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情劫（五）

紀十年

【上期提示】

俞綿綿被秦唐攬入懷中，暗藏已久的喜歡，瀕臨被察覺。

演講在即，俞綿綿醉眼迷茫：“為什么讓我喝酒？”

秦唐神色溫柔：“因為喝了酒，你才會忘記我此刻的眼神?！?/p>

林蔭路上，晚風(fēng)習(xí)習(xí)，兩人之間的點滴旖旎，都被周薄暮看在眼里……

秦唐的視線越過人群，與周薄暮凜冽的目光對上，嘴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淺笑。

周薄暮的腳步幾不可察地一頓，接著如同什么事兒都沒發(fā)生過一般，平穩(wěn)地移開了視線。

走廊上依舊嘈雜，誰也沒有看到兩個男人之間，一場無聲的對峙。

秦唐湊到俞綿綿的耳邊，低語道：“不是作弊，是以備不時之需。”

他不想有一點兒差錯。這一點，秦唐與周薄暮是相似的，他們都屬于能力超群的人，都習(xí)慣把控全局，不容意外。

俞綿綿沒懂“不時之需”是什么，偏頭沖著他齜牙咧嘴。一股熱氣襲上來，又蕩在鼻尖，她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氣味。

秦唐看著她的鬼臉，舉手作投降狀，低笑著進了觀眾席入口。

俞綿綿松一口氣，沒走幾步，耳機里傳來秦唐愉悅的聲音：“我會一直看著你，不要怕。”

后來，俞綿綿站在臺上，覺得自己真的不那么害怕了，甚至有種臨時抱佛腳都能震住全場的氣勢前提是，第二輪比賽開始時，周薄暮沒有從側(cè)門入場。

俞綿綿隨著他進來，視線一抖；看著他跟主辦方耳語，視線又一抖。當(dāng)主辦方宣布第二個環(huán)節(jié)的自由演講改為命題演講時，別說是視線了，她連呼吸都開始顫抖了。

十二名參賽同學(xué)中，有兩位當(dāng)即棄權(quán)。

俞綿綿哀怨地看了觀眾席里臉色淡漠的周薄暮一眼，氣得呼出一口氣，幾根蓬松的劉海兒跟著飛了起來。

半個小時的準備時間，俞綿綿安靜地坐在后臺，耳機里傳來秦唐淡定無比的聲音：“題目呢，報過來?！憋@然，真的遇上了“不時之需”，真的淪落到了要作弊的下場。

俞綿綿盯著剛抽到的題目，心臟郁悶得一抽一抽的。她小聲說：“作弊?！?/p>

“什么？”

俞綿綿垂頭喪氣地說：“我被分到的題目是《作弊》……”

題目是周薄暮定的，俞綿綿不知道他是發(fā)覺了她的微型耳機，在有意諷刺她，還是她真的手氣好到隨便挑個題目都能……打她的臉。

秦唐沒去想周薄暮的用意，聳了聳肩，不以為然道：“我說你寫，記下來?！?/p>

俞綿綿將簽字筆緊握在手心里，始終沒寫下一個字。她低聲道：“不用了?！?/p>

她取下耳機，決定靠自己。再糟糕，也要靠自己。

第二輪考核形式變了，原本三分鐘的自由演講，縮短到了一分三十秒。俞綿綿的草稿打得很爛，一眼望去全是三級詞匯，最難的單詞大概就是“abandon”，就是一打開詞匯書，A字欄里讓你立馬放棄背單詞的“abandon”。

她演講的內(nèi)容大意是：要不死拼到底，要不愉快地放棄中規(guī)中矩的立場。周薄暮用手指敲著桌沿，望了眼時間：嗯，不出所料，平均每二十秒就聽到一個語法錯誤。

語法是俞綿綿的短板，好在之前她突擊了一下口語。演講一結(jié)束，臺下還是響起了掌聲。

俞綿綿將視線投在周薄暮的身上，這才發(fā)現(xiàn)他根本就沒在看自己，目光一轉(zhuǎn)，原來顧心一直坐在他的身邊。兩個人旁若無人地低語著，他的嘴角始終帶著溫柔的淺笑。

