的，覺得旅行要花很多錢，一直用余生的錢他實在是做不到。

直到余生說，“就當你欠我的吧，還差這兩個錢嗎？養(yǎng)你都沒問題。”阿森忽然拉下臉來。

最后阿森被余生拉著登上了飛機，去云南的那天余生很興奮，倒是阿森，沒有多么開心，對他來說，用余生的錢這件事就像一根魚刺卡在了喉嚨。

在飛機上，余生一直小聲和阿森說話，開心的樣子溢于言表，阿森一直沉默著。

余生知道他壓力大，也沒有說什么，只是沉默了許久之后，一直到飛機即將降落，空姐的聲音從廣播里傳了出來，阿森忽然開口，“余生，我們……分手吧。”

“你說什么？”余生以為自己聽錯了，“為什么，為什么要分手，我生病的時候你怎么說的你忘了嗎？”

“對不起余生，我……我可能在未來三五年都給不了你好的生活，何況現(xiàn)在我還在……還在花你的錢，我……做不到心安理得?！?/p>

阿森的聲音越說越低，余生的眼眶開始酸澀發(fā)脹，“為什么？我哪里做的不好還是什么？”

阿森搖了搖頭半天沒說話。

她看著阿森的樣子，死撐著最后一點驕傲說，“好，分手就分手，我希望你不要后悔！”

余生捂著嘴巴開始嗚咽，女人就是這樣，一旦情緒失控，理智什么的都不復存在。

阿森說了句，“等我變得有能力了再來找你好不好？”

余生強壓住要求他別走的沖動，堅定地搖了搖頭說，“阿森，我從沒想過你會和我說分手，我供你吃住沒想到最后養(yǎng)的是白眼狼，你別找我，你不值得我浪費時間了，也好，我也并沒有到很喜歡你的地步，就這樣吧，再見?！?/p>

余生下了飛機后就和阿森分道揚鑣了，她沒有打電話也沒有發(fā)信息，那是第二次，余生經(jīng)歷的失戀。

這次不只是肺，連心臟都像是被誰緊緊抓住泡進了冰桶，冷得連鼻孔里呼出的氣、眼睛里流出的淚水，都能將她凍得發(fā)抖。

她和阿森都是那樣自尊驕傲的一個人，阿森不愿意求職無望過著靠女人的日子，可她也沒想過又被甩了。

畢竟阿森是她幻想過一起結(jié)婚的人啊。

一直到夜幕降臨，她一個人，坐在人來人往的大廳里突然號啕大哭，像是阿森的遺孀，傷心欲絕。

5

前天晚上余生和我聊起天來，我問她最近過得怎么樣，性格有沒有改改。

她說不錯，也變得成熟了。

我說那男人是誰，能降住你。

她笑了笑，說是一個性格連她都沒有想過的沒主見的人。

我好奇說是誰。

她發(fā)來一張照片，是一個看起來英俊的男人，她接著說，“他能拿得住我，雖然我很倔很獨立，我也知道他的脾氣，所以我們沖突都很少?！?/p>

“真好?！蔽艺f。

結(jié)婚當天，我穿著小禮服站在余生的身邊，余生被我握在手上的手機忽然震動了幾下，我剛想叫住余生，忽然看見，屏幕上顯示發(fā)信息的人是阿森。

有兩條未讀。

“為什么那天在飛機上分手你比我還要決絕？為什么那天下飛機后我后悔找你，你沒有理我？”

“新婚快樂，為什么你不等等我？”

我知道，當時的余生太年輕，無論什么情況下，驕傲和自尊都獨占鰲頭，那么好的阿森最后也只能成為她的過去。

抬頭看了一眼，余生和新郎正在給賓客敬酒，新郎一只手摟著余生，一只手取過她手上的酒杯一飲而盡。我笑了笑，真好，余生終于遇見了對她好的人，在她最好的時候。

我低頭，以余生的口吻回復了一條信息，發(fā)完我將短信都刪了。

“相遇太早，我不夠好，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