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尖尖
楔子
在國立醫(yī)院的心理科剛拿到自己的診斷報告,站在窗口吹冷風(fēng)的溫瀾大腦空白。
心理醫(yī)生給了她一個晴天霹靂——中度強迫癥、輕度焦慮癥和輕度幻想癥并發(fā),她已經(jīng)是中度抑郁癥患者。這個消息如果被外界知道,別說當(dāng)?shù)谝环蛉耍龝蔀檎麄€家族的棄子!
看著眼下細(xì)密如線的街道,想起自己當(dāng)傀儡的一生,她心灰意冷地想著不如趁此結(jié)束算了!可就在她想順著樓道的窗戶往下跳的那一刻,一只大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轉(zhuǎn)頭一看,立即感覺如芒在背般渾身上下不舒服。好好的白襯衫被男人穿得歪歪扭扭的,十三顆扣子有七八顆系錯,過短的黑色西褲配一雙土黃色旅游鞋的奇葩搭配,這樣浪費高顏值、好身材的不和諧畫面,對有著嚴(yán)重強迫癥的溫瀾來說簡直是酷刑!
然后她……被強迫癥戰(zhàn)勝了。她忍不住多嘴:“先生,您扣子沒扣好?!?/p>
男人站著沒動,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看,強迫癥帶給她的焦慮感讓她一秒都受不了,干脆直接上手給他解了扣子重新系。
男人性感的喉結(jié)動了動,噴在她頭頂?shù)臍庀⒅饾u加重。溫瀾臉紅了,剛幫他系好,助理就給她送來了一罐咖啡。出于禮貌,她讓助理也給了他一罐。可她剛小品了一口平復(fù)情緒,就聽聞身旁傳來砰砰砰三聲,隨后咔的一聲,堅硬的鐵罐子就這么被男人的一只手捏扁了!
從小按照淑女教條長大且也只跟溫潤的君子打交道的溫瀾頓時看得目瞪口呆。
男人一開口便干脆利落地說出了她最想要的東西:“我的報告單可以換給你,我會保守秘密。”
她卻不敢輕易接受,像只遇到猛獸的小兔子似的支起耳朵警惕道:“你要什么?”
“要你?!?/p>
溫瀾嚇得眼睛瞪得更圓了,連忙雙臂環(huán)抱就差喊一句“耍流氓”了,沒想到這廝后面又補了一句:“要你為我競選總統(tǒng)服務(wù)。我當(dāng)特種兵十年,不太懂這個社會?!?/p>
溫瀾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倒也沒把這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兵痞子當(dāng)回事。她笑道:“總統(tǒng)可不是你想當(dāng)就能當(dāng)?shù)?。?/p>
沒想到這男人神情專注地直視著她,認(rèn)真道:“那里有我想要的。”
那時溫瀾并不懂讓他眼中迸出狼崽子撲獵物似的占有欲目光的東西,到底是什么。
1 .國民寡婦
咔嚓,一聲很大的開門聲,驚醒了本來處于昏迷狀態(tài)的溫瀾。她忍著后腦勺的腫痛緩緩地睜開眼,眼前卻是灰蒙蒙的一片。
未婚夫還沒當(dāng)總統(tǒng)就被恐怖分子炸死了,已經(jīng)是M國第一寡婦的溫瀾面對這場綁架很是淡定,只是頭上被套了絲襪讓她很難受。一挺身從床上坐起來,她忽覺頭頂投下一道重重的陰影。
透過紗網(wǎng)她隱約地看到對方是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思忖片刻她立即反應(yīng)過來,連忙道:“你是來救我的談判專家吧?請幫我告訴綁匪,我要見這次大選中贏得毫不費力的顧安域!我?guī)退麑戇^演講稿,我?guī)退M織過大選集會,他全身上下每一處都是我打理的,我要他救我!”
心里連日來的郁悶被她傾倒一空,對面的男人卻并沒有安慰她,反倒發(fā)出一聲輕笑:“我可以幫你告訴綁匪。”
男人的襯衫袖子上有一顆熠熠生輝的鉆石袖扣,慢悠悠地吐字道:“因為我就是綁匪?!?/p>
溫瀾:“……”
“我也可以讓你見顧安域。”男人的那只手帶著閃亮的袖扣湊過來,在她目瞪口呆的表情下揪起套在她頭上的絲襪,然后她就對上了男人那雙比女人還妖媚的丹鳳眼。
顧安域?竟然是顧安域!意不意外?驚不驚喜?刺不刺激?
男人的薄唇彎出一道弧度,在溫瀾要哭不哭的表情下說著顯而易見的事實:“溫瀾女士,歡迎來到我身邊。”
溫瀾:“……”
在溫瀾充實忙碌卻無趣的準(zhǔn)第一夫人生涯中,唯一打破她所有安排的人,就是對面這個長相美而性格卻很差勁的男人。家里給她安排政治聯(lián)姻,選的未婚夫是M國最年輕、最出色的政客侯長信。他從大選開始就一路領(lǐng)跑,到最后其他對手都退出了,就剩這個不按套路出牌的兵痞子還在死扛。
只有溫瀾最清楚這小子是怎么一步步爬上來的——全靠吃定了她!
