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悠然
天空陰沉沉的,云層厚重,壓得低低的,加上空氣悶熱,讓人有些被壓迫得喘不過氣,好像隨時都會有什么不幸降臨,天邊的一角還殘留了些紅紫色的光亮,但似乎也已快要被墨藍色的天空淹沒了……
一條不知名的河上有一座破敗的古橋,那古橋似乎已經(jīng)存在了很多很多年了,已經(jīng)被風雨霜凍侵蝕得不成樣子。橋洞里住著王申一家,貧困潦倒的他們只能住在這樣破爛不堪的橋洞里。
家里一共有五口人:王煥,王煥的父親王申,爺爺奶奶,還有一個幼小的妹妹。王煥的母親在他還沒有記事時就離世了,他已不記得她的樣子。他們家就只有他一個人識得字,還是學堂看他們可憐才勉強收留下來的。
此時,十歲的王煥正躺在全家唯一一張小床上,臉色蒼白卻依舊掛著微笑,看著圍在小床旁神情焦急的親人,他真的真的好舍不得他們啊,他多么想像從前那樣在人來人往的街上撿一張報紙跑回家興沖沖地為父親讀,多么想趴在奶奶的腳邊聽她講美麗動人的故事啊,但是他不能,他將要離去了,他即將要身歸混沌了。他明白自己得了很重的病,家里已經(jīng)花掉了許多錢為他看病了,實在是沒有錢來接受下面的治療了。
他雖然年紀小,卻已經(jīng)在歲月的磨礪中懂得了很多,他明白自己沒有機會了,他已近走到了盡頭,這一生雖是短暫,但能活一世已是不易。在死亡面前,他沒有一絲恐懼,也沒有一絲懇求。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輪回翻轉,生生不息,他不能夠打破這個規(guī)定。但是,他仍舊猜疑,死了以后真的有靈魂嗎?真的有奈何橋和孟婆湯嗎?真的會輪回嗎?想到這兒,他居然對死亡有那么一絲的期待,他將要接受生命最重要的兩次儀式之一,而生命最大的兩次儀式便是出生和死亡……
沒有如想象中的來到天堂,沒有孟婆湯和奈何橋,但他感到身體忽輕,突然有一種如夢初醒的釋然感。一睜眼,卻看見一片黑暗,沒有盡頭,甚至似乎,沒有時間……
他站起身來,四周摸索著,找不到一個支撐點,這里似乎,沒有邊界。
過了大概幾個小時,王煥漸漸感到孤獨和擔心,但他并沒有感到饑餓和困倦,他甚至感受不到風和空氣。他好希望能再感受到一次風吹拂過臉頰的輕柔啊。在“活人的世界”經(jīng)常被忽視的微小美好,在這時也成了最奢侈的渴望了。
他突然在遙遠的盡頭看見一絲光亮,他睜大眼睛看著,興奮極了,奮力地跑過去,卻怎么也到不了,再跑了一段時間后,他徹底放棄了,躺在地上,什么也不想干。
如果死是這樣一種感覺,那我真是恨透它了。他這么想著。
孤獨和擔心一起襲上心頭,這之中還夾雜著一絲恐懼。我就永遠這樣了嗎?出不去了嗎?他自問。
每個東西的存在都有價值,死亡也是一樣。死亡并不是終結,而是,走出了時間……
然而王煥卻還沒有想透這一點,他瘋狂地大喊,但是沒有人回應。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一絲光亮,就這樣,在寂寞、恐懼、擔心這樣復雜的心情中過了很久很久……
久到,他的內(nèi)心已經(jīng)成熟……
本以為這樣的黑暗會一直持續(xù)下去,然而在某一天,四周突然變亮了起來。王煥驚異地環(huán)顧四周,一片無邊無際的紫色從穹頂一直到遙遠的盡頭,像打翻的墨水一般,或濃或淡,空中漂浮著許多的小泡泡,那泡泡似乎是永恒存在的,好像永遠都不會破裂似的。越美好的東西越是容易消逝,王煥懂得這個道理。
永恒實在是太寂寞,太寂寞了,看著周圍的人一個個消失,很痛苦,很痛苦?;ê迷聢A也不是完美的,我們要允許生命有遺憾,有缺口,有來不及做的事。而且正因為生命不是永恒的,才更能凸顯出生命的珍貴,不是嗎?許多人想要時間去完成他的夢想,想要游盡山水,吃遍美食。但是等完成了所有的事情以后,再做什么呢?到那時候就會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空虛了……