俞綿綿手指捏緊，集中注意去聽評委的點評。參賽的同學(xué)本來就不多，第二個環(huán)節(jié)又走了幾個。她的發(fā)揮不算最好，但是在剩下的九個人里選兩個主持人，也不是全無機會，只要……點評狀況不太糟糕。

拔掉微型耳機的那一刻，俞綿綿就做好了挨訓(xùn)的準備。在這個關(guān)頭，不管評委說什么，最重要的是連連點頭，虛心接受。

千算萬算，沒算到現(xiàn)場點評變成了提問環(huán)節(jié)。評委用標(biāo)準的美式口音問：“為什么來參加比賽？”

好在俞綿綿聽懂了，斟酌著道：“雖然我的功底不怎么樣，但是……”

一聲“但是”剛說完，在座的評委顯然沒人在乎她陳述的理由，一個個都開啟了炮轟模式，質(zhì)疑聲如同連珠炮炸了過來。

“這位同學(xué)，請問你參加過哪些口語比賽？”

“你知道語法是必備技能嗎？”

“你如果入選了演講主持人，會做哪些英文訓(xùn)練？”

俞綿綿一個接著一個地回答了，遣詞造句都很基礎(chǔ)，語法錯誤也跟著少了起來，雖然立意依舊沒有多高深，但是至少每個提問她都答得上話。

俞綿綿應(yīng)付到腦門兒都滲出了冷汗，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

與此同時，坐在顧心右邊的評委笑了一聲，扯著嗓子說：“功底不怎么樣，還這么自信地覺得自己能勝任主持人的工作？敏銳程度，機靈的反應(yīng)，良好的表達能力，這幾點你都表現(xiàn)得平平。今天的參賽者大部分人怯場，小部分人打退堂鼓，目前看來，你的運氣還不錯，如果真的幸運地被選上了，應(yīng)該很高興吧？”

俞綿綿聽出了一絲諷刺的意味，又或者，對方壓根兒沒有嘲諷的意思，是她被一連串的問題轟炸得腦袋犯暈了？

機靈、敏銳、表達能力……

她跟這些詞一點兒邊也沒挨到，還有最后一句“運氣不錯”，拜托，哪有好運氣的人一上臺就被炮轟？

俞綿綿愣了一下。在她前面的幾位參賽者，都沒有經(jīng)過這一環(huán)，不會是跟學(xué)長有關(guān)吧？她朝觀眾席上掃了一眼，這一刻，就連周薄暮也安靜下來，長指交疊，似乎是在認真地等她回答。

如果就這樣被選上了，自己是弱雞，那其他人豈不是更弱？說不高興吧，又虛偽到自個兒都不信。俞綿綿猶豫了一下，說了實話：“高興，特高興?！?/p>

翻譯成英文是：“I feel so happy.”

全場哄然大笑，就連周薄暮的眼角也幾不可察地抽了一下。

俞綿綿不明白這群人到底在笑什么。

她尋思著要說點兒雞湯、道理挽回顏面，便腦袋一熱，總結(jié)道：“好運氣也是一種能力，這我還是一直都相信的。不過我一直覺得自己挺倒霉的……”

她的尾音徹底被笑聲掩蓋了，見過實誠的，沒見過這么實誠還帶著傻氣的人。

先前肅穆的氣氛一掃而空，俞綿綿站在舞臺中央，無語地看著主持人安撫著群眾。忽然，有個人問道：“你對當(dāng)天演講的建筑師了解多少？俞小姐，今天有九位參賽者，都各有特色，給我一個理由，為什么要選你？”

這個問題，用的是中文。提問的評委是顧心。

她的聲音很溫柔，字里行間卻縈繞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力道。

俞綿綿原本松懈下來的神色又變得局促起來，不是因為這個問題，而是因為，這樣擲地有聲的語氣，她覺得似曾相識。

俞綿綿不止一次覺得顧心身上的氣場很熟悉，但是腦袋里總有一團線球在滾，讓人沒有絲毫的頭緒。

那現(xiàn)在，顧心問這個問題算什么？

顧心和周薄暮對視了一眼，再轉(zhuǎn)頭來看俞綿綿時，她嘴邊掛著得體的笑。俞綿綿緊握著麥克風(fēng)，同樣用中文回答：“因為……”她皺著眉，指尖虛虛地點著觀眾席，輕輕地數(shù)出聲來，“1、2、3、4……”

