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象征性的角度解讀《紅字》中的“A”及主人公名字

李亞琴

作為19世紀美國文學界影響最大的浪漫主義小說，霍桑的代表作《紅字》已成為世界文學的經(jīng)典，具有重要的研究價值。特別是霍桑在文中對主人公獨具匠心的象征性命名方式，使整部作品寓意非凡。

象征，就是借用某種具體形象的事物暗示特定的人物或事理以表達真摯的感情和深刻的寓意，能豐富人們的聯(lián)想，使人獲得意境無窮的感覺。象征手法在人物命名中運用很廣泛。人們常談“人如其名”，就是說一個人的性格和主要特點與其名字的主要內(nèi)涵一致。因此，給主人公取有特殊意味的名字是許多文學家喜聞樂見的創(chuàng)作方式之一。在《紅字》中，人們就可以通過霍桑對主人公的命名，來剖析他們的性格特點。

一、紅字A

（一）apple（偷食禁果）

《圣經(jīng)》記載，亞當和夏娃是人類最早的祖先。他們生活在無憂無慮的天堂之地——伊甸園，起初他們懵懂無知，單純善良，后來他們經(jīng)不住一條蛇的誘惑而偷食了禁果（apple）。從此，他們不再是純潔的化身，生活中不再只充滿善，也染上了惡，他們還被視為人類通奸罪的始作俑者。上帝一怒之下將他們趕出伊甸園，因此apple就是讓人墮落的誘惑利器。在《紅字》中，海斯特·白蘭也難逃清教對于通奸罪及其嚴厲的懲罰，她也因此承受了身體上和精神上的折磨。因此，“A”代表著“apple”，有偷食禁果、觸犯原罪的意思。

（二）against（反抗）

當時，海斯特·白蘭的所作所為是不符合清教主義的教條及社會道德標準的，她表面上屈從于清教徒的統(tǒng)治，實際上內(nèi)心并不認為自己所做有錯。因此，海斯特的行為與當時的情況背道而馳，但她的內(nèi)心并不遵循清教主義的教條，她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地反抗著這一切。例如，她針線工夫極佳，她就用自己的技藝將紅字的周圍繡上金線，使紅字更為耀眼，她沒有蓋住紅字，因為她知道欲蓋彌彰；反之，她向世人大膽地張顯，表明她敢做敢當，以自己具有反抗精神為榮。因此，“A”代表著“against”，代表著一種反抗精神。

（三）atonement（贖罪）

小說中每個人都是有罪的，《圣經(jīng)》中也提到人人生而有罪，都要為自己的罪孽受到懲罰。海斯特的一生總體上來說比較坎坷，令人悲慟的是她為自己偷食禁果的行為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她的一生都是在為自己的罪孽贖罪。亞瑟也一直處于自責悲傷中不能自拔，由于自己是位德高望重的牧師，他不敢也不愿放棄自己的社會地位與名望，所以才一直有所顧忌，不敢向自己心愛的女人表白，不敢向他的信徒承認自己所犯之罪。在備受身心折磨后，他選擇以死來贖罪。羅格·齊靈沃斯的報復計劃雖得逞，他卻在長期的自責、愧疚中死去，也受到了懲罰。因此，“A”還意味著“atonement”。

（四）Arthur

亞瑟·丁梅斯代爾（Arthur Dimmesdale），他名字的首字母是AD，而人類的祖先亞當（Adam）前兩個字母也是AD。亞當因為受了夏娃的誘惑，偷吃智慧果而惹怒上帝，最后雙雙被逐出伊甸園。亞瑟作為一位德高望重的牧師，在犯了本不該犯的通奸罪后，又一再隱瞞事實真相，最后被上帝所拋棄，從而走上了死亡的道路。筆者認為，小說中亞瑟和海斯特的經(jīng)歷就如同當初的亞當和夏娃一樣。所以，“A”還代表著“Arthur”。

二、人物描寫

（一）海斯特·白蘭（Hester Prynne）

在小說的女主人公中，霍桑對海斯特這位非典型傳統(tǒng)女性的描寫發(fā)揮到了極致，這其中不乏她極富深意的名字。筆者認為，海斯特（Hester）的名字主要有兩層含義。

1.海斯特象征著熱情奔放的女子

Hester的諧音為Hestier，Hestier是《圣經(jīng)》里克洛諾斯和瑞亞的大女兒，主神宙斯的姐姐。她是位掌管天上人間一切爐灶事物的美麗女神。談及爐灶，人們會頓覺熱情與溫暖，小說中是這樣描寫Hester 的美貌的：The young woman was tall， with a figure of perfect elegance on a large scale. She had dark and abundant hair， so glossy that it threw off the sunshine with a gleam， and a face which， besides being beautiful from regularity of feature and richness of complexion， had the impressiveness belonging to a marked brow and deep black eyes.（少婦個子頎長，身段窈窕勻稱，一頭烏黑光潔的秀發(fā)披散雙肩。肌膚鮮嫩的臉龐妖媚動人，還有那彎彎的娥眉和烏灼灼的眸子讓人難以忘懷）。由此可見，海斯特自身的美貌帶給她無窮的魅力，讓人不自覺地被她吸引。