“你找我干什么?”溫瀾想起被他纏的日子就頭疼,然而他下一句話就讓她 毛了:“總統(tǒng)府缺個第一夫人?!?/p>
溫瀾頓時擺出一副貞潔烈婦的姿態(tài)瞪著他:“我不會跟你的!”
顧安域挑挑眉,刻意湊到她面前張口說話,夾雜著他的氣息的熱氣撲了她滿臉 :“亂想什么?我只是請你來調(diào)教我選的第一夫人?!?/p>
溫瀾縮著肩膀往后躲了躲,心中不由得泛起一股悲涼——看來,她就算當(dāng)了寡婦,也還是離不開總統(tǒng)府!
盡管心中萬般不愿,為了家族利益,她還是不得不答應(yīng)了下來。她緊接著問:“請問你選的是?”
“目前只選了你一個。”他直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她,頗有一副欽點她的架勢。
溫瀾一臉困惑:“那我調(diào)教誰?”
顧安域拿出了在她面前屢試不爽的厚臉皮蹭關(guān)愛的表情,鳳眼一挑、唇角一勾,理所當(dāng)然地開始壓榨她:“我當(dāng)然要你幫我選?!睖貫懙刮豢跉?,忍著怒火道:“你別想拿我的病威脅我給你當(dāng)女傭!我?guī)湍悴皇遣豢梢?,但你要答?yīng)我一件事?!?/p>
“是中西鐵路的議案?我批準(zhǔn)?!本退憧偨y(tǒng)先生是個連怎樣揮手怎樣微笑都要她教的“奶嘴男”,他也是個總統(tǒng),幾千億的項目輕描淡寫就答應(yīng)了。
他這時終于注意到她的手被反綁了,蹲下身瞧了一眼后笑道:“這么簡單的結(jié)都不會解?我教你。”說著就攬住了她的手,從她指縫間穿過,十指相扣的同時又靈活地?fù)芘氖种?,教她怎么躲過這種捆粽子式的綁法。
她被他這樣虛攬在懷中,男人身上有著莫名的香氣,像是窗外那棵春光下皂莢樹的味道,如陽光般包圍著她的整個身體,讓她有一瞬的晃神。
解除束縛的溫瀾被他牽著站了起來,兩人的手指依然緊密地糾纏著?;秀遍g她聽到耳畔有人輕問:“學(xué)會了沒?”
溫瀾下意識地點頭,手腕立即被人猛地一抬,剛才被綁過留下傷痕的地方就被一道溫?zé)岣采w住了。她整個人頓時僵住,只聽輕吻她傷痕的男人霸道又不失溫柔地說:“以后在我身邊,不會有這些了!”
2 .煩人的總統(tǒng)先生
現(xiàn)在的溫瀾卸下不少重?fù)?dān),顧安域請她入府做了幕僚也是負(fù)責(zé)安排總統(tǒng)的日常,所以她再次去找心理醫(yī)生做檢查,竟然被告知自己的焦慮癥好了很多。但出了醫(yī)院接到溫家打來要她回一趟家的電話,她就覺得自己要復(fù)發(fā)了。
她是家中長姐,溫家是混吃等死的沒落家族,對她唯一的期冀就是像她祖母那樣也當(dāng)?shù)谝环蛉?,好讓這一大家子有資本繼續(xù)坐吃山空。從小她就被套進了一個名叫“第一夫人”的模子里,像個流水線生產(chǎn)出來的模具?,F(xiàn)在家里要她回去一趟,肯定又要利用她了!
她很反感,卻又無力反抗,只好在這一天工作結(jié)束的時候,打好了腹稿準(zhǔn)備找顧安域請假。可她沒想到顧安域就站在她臥室的門口,雙手插兜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溫瀾興奮道:“你終于發(fā)現(xiàn)我把總統(tǒng)府裝扮得多好看了?”
“中看不中用。”顧安域隨手脫了西裝扯下領(lǐng)帶,半露不露的鎖骨十分迷人,說的話卻給她潑了一盆冷水,“如果有人強攻這里,拿下這間屋子作為狙擊點,可以攻打整個總統(tǒng)府。馬上叫人拆了?!?/p>
溫瀾頓時一怔,愣愣地說道:“拆完我住哪兒?”
“住我旁邊?!?/p>
這話讓溫瀾氣不打一處來:“你旁邊是給總統(tǒng)府女主人留的臥室!”
“所以才讓你住。”顧安域慢條斯理地關(guān)上門,直接長臂一攬,箍著她走向了自己的房間。
溫瀾這時才記起自己今天來的目的,一邊努力掙脫他,一邊道:“我要請假回趟家?!?/p>
顧安域平淡道:“我知道,情報官向我匯報了。”
“你監(jiān)控我們家?”溫瀾驚了驚,更加用力地掙扎起來,顧安域干脆一把扯住她的后脖頸,拎小雞似的將她拖進了屋內(nèi)。
“不止監(jiān)控,我還知道你對家里那群吸血鬼不爽很久了。想不想爽一次?”