報告廳里一片寂靜，剛剛大笑過的群眾不明所以。俞綿綿的指尖點過第一排，在越過周薄暮的身上時，停頓了一秒，又老老實實地數(shù)了過去：“橫排二十七人，豎排三十五人，再減去一小半的空位，大概是……”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大概是五百人?！?/p>

“什么？”顧心驚愕地問。

俞綿綿認真地回答：“全場大概有五百人，而我是這個報告廳里，最了解BN設(shè)計的創(chuàng)造精神和周薄暮的人?！?/p>

從高中時代開始，周薄暮畫過的每一張畫，她都會去臨?。凰催^的每一本書，她都一定去找來看；他的每一個作品，每一條新聞，每一張照片，她看得比生命都重要；他走過的每一條路，她都艱難卻亦步亦趨地跟著走下去了。

這七年，他是她漫長青春里，一個遙不可及的夢啊。

在這個世界上，怎么會有人會不了解自己的夢呢？

俞綿綿說完，深深地吸了口氣。

滿場寂靜，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俞綿綿摳著手指，正想著自己是不是該放下麥克風(fēng)退場時，觀眾席里傳出一聲尖銳的口哨聲。

沒錯，她清楚地聽到了，就是每年畢業(yè)季時，春心蕩漾的少男少女們喊樓之后，圍觀群眾起哄的口哨聲！

隨之而來的，是雷鳴般的掌聲與歡呼聲。

俞綿綿一臉茫然，很不理解群眾為什么歡呼。天地良心，她是很認真地在回答問題，這又不是表白現(xiàn)場啊。

雖然她這樣關(guān)切學(xué)長，動機不純，可是，她今天的表現(xiàn)和回答真的都很單純……

臺下依舊很嗨，俞綿綿垂下腦袋，臉紅到幾乎滴血，經(jīng)主持人提醒了好幾次，才驚覺該自己下場了。她走下臺階，直到臺下再度恢復(fù)平靜時，她才后知后覺地腿軟。

是面對千軍萬馬時沒時間膽怯，時過境遷之后的那種后怕。

臨進后臺通道時，俞綿綿總覺得觀眾席里有道目光跟著自己。隔著紗簾，她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周薄暮還在和身邊的大美女說話，連余光都沒分給她。

看吧，她就知道是錯覺。俞綿綿耷拉著腦袋，視線收回的一瞬間，看到了安全通道前立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秦唐斜倚在門邊，身姿挺拔，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俞綿綿因為拔掉耳機的事兒感到心虛，不敢跟他對視，想要跑開，卻被他拉住了手臂：“小綿綿?！?/p>

到底是逃不開。俞綿綿仰頭，朝他無害地笑道：“我對上帝保證，拔掉耳機是有原因的！”

秦唐看著她，仿佛對此并不在意。

俞綿綿沒懂。就在這時，秦唐手臂使力，將她從最后一級臺階上拽了下來。

因為他的動作突然，俞綿綿低呼出聲，就被他直接扯入懷里。

臺上燈光璀璨，角落里漆黑一片，周遭鼎沸的人聲遠去，俞綿綿的耳朵貼在他胸膛上，清晰地聽到秦唐一聲聲的心跳。

“秦小唐……”

