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亞澤
可是超人不會飛
◎劉亞澤
我的死黨果丹皮在看完《超人》動畫后,就開始魔怔了,整天披著個紅色圍裙不說,還逼迫我屈服于他的淫威。但我是那種被威脅就屈服的人嗎?我告訴你:是!
所以那段時間里,我和果丹皮一放學(xué)回家,就披著從廚房偷偷拿出來的紅色圍裙,在偌大的院子里自由飛翔,懲惡除奸,匡扶正義。不管是兩只公雞斗毆,還是從樹上失足掉落的小鳥,都是我們幫扶的對象,哪里有邪惡之事發(fā)生,哪里就有我們這兩個“超人”降臨。這一場景維持了很長一段時光,因為穿著各自母親做飯用的圍裙,我們總會在做飯之前將圍裙歸還原處,然后小心地調(diào)整著圍裙的擺放角度,以保證不會引起懷疑。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有一次我們身披圍裙在綠油油的草地上玩嗨了,揮舞著從地上拾起的木棍,對著面前幻想中窮兇極惡的“亡命之徒”大開殺戒。于是,我們?nèi)A麗地被各自的母親領(lǐng)回家中進行了一番長達一個小時的批評教育,更為致命的是,我們再也找不到各自的紅色披風(fēng)了,因為她們將圍裙藏了起來。
果丹皮嘟著他那被凍紅的雙臉,低著頭一直在思索。我被他認真的勢頭嚇到了,就在一旁保持沉默,沒有打擾他。過了幾分鐘,他還是沒有任何動靜,我過去推了推他,發(fā)現(xiàn)他竟然睡著了!他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詮釋了什么叫豬隊友,但還好,在醒過來的一瞬間,他擦干凈嘴角的哈喇子,終于說出了一條他自認為有建設(shè)性的意見:“我們可以找雷劈?。 ?/p>
如果說眼神可以殺人,我覺得當(dāng)時的果丹皮已經(jīng)不知道輪回多少次了。我殷切期盼了那么久,他竟然讓我去找雷劈!或許是我大如鈴鐺的眼睛嚇到了他,他接著哆嗦著嘴解釋了半天,我大致聽懂了,就是超人的超能力都是通過外力的突然刺激得來的,而被雷劈中的話,就可以獲得雷電的力量,成為一名能夠飛翔的超人。
他說得好有道理,我當(dāng)時竟無言以對,還點頭認可了他的話。然而在寒冷的冬季,哪里有什么閃電和雷鳴,只有漫天飄散的大雪和鉆進衣服里的寒風(fēng),連冬小麥綠油油的嫩芽都在寒風(fēng)的脅迫下低下了頭。
哪里有雷呢?這件事其實很容易解決,我們找到正在學(xué)習(xí)的鄰居姐姐,那一年她已經(jīng)是高中生了,一定知道這種常識性問題。果然不出我們所料,姐姐很快就告訴我們,夏天才會打雷。得到這個消息后,我們像是接過了老師頒發(fā)的獎狀般激動,心中按捺不住的喜悅都化為吊在鼻孔下的鼻涕。我們看著對方的狼狽樣,終于抑制不住地放聲大笑。
從那天起,我們兩個一改往日一放學(xué)就像脫了韁的野馬的樣子,改頭換面,重新做人,肩靠肩坐在大門口,45度仰望天空。沒有人知道,這兩個憂郁的少年望著天空,是為了等待夏天到來被雷劈,是想獲得超能力成為超人。可是還沒有等到夏天,我就收到一個如遭雷劈的消息。
在那個風(fēng)和日麗的下午,果丹皮一路哭泣地跑到我家里,往我手中塞進一個超人模型,那是他最喜歡的一個模型,平常我想玩都只能在他的嚴(yán)密監(jiān)視下進行,這一次,他竟然大發(fā)善心送給了我。我沉浸在收獲一個帥氣模型的喜悅中,根本不知道他所謂的離開就是離別,就是再也回不來。
直到一輛黃色的卡車從家門口轟轟地開過,上面寫著的“搬家”兩個字刺痛了我的雙眼時,我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我問母親,他們還會回來嗎?母親沒說話,臉上寫滿了惆悵。這時陰沉沉的天響起了一聲炸雷,將我們嚇了一跳,還沒等母親喊我進屋,我就像一支離弦的箭一樣射了出去,站在空蕩蕩的庭院里,一個人等雷劈。
我很激動,因為我即將成為超人,我又很悲傷,因為即使成為超人,沒有果丹皮教我,我也不會飛。
后來長大后,我才知道,被雷劈是多么危險的一件事,可是那年我們因為無知,所以也無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