溫瀾腦海中不受控制地想起了這些年來的點點滴滴,有父母因為她彈錯一個音符的鞭打,也有叔伯因為她騎馬時的一次跌落而臟話連篇的責(zé)罵。她厭惡透了這種被人當(dāng)工具般的生活,顧安域這個問句讓她忍不住釋放了心中的小惡魔。
她剛一點頭,就聽桌上的總統(tǒng)內(nèi)線電話響了起來。顧安域順手按下了免提鍵,她就聽到了情報部部長公式化的匯報:“總統(tǒng)先生,我已經(jīng)在溫家安裝了竊聽器,不久后他們就能收到彼此互相咒罵的錄音了!”
溫瀾:“……”
不愧是兵痞子的行事風(fēng)格,不過這么簡單粗暴的方式真的讓人感覺好爽!
溫瀾長舒一口氣,常常壓得她透不過氣來的家族壓力這一刻終于得到了徹底的紓解。她是不是離自己想要的生活越來越近了?
“想不想更爽?”顧安域悠悠地吐出一句話,讓溫瀾好奇道:“還有什么?”
“參與中西鐵路的設(shè)計?!?/p>
“什么!”溫瀾驚得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你要我參與鐵路設(shè)計團隊?你怎么知道我的夢想是……”
“整個國家的夢想都是我的,更何況你?”顧安域豪氣十足,溫瀾一直覺得他像個暴發(fā)戶,這次卻因他暴發(fā)戶似的言論而一絲感動。
她這樣生來被禁錮的人,前半生唯一的叛逆就是在學(xué)校里偷偷取得了鐵道工程設(shè)計專業(yè)的學(xué)位,她覺得自己沒有自由,但可以讓更多人去云游天下。侯長信競選時也承諾要讓鐵路工程開工,可他除了說些客套話外幾乎沒和她有什么交流,他不可能知道她對參與鐵路設(shè)計有多大的興趣,這就如同沙漠里饑渴的人看著綠洲卻不能喝水,所以才誘發(fā)了她的抑郁癥。
還好,她等到了他。
新布置的臥室沒有任何虛偽的渲染優(yōu)雅品味的裝飾,除了大床外,只有一臺用于作圖的大電腦和一屋子的沙盤模型零件。
唯一讓她覺得不妥的是,原本該掛第一夫人畫像的墻上掛著她的自畫像。
溫瀾跟著幾位前輩學(xué)習(xí)了一整天,晚上躺在床上盯著這幅畫像便失眠了。她有被迫害妄想癥,每次接受他人的好意總要想辦法十倍百倍地還回去,生怕人家會從她身上薅點什么做回報。所以,她忍不住去想顧安域為什么對她這么好,對她是不是有所圖。
想到這里,溫瀾就坐不住了——她必須回報他,她還記得他最初請她來的目的。
3 .紅線上的死結(jié)
她們名媛都有自己的小圈子,因此即便溫瀾沒透露男方是顧安域,“相親需求”發(fā)出去也得到了一呼百應(yīng)。她正忙著篩選合適的,就聽到自己的房門被敲響了。
這個時間會來找她的不會有別人。顧安域看她捧著平板電腦以為她在工作,便放緩語氣道:“這么晚了,別太累?!?/p>
溫瀾興沖沖地塞給他一枚印章,還給他看屏幕:“喜歡哪一款直接蓋章!周末我會讓秘書安排約會的時間。陳小姐喜歡茶藝可以約在茶館,方小姐喜歡搖滾可以約在酒吧,藍(lán)小姐喜歡射擊可以約在射擊場哦!”顧安域眼光一凜,臉上立刻烏云密布:“這么晚了,你還不累。”溫瀾撇撇嘴,剛想說出心中的顧慮卻被他打斷:“明天中西鐵路奠基儀式,你陪我參加?!?/p>
溫瀾看他轉(zhuǎn)身要走,忍不住道:“那你要回答記者提問吧?記住,寧可說廢話也別說錯話,不想回答的,可以找發(fā)言人……”
“溫瀾,你就這么喜歡戴面具的人?”顧安域冷冷地打斷她,帶著怒氣反問道。
溫瀾猛地抬頭,“面具”這個詞直戳她的內(nèi)心,可她不懂他為什么忽然這樣說。
顧安域斜倚著門框,襯衫扣子又被他弄得歪歪扭扭的,腳上的拖鞋也沒按她的要求換上新襪再穿,領(lǐng)帶夾又夾過了三分之二的標(biāo)準(zhǔn)線……真實的他就是這樣隨性又霸道的男人,她現(xiàn)在甚至覺得這樣的他很有男人味??扇绻屗ズ褪兰颐录s會,他不就要按照她的條條框框來?約會尚且如此,更何況以后生活一輩子?
溫瀾忽然替他覺得毛骨悚然。
沒了顧安域的房間寂靜得有些可怕,溫瀾抬手想關(guān)燈,卻突然注意到,墻上她的那幅畫像的右下角不知何時被他蓋了一個章!
印章是鉆戒形狀,而右下角正好是她的左手,那個章恰好蓋在她的無名指處,遠(yuǎn)遠(yuǎn)看去倒像是她戴上了他給的鉆戒。內(nèi)心開始翻江倒海,她掏出平板電腦想給他發(fā)消息,卻發(fā)現(xiàn)WiFi斷了,連信號都沒了!