耳邊響起他沉穩(wěn)的低笑：“俞綿綿……”他偏頭，嘴角勾出優(yōu)雅的弧度，低聲道，“你很棒?！?/p>

這樣的俞綿綿，如同一顆蒙塵的珍珠，一踏上舞臺，在聚光燈下，瞬間變得光彩非凡。秦唐承認，他被震撼了，哪怕她這樣震撼人心的力量，不是因為他。

“我真的表現(xiàn)得還不錯嗎？”俞綿綿怯生生地問。

“是?！鼻靥崎]上眼，嘴角擦過她的黑發(fā)，心底低低一嘆：你是我的驕傲，傻丫頭。

俞綿綿輕快地抿起嘴角，逐漸安心下來，撲面而來的壓力消失無蹤，她又變成了往日里那個沒心沒肺的俞綿綿。

所以，當(dāng)聚會燈亮起的時候，她是震驚的、在秦唐的懷抱里，不知所措。

兩束瑩白的燈光交錯，匯聚在了原本不起眼的，她站著的角落，她看著投影儀上自己的名字變成了紅色，剛剛她在演講環(huán)節(jié)時的錄像也在一遍遍地回放……

俞綿綿的腦袋空白了一秒，她被選上了？

她被選上了！

熱烈掌聲把她拉回現(xiàn)實，她在秦唐的懷里，咬了自己的手指一口，不禁驚呼：“好疼！原來不是夢？”

俞綿綿高興得險些跳起來，但是她沒有。

因為，她逐漸地從群眾歡呼雀躍的神情中，察覺到濃濃的八卦意味。

俞綿綿順著他們的目光，低頭看了自己一眼，燈光匯聚之處，她與秦唐，以一種非常親昵，引人遐想的姿勢，親密擁抱著……

思緒停頓了三秒，俞綿綿終于大叫一聲，往后一退，在誰都沒反應(yīng)過來時，重重地跌在樓梯上，屁股先著地，姿勢很狼狽。

歡呼聲更盛了，群眾看得更起勁了。這場比賽連門票都不要，主持人頓時覺得不收點兒圍觀費太可惜了，畢竟爆點如此多，臨到結(jié)尾公布入選名單時，還附贈一個彩蛋，這小姑娘，不得了??！

俞綿綿也覺得不得了。她吃痛地皺眉，來不及呼痛，就急切地在人群里尋找周薄暮。

原本周薄暮坐著的位置此刻空空如也，俞綿綿心里一沉。很快，她看到他挺拔修長的背影如同出場時一般靜默，一步步踏上報告廳的階梯，一步步離她遠去。

她見過這個背影多少次呢？

無數(shù)次。

無數(shù)次，她只能跟在他的身后，追逐著他的背影，哪怕再遠再累，也絲毫不敢停下腳步。而現(xiàn)在，他們在如此接近的地方，只差一步而已。

俞綿綿鼻尖酸澀，她好不容易才贏得主持的名額，千辛萬苦地走到了他的世界里，周薄暮卻只留給她一個背影。

“吧嗒”眼淚掉在筆跡滿滿的演講稿上，俞綿綿視線模糊，卻始終無法挪開目光。

舞臺下熱鬧非凡，她的世界，卻在周薄暮關(guān)上報告廳大門之后，一片寂然。

周圍這樣吵鬧，她卻真切地聽到了那道關(guān)門聲，冰冷，決然。

顧心跟在周薄暮的身后追了出去，俞綿綿安靜地看著，眼睛里的光彩暗淡了下來。

這一刻，她贏得了《建筑與靈魂》的主持席位，卻好像要失去他了。

秦唐將她拉了起來，擁著她走出人群，走出喧擾。七月初的陽光熱烈，香樟樹長出嫩葉，浮云流向遠方，明明這一切真實地發(fā)生在身邊，她卻一點兒也感受不到。

藝術(shù)樓門口，人群熙熙攘攘。

周薄暮與顧心正在接受一個臨時采訪，兩男兩女撞了個正著。

俞綿綿停下腳步，秦唐回頭看了她一眼，眉開眼笑道：“怎么，腿還在軟嗎？要少爺我背你？”說完將魔爪伸了過去，要掐她的臉頰。

俞綿綿拍開他的手，垂下頭，說：“我的包放在后臺了?！?/p>

“等著，我?guī)湍闳ツ?。?/p>

俞綿綿看了周薄暮一眼，他和顧心并肩而立，正在拍合影，舉著照相機的記者一個勁兒地讓兩人靠近些，他似是向俞綿綿這邊看了一眼，然后再自然不過地攬住了顧心的肩頭。

似是，往她這邊看了一眼？

俞綿綿覺得自己八成是看錯了，美人在懷，學(xué)長哪里會看她，又不是在拍電視劇，哪有那么多四目相對。

即便真是在電視劇里，她也是個不起眼的配角吧？還是苦心追逐男主角，一輩子望眼欲穿，得不到一絲垂憐的那種想想，還真是有些沒勁兒。

秦唐抬手在她面前揚了揚，道：“發(fā)什么呆？”說完，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