那些泡泡看起來是那么的夢幻,王煥湊了上去,想要仔細看看,他在某一個泡泡的里面看見了一位老者,邁著蹣跚的腳步走向床榻,像是準備睡覺了似的,忽然,那泡泡破裂了,飛濺的水花落在了地上,不見了。王煥隱隱約約感受到,破碎的好像不只是泡泡,還是一個夢境,一個酸甜苦辣交織的夢境。
他來到第二個泡泡前,有一位滿面愁容的母親,她看著兩個熟睡的孩子,想要在貧窮陰暗的無數(shù)日夜里找到一絲希望,在潦倒的生活中感受一絲樂趣。出生到現(xiàn)在都活在黑暗中的人,就算不曾感受過光明,但她的心是向往光明的;就算不知何為光明,她也不由自主地想找到一個美麗的國度。我們對光明,有天生的渴望。
他看見第三個泡泡里有一位穿著氣派的人,在辦公桌前看著貪污的支票,眼神中流露出喜色,但是他的心卻很空洞,他的欲望已經(jīng)徹底控制了他,良知正在做著最后的反抗,泡泡變得很渾濁,像是一顆善良的心變得渾濁了似的。王煥覺得很難受,于是立即轉身離開了。當我們的欲望蠢蠢欲動地想要控制你的思想時,厄運就來襲了。
第四個泡泡中有一位青年女子,在樹蔭底下乘涼,青春的朝氣由內(nèi)而外地散發(fā)出來,顫顫巍巍的老太似乎離她很遙遠,但其實并不是這樣,人們總是在時間還有很多的自我安慰中度過了青春時光。時間就在不經(jīng)意間悄悄流過。抓緊青春,抓緊時間吧。當你還在慢慢規(guī)劃自己的青春怎么度過的時候,青春已從你的身邊溜走了……
在第五個泡泡里王煥驚奇地發(fā)現(xiàn),泡泡里的人居然是他的父親。他看見他來到自己的墓碑前,放了一束鮮花,又拂過那墓碑上的字,像是鼓勵似的拍了兩下。王煥此時好像真的感受到了父親的鼓勵似的,嘴角露出了微笑,看著自己的墓碑,也真的是一件很奇妙,感情很復雜的事情啊。他就這樣盯著,不愿意離開,他真的很愛他的親人們,即使不能談話,就這樣一直看著,也是好的??粗赣H漸行漸遠的背影,微笑著,微笑著,卻不知怎么的,潸然淚下……
他好像突然被觸動到了,被那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人,各種各樣的事觸動到了,泡泡是多么脆弱的東西啊,可它卻很夢幻,雖只是那短短的一刻。我們的生命不就像是泡泡一樣嗎?事情本身并沒有對錯,大家在這個社會上都是弱肉強食,以自己的利益為先,但是又有誰意識到,生命很短暫?不抓緊時間去做那些讓自己真正得到快樂和釋然的事,卻個個都在利益的泥潭里摸爬滾打,有什么意思呢?勝者為王嗎?擁有一切么?到頭來,還不是夢一場?
世間一夢,已是一生。既然是夢,我們?yōu)楹芜€要經(jīng)歷?那是因為情感,或是淡雅、高尚,或是濃烈、沸騰,世間因為有各種各樣的感情而變得多姿多彩。所以,就算是夢,又怎樣呢?我不愿醒來,我怕醒來,就見不到我的親人了;我怕醒來,世界,都變得冷清了……
在夢中,遵循用淚水換來的道理,笑著面對困難和風言風語;在夢中,做回最真實的自己,懷揣著兒時的夢長大。在夢中,讓我們云淡風輕吧。不管世事幾多愁,高山云霧仍高歌……
放聲大笑吧,就算是幻境,就算是夢境,不要天天懷揣著小心思。美夢?又如何?噩夢?又如何?漫長?又如何?短暫?又如何?好好珍惜它吧。
王煥的周圍又回歸了黑暗,他像是受到了某種指引似的,朝著那個當時沒有到達的光明跑去,這次,他到達了那個地方。
孩子,死亡的真正意義就是告訴你生命的珍貴和美好……
萬事皆為一夢,逍遙快活其中……
(指導老師:郭玲玉)
一篇文·一段感悟:
有時候忙后閑下來,會想人的這一生反正是要走到盡頭,忙忙碌碌有什么意義,想了很久想不出答案。但,《阿甘正傳》里曾說過:“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也許死亡是生命的延續(xù),也有可能是生命的總結,誰知道呢?對于很多人來說,死亡是可怕的,但沒有死亡,何來對生命的珍視、對時間的感嘆?所以,珍惜生命吧,唯有過好每一天才不會留下遺憾。基于此,我寫了這篇小說,寫出我的想法也好,安慰自己也好。我只是想在醉酒般的人生中找到我的那條欣欣向榮之路,在面對死亡時有一份寬慰和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