這男人……為了斷絕她牽紅線的路居然用這么弱智的招數(shù)!
第二天朝陽冉冉升起,為了去參加奠基儀式,溫瀾一襲藕荷色長尾禮服裙配八厘米酒杯跟的高跟鞋,站在車前等到姍姍來遲的顧安域時,明顯看到了他眼中亮起的驚艷之光。
她抬著下巴等著聽他的贊賞,沒想到卻等來一句 :“披上衣服?!?/p>
肩上多了一分重量,溫瀾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著他的黑西裝蓋在自己滿是仙氣的禮服裙上,一股由強迫癥引發(fā)的不適感襲上心頭,但這次她忍住了。
她的病確實被他“治愈”了不少。
溫瀾乘坐的幕僚車在前面開道,經(jīng)過一段環(huán)形路時變故來得猝不及防。
前方忽然爆出轟隆一聲巨響,整輛車幾乎都被爆炸掀起的氣浪抬了起來,幸好訓(xùn)練有素的司機立馬穩(wěn)住方向盤打開車門,溫瀾連忙從滿是汽油味隨時會爆炸的車?yán)锱赖讲莸厣希眠`的焦慮感又襲上了她的心頭——那伙恐怖分子卷土重來了!
一串機關(guān)槍聲射擊突地逼近,溫瀾裹著那件西裝躲在草叢里瑟瑟發(fā)抖,后背忽然被什么小物件猛烈一撞。她伸手一摸,滾燙的子彈殼頓時把她嚇壞了!她的手重新摸上這件西裝,硬實的質(zhì)地讓她恍然大悟,原來這件西裝是防彈的!
可顧安域怎么辦?溫瀾的焦慮情緒再度不受大腦控制,她根本認(rèn)不清現(xiàn)在是什么場景了,瘋了似的在彌漫的硝煙中喊著顧安域的名字,直到一聲爆炸聲在自己身邊響起,她的口鼻忽然被一只熟悉的大手捂住?!皼]事,我?guī)阕摺!鳖櫚灿蜓壑袧M是血絲,手中的匕首狠狠一劃就割斷了她的裙擺,隨后一揚手將顯眼的裙擺甩出去,裙擺所落的草叢處果然挨了一連串的射擊。
成功誤導(dǎo)了對方的注意力后,溫瀾便學(xué)著顧安域的匍匐姿勢一點點往后撤退,直到撤進總統(tǒng)的防爆車?yán)?,這時她才知道原本安然無恙的顧安域是只身出來救她的!
疾馳的車?yán)飶浬⒅砩系难任?,可她根本找不到他的傷口在哪兒,但就是這樣的“不知道”,才最駭人。
淚水弄花了她精致的妝容,她猜她現(xiàn)在一定很丑,可他還是伸出手溫柔地幫她拂了拂眼角,輕輕道:“溫瀾?!?/p>
他喚她名字時的字正腔圓的凝重感,讓她不禁停了抽泣,將耳朵貼到他的嘴邊,想聽清他的每一個發(fā)音。
“溫瀾,聽著,我和你說過我要你,那不是開玩笑?!鳖櫚灿蚓d長的呼吸起起伏伏,溫瀾甚至能感同身受地體會到他傷口的灼痛,“我要你只跟我牽手,我要你卸下一切包袱,我要你把我當(dāng)依靠!”
4 .蛻變
經(jīng)歷一場爆炸又在手術(shù)室外經(jīng)歷漫長的等待,這是溫瀾第二次有這樣的經(jīng)歷了。侯長信被護士蒙著白布推到她面前的場景歷歷在目,她很怕顧安域也會這樣。
她連衣服都沒換,穿著滿是血跡被劃爛的裙子,赤著腳站在走廊的落地窗前,呆呆地看著樓下密集巡邏的一隊隊士兵。
顧安域以前肯定也是這樣意氣風(fēng)發(fā)的熱血男兒,不,肯定比他們還帥。
“別的男人有這么好看?”身后忽然傳來熟悉的男聲,溫瀾驚得一回頭,只見原本比她高出一頭的大男人已然坐在了輪椅上,右腿也纏了厚厚一層繃帶。
“的確都沒你好看?!睖貫懯婵跉庑α诵?,蹲下身想要看他的傷口。
男人卻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順勢又把手指穿插進她的指縫。他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半晌,忽地瞇起眼輕笑:“我還以為那番話會把你嚇跑?!?/p>
溫瀾想起他暈倒前說的那些話,臉上不禁一紅,訥訥道:“你那是在表白嗎?”
“如果我說得還不夠明白,那么,溫瀾,顧安域喜歡你?!鳖櫚灿虺槌隽硪恢皇謸崦涎E斑斑的裙擺,看著她定定地說道,“我會賠你一條紗裙,白色的。希望到時候你能像我喜歡你這樣,也喜歡我?!?/p>
溫瀾呼吸一滯,一時間竟分不清這是不是自己的幻覺。她有幻想癥,很怕這所有的甜言蜜語都是一場夢,所以她不敢回應(yīng)。
顧安域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這點,并沒有逼她表態(tài),而是讓人先送她回了總統(tǒng)府。她這一天過得跌宕起伏,又失眠了。第二天她找管家借用了一下廚房,檢驗過食材后親手做了營養(yǎng)餐,獨自來到了醫(yī)院。
然而,讓她意外的是,迎面走來的幾位名媛正是她那天想向顧安域推薦的,可她們怎么會被允許來看望被守衛(wèi)保護得死死的總統(tǒng)?