俞綿綿干咳一聲，道：“不，不用了，我自己去拿，你在這兒等我一下?！逼鋵?，怎樣都行，只要別留她一個人在這里。

在俞綿綿轉(zhuǎn)身的一瞬間，秦唐眼底的笑意頃刻消散，再抬頭，眉宇如鋒，冰冷無他。

幾乎是同一瞬間，周薄暮分開人群，步履沉穩(wěn)地走了過來。

樹影下，兩個男人并肩而立，泛白的日光透過香樟樹葉，落在兩人俊朗的臉上，猶如神祇，光芒四射。

兩人的性格截然不同，氣場卻有些相近：一樣的沉穩(wěn)，一樣的靜水流深。如果不是這樣的處境，也許，他們會成為把酒言歡的朋友。

只可惜……

周薄暮將視線落在遠方，淡漠地開口：“又是你?！鼻靥菩α?，聲音同樣淡然：“狹路相逢，冤家路窄?！?/p>

周薄暮這才認真地看了他一眼，又指著藝術(shù)樓邊為搶出租車而吵起來的男女，嘴角浮起一抹冰冷的笑意：“連等車都不分先來后到，更何況……”冰冷的視線掠過秦唐，周薄暮揚唇，一字一句道，“更何況，愛情。”

周薄暮低頭，一只手無意地整理著襯衫袖口，然后毫不猶豫地離開。

秦唐神情漸冷：“喜歡她就對她好一些，不喜歡她，就離她遠一些?！彼蟛缴锨?，面色沉靜，“你以為你現(xiàn)在還有機會嗎？”

周薄暮沒有說話，沉默地走遠。

過去二十多年，他的人生非黑即白，所有的事物，簡單到只有他擁有的和不愿擁有的，從什么時候開始，多了一個俞綿綿？

他記不清了。

而她……應(yīng)該如何劃分？

他不知道。

這種未知的感覺，讓他一次次地覺得不安。

午夜夢回，清冷如周薄暮，甚至覺得可笑，他的世界怎么會被一個小丫頭攪亂？

然而，不可否認的是，她真的，顛倒了他的世界。

回到寢室，三個室友還在考試，一個也不在。

李小瘋在微信上留了言，讓俞綿綿記得量體溫，如果還在發(fā)燒，就再吃一顆退燒藥。

俞綿綿拆了一顆藥丸，和水吞下。

這幾天她低燒反復(fù)，上午狀況正常，下午體溫又升到了三十八度五。按李小瘋的話來說，她不光是智商低下，連抵抗力也低。

俞綿綿不在乎，反正比賽也結(jié)束了，怎么病都影響不到她。她拉上窗簾，“啪”的一聲關(guān)了燈，借著藥效，睡了個昏天黑地。

當(dāng)璐子、梨花，還有李小瘋?cè)齻€室友回來時，俞綿綿坐起來，腦袋是有點兒蒙：什么時候了？不知道。睡了多久了？也不知道。

天色擦黑，三個女孩看見書桌上的大賽證書，立刻歡呼起來。顯然，她們已經(jīng)知道她贏得比賽的消息了。

俞綿綿想睡也沒法睡了，干脆下床，愣愣地看著墻壁上周薄暮的照片。她曾經(jīng)想過無數(shù)次，她贏了比賽后他會有什么樣的反應(yīng)，可從沒有想過會是現(xiàn)在這樣，覺得心里空空的。

李小瘋拍了拍俞綿綿的肩膀，俞綿綿回過神來，聽到璐子和梨花在說要去慶祝一番，便順口道：“想去就去吧?！?/p>

俞綿綿失意，李小瘋失戀，四個女孩里有心事的就占了兩個，一頓飯，大家的興致都算不上高昂。

俞綿綿從洗手間回來，筆直地走向收銀臺埋單，卻意外地撞到了一個人。一抬頭，發(fā)現(xiàn)是顧心，她驚訝得沒說出話來。顧心微笑地打破沉默：“來慶祝的嗎？Congratulation！”