2.海斯特代表著沖動、輕率

海斯特（Hester）是hasty（不顧一切后果）的諧音。海斯特的性格果敢，她做事的風格也比較決斷，所以難免有時考慮事情不全面、不長遠。她的婚姻是比較草率的，因為她所嫁之人羅格與她不匹配（這里所說的匹配指外貌與精神上）。從外貌上來說，羅格身體畸形，行將衰老，這與海斯特美麗曼妙的臉蛋、身型形成強烈對比。退一步來說，海斯特不以貌取人，從能力精神層面上來說，羅格也非理想對象，因為這個男人一心沉浸于學術(shù)探究，對海斯特關(guān)愛甚少。對于一個長期得不到丈夫關(guān)愛，缺乏家庭溫暖，又沒有孩子轉(zhuǎn)移注意力的女人來說，生活的確充斥著孤獨、寂寞與無趣。海斯特為了釋放自己的情欲，不顧宗教禮法，大膽地愛上了她的教區(qū)牧師亞瑟。而她對亞瑟的愛戀，雖出自激情，但不免圖一時之樂，過于草率。這與當時處于加爾文教條統(tǒng)治下的美國對女性要求恪守傳統(tǒng)禮教，要矜持克制相悖。但海斯特比亞瑟更沖動，她大膽地向亞瑟求愛，想用自己的美貌和激情俘虜亞瑟這個狂熱的宗教信徒。而她的確成功了，其實她沒有想過偷吃禁果的后果，會給自己、給羅格、給亞瑟帶來什么樣的影響。如果海斯特對于自己的婚姻抱著更負責的態(tài)度，三思而后行，選擇適合的對象，也不至于一輩子會活得如此凄苦。

（二）亞瑟·丁梅斯代爾（Arthur Dimmesdale）

牧師亞瑟·丁梅斯代爾是小說的男主人公之一。其名字Arthur是《圣經(jīng)》中Adam（亞當）的原型。Adam因禁不住Eva（夏娃）的誘惑而偷食禁果，因而被上帝逐出了伊甸園。亞瑟身為德高望重的牧師和博學的神學家，難以抵擋欲望的誘惑，不以身作則，明知故犯。亞瑟名字中的字母AD是構(gòu)成Adultery（通奸罪）這個單詞的兩個首字母，這就暗示人們亞瑟就是那個一直深藏不露的通奸共犯。

亞瑟·丁梅斯代爾雖深愛著海絲特和孩子，卻不敢向眾人承認這一切，只敢在黑暗中或森林里咆哮以表達他對妻子和孩子的愛意和愧疚。七年來，為尋求心靈的解脫，他不停地懲罰和折磨自己。可是他感覺無論如何懺悔，也得不到上帝的原諒。他厭惡自己犯了罪又不敢承認的虛偽，他就這樣煎熬度日。讓人稍許釋懷的是，離開這個世界時，他最終以真實的面目面對自己：“Be true！ Be true！ Be true！ Show freely to the world， if not your worst， yet some trait whereby the worst may be inferred！ ”由此可見，亞瑟的名字就意味著，他這黑暗的一生都是因為他活得不夠真實和勇敢。

（三）羅格·齊靈沃斯（Roger Chillingworth）

羅格·齊靈沃斯的名字Roger是rogue（惡棍，流氓）的諧音，暗指他這個人占有欲極強。chill意味著“寒冷的，冷漠的”，讓人感到羅格這個人比較冷漠無情，報復心較強。

羅格·齊靈沃斯確是一個有著多重性格的人。表面上，他給人一種和善的感覺，但他善于偽裝，暗藏了內(nèi)心兇狠、陰暗的一面。羅格因為自己身材畸形，及其丑陋而沒有自信，所以他想娶年輕漂亮的海斯特。雖然他認為自己豐富的學識可以彌補身體上的不足，但他一直處于深深的自卑中，特別是當他得知海斯特并不愛他，而只是把他當作在遭遇艱難人生時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所以，即便他娶了海斯特，也時常冷落她。他酷愛讀書，所以每天花大部分時間在圖書館里鉆研知識學術(shù)。這個自私的男人，享受了海斯特如花般的青春，剝奪了她本可自由的一生，卻沒有好好照顧海斯特，做到一個丈夫應經(jīng)的責任和義務。羅格就是導致海斯特人生悲劇的始作俑者。這個只知道冷落妻子的男人，在發(fā)現(xiàn)他的妻子與不知名的男人通奸，并生下一個孩子時，他不再一心追求自己的學者夢，轉(zhuǎn)向新目標，他要查出那個通奸共犯，并狠狠地懲罰勾引他妻子的那個男人。他很快就陷入了報復的怪圈，極盡病態(tài)地瘋狂尋找那個人。很快他將目標鎖定為亞瑟，接著他以一個教徒的身份假裝善意接近這位牧師，并成為亞瑟的好友，他費盡心機想窺探牧師的內(nèi)心世界：“He groped along as stealthily，with as cautious a tread，and as wary an outlook，as a thief entering a chamber where a man lies only half asleep，—or，it may be， broad awake，—with purpose to steal the very treasure which this man guards as the apple of his eye. ”其實，當他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佩戴在牧師身上的紅字時，他就明白了原來牧師就是他一直想要找的仇人。