幾人或許并未認(rèn)出一身白T恤牛仔褲、提著保溫盒的素顏女人,是向來端莊得一絲不茍的溫瀾女士。她們和她擦肩而過,每個人都因其高高在上的身份而對她視若無睹。
她們這些不相干的人能來看望總統(tǒng)先生,溫瀾自己卻被警衛(wèi)員拒之門外了。她拿出身份證,警衛(wèi)員卻給了她一張表讓她在醫(yī)院里四處跑著蓋章!
即使有再大的怒氣,溫瀾也只能老老實實地跑上跑下蓋好整張表上的章。折騰完后,等她提著飯盒見到顧安域時,他早已用完午餐開始看文件了!
溫瀾陰沉著臉,對顧安域的笑臉視而不見,一坐下就打開飯盒,開始不顧形象地大口吃飯,連他桌邊放著的半瓶紅酒都沒放過。整個過程顧安域未發(fā)一言,但聽秘書在電話里給他匯報了事情的原委。
“如果惹你生氣能讓你一口氣吃這么多,那看來我以前想養(yǎng)胖你所采取的措施都是錯的?!八捯魟偮?,溫瀾就重重地干嘔了一聲。
她無法控制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常年為了做名媛而保持纖細(xì)身材,已經(jīng)讓她患上了厭食癥,暴飲暴食的后果自然是席卷全身的反胃。
她捂著嘴沖進衛(wèi)生間大吐起來,吐完了,整個人頭重腳輕,連自己是什么時候被泡到了溫暖的水中都不知道。迷迷糊糊的,她又想起那幾個從他房里走出來的女人。
胃控制不住,嘴巴也控制不住,她開始大膽地打破名媛規(guī)則,邪惡地在背后說別人壞話:“陳小姐一跟男人約會就推銷她們家的劣質(zhì)茶,方小姐在酒吧里被‘小鴨子追著滿場要錢,藍(lán)小姐跟人吵架一言不合就拔槍……她們都不好?!?/p>
“嗯,所以陳家希望我不要修鐵路影響茶園,方家希望我不要修鐵路拆掉他們控制的紅燈區(qū),藍(lán)家希望我別修路影響他們的軍火走私通道。”
“你肯定沒答應(yīng)?!彼p笑了一聲,撩撥著不時流到身上的水流。
“是啊,沒答應(yīng),沒準(zhǔn)要被這些大佬操控的國會彈劾了?!彼谒祻椏善频陌最i上印下一吻,淡淡道,“也許就沒有總統(tǒng)當(dāng)了?!?/p>
“你還有我??!”溫瀾猛地跳起來抱著顧安域的腦袋就親了一口,一雙眼睛像藏了發(fā)光的小太陽,“我永遠(yuǎn)是你的第一夫人!”
顧安域心口一緊,一沖動立刻壓過去想吻她,然而手臂亂揮的溫瀾好死不死地碰到了水龍頭的開關(guān),一大股冷水驟然鋪天蓋地地沖了她一臉。
溫瀾霎時被沖迷糊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一看對面的顧安域居然泡在水里,頓時尖叫一聲:“你的傷口不能碰水!”
顧安域被她吼得愣了一下,隨后禁不住大笑出聲。沒人知道此時的他有多么欣慰,他終于把心中珍藏的天使從抑郁癥的地獄里拉了回來!他就喜歡這樣釋放天性的她——可以肆無忌憚地吐槽不喜歡的人,可以一覺睡到天亮,可以為他做飯,可以和他一起泡澡,最重要的是,可以說出永遠(yuǎn)陪他這句話。
溫瀾被他圈進懷中,看著水中絲毫沒有混入鮮血,忽然明白了什么。她氣得捶他一拳 :“你沒受傷!為什么騙我!”
“我這么強的人不裝弱怎么能得到福利?”顧安域盯著她濕身后的玲瓏曲線,理直氣壯道。
溫瀾氣他占自己便宜,但腦子清醒過來的她又覺出不對勁:“那你為什么騙別人?”
5 .敬禮,忠于天使
老總統(tǒng)來拜訪總統(tǒng)府的時候,溫瀾終于明白了顧安域為什么要裝病了。
他是在等這個人主動來找他,“探病”顯然是個不錯的借口,雖然她不懂這兩人到底什么關(guān)系。
老總統(tǒng)也是重病在身坐在輪椅上的人,頭發(fā)花白的老人雖然打量著溫瀾,問話卻是針對顧安域的:“這位女士就是你背叛我的理由?”
“我從未說過要忠于你。我是你培養(yǎng)的接班人,不是棋子?!鳖櫚灿蛟诶峡偨y(tǒng)震驚的目光中站起來,一抬手打開了他的勛章柜,“就像用血肉換回這些勛章一樣,我會賭上我的所有修建中西鐵路。你炸得死侯長信,但對我毫無殺傷力。”
什么?原來兩次恐怖襲擊的罪魁禍?zhǔn)资恰瓬貫戵@得倒吸一口涼氣,忽然覺得自己也該跟顧安域一起假裝受了重傷,這樣就可以窩在最安全的地方了!