“謝……謝謝?！?/p>

“和朋友來的？”

“是的?！?/p>

一來一往，兩人無話可說了，俞綿綿總不可能問顧心是不是跟學(xué)長一起來的吧？其實是很普通的問話，但是她心虛，話到嘴邊覺得自己身份不對，立場也不對，又咽了回去。

俞綿綿往顧心身后掃了一眼，然后飛快地收回了目光。即便是這樣，顧心還是注意到了，她一邊簽單，一邊道：“Evan還在包間里，要過去打個招呼嗎？”

俞綿綿聽到周薄暮的名字，嚇得連連擺手，被收銀員一提醒才發(fā)覺埋單隊伍排到自己了。

俞綿綿還沒拿出錢包，顧心就開口道：“一起簽單，我?guī)瓦@位小姐結(jié)賬。”

俞綿綿趕忙拒絕，顧心卻悄然將她的手推開，道：“就當(dāng)是恭喜你成功入選。Evan的演講還要辛苦你主持呢，是我們該謝謝你?！?/p>

這句話無可厚非，俞綿綿卻覺得十分尷尬。她不想欠顧心什么，可是，推辭無效，賬單已經(jīng)打了出來。

俞綿綿尷尬地一謝再謝，盤算著之后要還禮，忽然瞥到顧心的錢夾，是她不認識的品牌，金屬標(biāo)志閃著動人光彩，而俞綿綿注意到的是一張合影。

那是一張男人和女人親昵的合照，姿勢像極了白天在藝術(shù)樓前顧心和學(xué)長的合影，背景卻是白茫茫的雪山，那個男人的臉……俞綿綿來不及看清楚。

她沒來由地呼吸一窒。

那個摟住顧心的男人，會是學(xué)長嗎？

他們是戀人，還是，曾經(jīng)是戀人？

俞綿綿想，在自己苦苦追尋周薄暮的七年光陰里，他真的，和這樣一個完美到幾乎毫無缺點的女子在一起了嗎？

身后響起周薄暮與旁人交談的聲音，俞綿綿不敢回頭去看，拿起錢夾落荒而逃，像是一個盜賊，懷揣著心里最深刻的喜歡，唯恐讓人知曉，唯恐被人嘲笑。

幾個女孩離開餐廳時，俞綿綿快步走在最前面，心臟怦怦直跳。

璐子小跑上來，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問道：“喂，你怎么啦？”

市中心的街道車馬如龍，燈火照進俞綿綿的眼底，她有氣無力地找了個理由：“沒什么，想著要回寢室了，情緒低落，沒玩夠?！?/p>

梨花指了指燈紅酒綠的熱舞Club，問道：“去嗎？”

“熱舞Club”是洛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酒吧，幾個女孩站在馬路對面遠遠地看著，任霓虹燈炫目的光落進眼底。

李小瘋勾上俞綿綿的脖頸，兩人對視一眼。

“去?！?/p>

“去就去?！?/p>

俞綿綿答得非常爽快，因為她從未想過，走進那扇富麗堂皇的大門后，生活將如何改變。那一刻，她想的是，哪還有什么工夫管以后，今宵有酒今宵醉。

酒吧里燈光昏暗，男男女女的碰杯聲將氣氛引至高潮。

音樂震耳欲聾，幾個女孩說話都是用喊的：“小瘋子，你這幾天不對勁兒啊，怎么了？”

李小瘋蹦得正歡，大喊：“我失戀了！”

俞綿綿湊上來咯咯直笑：“巧了，我也失戀了?！?/p>

【下期預(yù)告】

俞綿綿穿過半座城市找去找周薄暮。

七年的暗戀即將浮出水面，秦唐會放任她投入他人的懷抱嗎？

BN設(shè)計慶功會上，俞綿綿醉酒后沖上舞臺，大喊：“下面由我來表演，情書朗誦?！?/p>

一言既出，滿場嘩然。

周薄暮瞇了瞇眼，單手插兜，似乎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