“Chillingworth”還有復仇者的意思，暗指毫無意義的（worthless）的人或人生。當羅格發(fā)現(xiàn)海斯特背叛了他，就開始計劃如何實現(xiàn)自己的復仇。他工于心計，先是隱藏了自己的身份，換了假名字，接著以方便接受訓教為接口接近牧師。在取得牧師信任后，他誘導牧師走上了自殺之路。羅格在這條復仇路上投入了巨大的精力和時間，但他忘記了自己可以改變命運。當亞瑟向眾人透露了他的秘密后，“All his strength and energy—all his vital and intellectual force—seemed at once to desert him； in so much that he positively withered up， shriveled away， and almost vanied from mortal sight， like an uprooted weed that lied wilting in the sun”，羅格就這么離開人世，因為他不堪忍受內(nèi)心道德的譴責，不能忍受一個男人看到心愛女人為自己承受他本該共同承受的一切。羅格雖然最終實現(xiàn)了復仇計劃，但他并沒有因此而開心起來，因為復仇這件事本身只是把他推向了更遠的深淵。

（四）珠兒（Pearl）

1.Pearl象征著“珍貴”

Pearl是海斯特和亞瑟的女兒，海斯特將珠兒視作唯一的珍寶，故給她取名為“珠兒”。《圣經(jīng)·馬太福音》里記載著這樣一個故事：“Again， the kingdom of heaven is like a merchant in search of fine pearls， who， on finding one pearl of great value， went and sold all that he had and bought it.”（耶穌為了買一個珠寶讓一個商人賣掉全部家當，并告訴商人這個珠寶就是天堂的象征）由此可見，Pearl對海斯特來說彌足珍貴。不過，海斯特為了這份珍貴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她的名聲和一輩子的人生。如果珠兒沒有來到這個世界，海斯特所犯下的通奸罪行也許不會被世人所知，那么她的胸前就不會被迫帶上恥辱的標記用于警醒世人。如果沒有那個標記，海斯特或許不會過得那么辛苦。“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敝閮旱拇嬖谝沧尯Ｋ固氐纳疃嗔诵g樂，也正是因為這份歡樂給了她活下去的勇氣，海斯特曾說過，如果沒有珠兒，她將會自殺，“God gave me the child！ He gave her in requital of all things else， which ye had taken from me. She is my happiness！_she is my torture， none the less…Ye shall not take her！ I will die first！”由此不難發(fā)現(xiàn)，珠兒已經(jīng)成為海斯特生命的一部分。

2.Pearl象征著活著的紅字

當海斯特抱起小珠兒時，這個懵懂無知小家伙被海斯特胸前的紅字深深吸引。她使勁兒去觸摸那個字母，她玩游戲時也愛將鮮花扔向海斯特，還用小拳頭去敲打那個鮮紅的字母“A”。在森林里，當她發(fā)現(xiàn)海斯特把紅字從胸前摘掉時，就開始歇斯底里地叫，劇烈地扭動身子，直到海斯特重新帶上那個紅字，她才肯去海斯特身邊。雖為無意之舉，它卻激起了海斯特種種辛酸回憶，其實珠兒自己無形中已成了一個活的“紅字”，這個印記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海斯特所犯的錯誤。珠兒是小天使，也是小惡魔，讓海斯特的一生留下一個印記。海斯特明白她總有一天會有報應的，她必須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接受懲罰。因此，小珠兒也是《紅字》中真正活著的“紅字”。

三、結(jié)語

《紅字》中的象征手法貫穿全文，特別是主人公的名字，無不滲透著象征現(xiàn)象。筆者認為，有時候運用象征手法比直接平鋪直敘地講述故事更有吸引力。首先，運用象征手法可以使小說立意深遠，含蓄深刻。霍桑大量運用象征手法，增強了小說的藝術(shù)效果，使故事情節(jié)曲折，語言上斟酌有韻，文學思想更加神秘，有吸引力。其次，運用象征手法，可以使一些晦澀難懂的意象化為具體的形象，方便讀者理解。因此，探究《紅字》中的象征性是意義重大的，能幫助人們更好地把握作品的主題和內(nèi)涵。

（四川外國語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