老總統(tǒng)被他懟了一肚子怒火氣沖沖地就走了,顧安域倒是一派怡然,對著柜子里那排金燦燦的勛章默默地點了一支煙。
“抽煙對身體不好?!睖貫戇f給他一支電子煙幫他戒煙癮,他卻不接,瞇著眼笑:“戒煙這么大的事,我只聽我夫人的。”
……這是直接從表白上升到逼婚了?溫瀾氣得咬咬牙,正想對他叼著的煙頭發(fā)動“強攻”,沒想到敵方自己投降,讓它魂歸煙灰缸了。
“知道軍人怎么敬禮嗎?”顧安域看她精神抖擻戰(zhàn)斗力滿值的小模樣,真是怎么瞧怎么可愛,一些遙遠(yuǎn)的回憶也被觸發(fā)。
溫瀾搖搖頭,他便站到了她身后,大手沿著她的背、腰、腿、臂一通狂拍,她幾乎被他拍得像個氣球似的蹦起來,大喊著抗議道:“我不是皮球!”
他一巴掌又拍到了她姿勢不對的屁股上,語帶調(diào)笑道:“確實不是皮球?!?/p>
“……”溫瀾聽了想打人!
兩人纏著鬧了一會兒,顧安域忽然正經(jīng)起來,把她放到勛章柜前,對著她和所有的勛章,端端正正地行了一個軍禮。
溫瀾一時不明所以。他的臉色一如既往地有著軍人慣有的冷峻,精致的眉目絲毫不能掩蓋住凌厲的眼神:“身為特種戰(zhàn)隊的隊長,我只給三種人行禮。一是死去的戰(zhàn)友,再是指揮我們的上級領(lǐng)導(dǎo),最后是戰(zhàn)場的天使。”
溫瀾歪著頭疑惑道:“天使?是說戰(zhàn)地醫(yī)生吧?”
他笑了笑,語氣明顯放得很柔:“嗯,隊友遇到的都是護士或醫(yī)生?!薄澳悄隳??”溫瀾眨著眼睛好奇道?!拔矣龅搅苏嬲奶焓??!鳖櫚灿蚱u關(guān)子。
溫瀾心想,看你那眉目含情的模樣就知道是碰上美女了,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情,她也不好追究。
正好有幾個高級顧問來約見他,她便干脆跑回房間和設(shè)計院的前輩開視頻會議了。她一點都不擔(dān)心那個提前退位的老總統(tǒng)能對顧安域的執(zhí)政產(chǎn)生什么影響,強大如神的總統(tǒng)先生在此時的她心中,是戰(zhàn)無不勝的。
時間過得飛快,設(shè)計圖紙的初稿已經(jīng)完成了。日子平靜了許久,溫瀾甚至忘記了老總統(tǒng)的威脅,趁著顧安域出國訪問,干脆跟著團隊一起去已開工的工地考察。
可惜天公不作美,他們?nèi)サ漠?dāng)天就開始下暴雨,挖隧道的工程隊冒雨前進,卻不想引發(fā)了一場有驚無險的泥石流。
泥石流暴發(fā)的一側(cè)是無人區(qū),溫瀾卻在這場變故中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味。果然,她留在山里的第二天,就見媒體在鋪天蓋地地報道這場泥石流,許多專家站出來反對中西鐵路破壞生態(tài)的修建,國內(nèi)甚至有環(huán)保團隊上街游行要求停建鐵路。溫瀾心里著急,卻不想更大的風(fēng)暴發(fā)生在第三天。
這天,顧安域結(jié)束訪問回國,國會里卻有人提交了一份議案,竟然是彈劾總統(tǒng)的!有人信誓旦旦地說總統(tǒng)先生收受了鐵路施工方的賄賂,拿出的證據(jù)雖然不夠有力,但這對多數(shù)不知詳情的國民來說,已經(jīng)認(rèn)定這是天大的丑聞。
溫瀾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連忙撥通了總統(tǒng)府的內(nèi)線,接電話的人卻是情報部部長。
“我的情報只要是針對溫瀾女士的,都被要求準(zhǔn)確度是百分百,不論是上次的爆炸事件還是這次的泥石流?!辈块L的聲音中滿是無奈,“您現(xiàn)在的定位我已經(jīng)發(fā)給總統(tǒng)先生了,請準(zhǔn)備好迎接因擔(dān)心你安危已經(jīng)飛奔去找你的總統(tǒng)先生吧?!?
溫瀾的心頭涌起一股甜蜜,她甚至覺得他就算被彈劾也沒關(guān)系,她就算不修鐵路了也沒關(guān)系,她所有關(guān)于人生的夢想,在愛上他的那一刻已經(jīng)全部實現(xiàn)了。
可顧安域顯然不這樣以為,他這次出乎她意料地帶來了她的父母叔伯。
從來都以“血緣”之名禁錮她的一大家子,剛從車上下來就把她里三層外三層地圍住了,這邊扯著她的左胳膊說以后不逼她裝名媛了,那邊拽著她的右胳膊說以后要多關(guān)注她的心理健康,更過分的還有說以后要把她喂到130斤的,這群人是把她當(dāng)豬養(yǎng)嗎!
今天來的都是假親戚吧!
6 .第一夫人
溫瀾好不容易突破重圍,眼睛就像裝了雷達(dá)一樣,立即捕捉到了正和總設(shè)計師談話的顧安域。
她的臉色立即沉了下去,奮力掙開要拉著她話家常的姑姑,沖過去一把抓住顧安域的胳膊:“你什么意思?”
顧安域神色如常道:“什么什么意思?我和你交往,難道不該和你見家長嗎?我的家長就是老總統(tǒng),而你的太多,我干脆都弄來了?!?/p>
溫瀾氣憤道:“不要轉(zhuǎn)移話題!我父母才不會這么關(guān)心我,你要么是賄賂了他們,要么是威脅了他們!”
顧安域不置可否地彎唇一笑,手指一抬撫上她的黑眼圈:“天天晚上去埋地雷了嗎?怎么還是睡不好?”
溫瀾知道他是擔(dān)心自己的抑郁癥,忙解釋道:“是趕著修改設(shè)計稿,防止以后再出現(xiàn)泥石流這樣的意外?!?/p>
“我這樣做,也是為了防止我們之間出現(xiàn)意外。”顧安域神色間看不出悲喜,但溫瀾聽出了消極的意味。
他繼續(xù)說:“從我?guī)湍阒委熞钟舭Y開始,我就在思考,如果有天我離開了,你還能不能繼續(xù)做正常人。我要的是你對我的愛,而不是純粹的依賴。我是隨時準(zhǔn)備犧牲的人,但我的犧牲不能把你帶走。有我、沒我,你都要平安喜樂?!?/p>
“所以……你把我的夢想送給我,把我的家人安排好也送給我,然后自己做好了全身而退的準(zhǔn)備?”溫瀾一瞬間像是大雨中被沖垮的堤岸,站都站不穩(wěn)。
她覺得自己現(xiàn)在狼狽得不像話,她好不容易卸下“十字架”來到他的懷抱,結(jié)果他隨時想著抽身而退!
她心里憋著一口氣,挺直了脊背道:“謝謝總統(tǒng)先生的好意,我馬上還要進隧道考察地質(zhì),失陪了!”
說著就往停車場走去,顧安域伸手去攔她 :“我順路,我?guī)夏??!?/p>
“不需要!”溫瀾狠狠地甩開他,攥著車鑰匙狠狠地說道,“我自己開車!”
“那正好,你帶上我?!鳖櫚灿虿坏葴貫懺倬芙^,就自己跳上車了。溫瀾對他的耍賴一點辦法都沒有,只好載著他一路開進了這條剛鑿?fù)ǖ乃淼馈?/p>
發(fā)生事故后,這里一直沒動工,整條隧道里充斥著刺眼的燈光和死一般的寂靜。溫瀾開了一會兒就下了車,取出小錘和放大鏡準(zhǔn)備取樣。顧安域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在這樣灼熱專注的注視下,溫瀾沒辦法泰然自若了。
她剛想著支走這盞“燈泡”,洞口那邊忽然傳來一聲異響,顧安域眉頭一皺,立馬沖了過去,可等他看到堵在洞口的大卡車后,就知道自己百密一疏,還是中了對方的調(diào)虎離山之計了。
他倒也淡定,趁這里還有信號,先和情報部長通了電話,只是那邊的匯報還沒做完,這里的信號就被屏蔽了。
整條隧道霎時都滅了燈,顧安域在黑暗中靜靜地等著,終于等到腳邊滾落一個硬物。他打開手電筒,看清那是一部衛(wèi)星電話。
溫瀾驚慌的聲音在那頭響起:“顧安域,你怎么樣了!”
顧安域打著手電筒察看堵住入口的大卡車,冷靜道:“你是不是被綁架了?”
溫瀾著急道:“我被幾個男人綁在出口這里了,不知道他們現(xiàn)在在我背后組裝什么,你呢?”
顧安域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情報部只得到了老總統(tǒng)在對他策劃一場報復(fù)的消息,有可能會是再次制造爆炸,但他不知道會這么惡毒。
衛(wèi)星電話那頭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在跟他打招呼,他屏住呼吸,頭一次喚出那個一手策劃了自己一生的男人的名字:“顧明,你真是老了,你斗不過我。彈劾的證據(jù)根本子虛烏有,所謂的游行也都是你雇的游手好閑的人去做樣子,中西鐵路我一定要修!”
顧明說:“對,我培養(yǎng)的接班人現(xiàn)在我管不住了,我斗不過你,我讓你跟自己斗!溫瀾女士身后現(xiàn)在綁了三公斤的C4炸藥,而你面前的卡車?yán)镉幸粐岰4炸藥!你學(xué)過排爆,拆炸藥難不倒你,可如果我讓定時器一起開始計時呢?”
他話音剛落,顧安域就聽到卡車底盤傳來嘀嘀嘀的聲音。他趴著用手電筒一照,果然看到一個黑底紅盤的東西在閃著熒光。
他連忙鉆進去察看線路,電話那頭卻又傳來溫瀾的聲音:“顧安域,他們走了?!?/p>
顧安域的手微微一顫,心口驀地揪痛起來。
溫瀾已經(jīng)什么都知道了,可她的聲音前所未有地平靜:“你要冷靜,我相信你。入口不能爆炸,否則山體滑坡,山下的村子會被掩埋?!?/p>
顧安域咬緊牙關(guān),抓緊時間排爆。溫瀾繼續(xù)說:“臥室墻上的畫像該換了,換成咱倆的吧?!?/p>
顧安域輕輕地回應(yīng)了一句:“換成我們的婚紗照,我已經(jīng)選好賠給你的裙子了。”
“好啊。”溫瀾那邊似是哽咽了一聲,但她的聲音沒有任何顫抖,她一點也不像一個患過焦慮癥的人。
偏偏最勇猛的顧安域這時候聲音顫得厲害。定時器只給了一刻鐘的時間,他就算用盡全力,也不可能拆完彈再跑到隧道口幫她拆,他不敢去想這個后果,他只能萬分痛苦地回應(yīng)她 :“我愛國,也愛你。”
把他的最愛放在兩頭,讓他無論做出哪項選擇都會痛苦一生,這就是顧明給他的報復(fù)!
“我也愛你。雖然你不是最好的,但是有你比什么都好?!睖貫懙穆曇魵g快起來,大概是想到了他們在一起的好時光,“其實,你不用擔(dān)心你犧牲了我會活不下去,就像我現(xiàn)在一點都不擔(dān)心我出了意外你會活不下去。從我們相愛起,我們的生命就是屬于彼此的,如果有人先走一步,那么另一個會用自己的眼睛替他看世界,用耳朵替他聽音樂,用嘴巴替他嘗佳肴,用雙腳替他走山川?!?
“溫瀾,是侯長信讓我去醫(yī)院接你的?!鳖櫚灿蛱嶂?,終于剪斷了一根黃線,但還是沒有結(jié)束計時,他還得繼續(xù)。
他回憶起過去心情輕松不少,繼續(xù)道:“我們彼此賞識,他其實早有預(yù)料自己活不到大選的時候了,當(dāng)他知道我想見你之后,就準(zhǔn)備把你托付給我。他把你所有的信息都給了我,所以,那天我才故意穿得邋里邋遢以引起你的注意?!?/p>
他正想說出那已經(jīng)被她遺忘的他倆的第一次見面,電話那頭卻忽然傳來一聲巨大的爆響,隨后一切歸于沉寂,他只能聽著隧道里四處回蕩著爆炸的回聲。
像是地獄里鬼怪的號叫,像是有人用繩子綁著他的四肢在拉扯,像是他的心臟也被綁了炸彈,隨著剛才的響動炸開了!
顧安域剪斷最后一根線,看到定時器停止走時后,整個人如死尸般倒了下去……
7 .尾聲
顧安域總統(tǒng)任期的進度條終于滿格,卸任后的他最杰出的政績就是修建了中西鐵路,給M國的經(jīng)濟帶來巨大的發(fā)展機會。
可他卸任后,記者們最感興趣的卻是第一夫人,出版商還以高價買下了她的回憶錄版權(quán),尤其要她好好寫一寫她是怎么從那次的大爆炸中逃生的。
溫瀾面對一臉八卦的編輯們,無奈地笑道:“其實沒傳言里那么懸乎??偨y(tǒng)先生曾教過我怎么解開捆綁自己的繩子,而我是隧道的設(shè)計師,解開繩子后第一時間就跳進了設(shè)計好的地下排水道里,所以爆炸只讓我的耳膜受損了,人還好好的?!?/p>
“聽說向來偉岸冷酷的總統(tǒng)先生在看到你還活著的那一刻哭了?”
想起那一幕,溫瀾就樂了:“他是流淚了,還自言自語,說他得了幻想癥,也要抑郁了。”
“后來呢?”
“后來我被她按著親了一口,他就清醒了?!蓖透叽蟮目偨y(tǒng)先生忽然出現(xiàn)在幾個女人聊八卦的咖啡桌前,引起了一陣驚呼。
但這只能讓負(fù)責(zé)記錄的小編更八卦:“據(jù)說總統(tǒng)先生還在電話里有些話沒講完?”
“其實就是想告訴她,我很早之前就是她的了。”顧安域的目光掃向房間里掛滿勛章的那面墻,嘴角微微揚起,“以前,我有次在戈壁灘執(zhí)行任務(wù),與隊伍走散,快渴死的時候被一位綁著紅絲帶做公益的女人救了。我問她看到我佩著槍怎么不怕,她居然說,誰讓你長得美呢。我被她逗笑了,她也對我笑,笑得特別溫暖,所以,我給她行了軍禮?!薄靶熊姸Y是什么意思?”
溫瀾耳朵不好,最后一句話顧安域特地貼在她耳邊說的,他一定要她聽清楚:“溫瀾女士,我能效忠于你嗎?一輩子的那種?!?/p>
他永遠(yuǎn)記得她對他笑著點頭的那一幕。墻上的勛章熠熠閃光,她卻比任何一枚都更值得他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