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曰雨
前一陣網(wǎng)上有一段爆紅視頻:一個男子對著馬路對面某茶鋪冗長的隊伍、麻木的人群,帶著唱腔、中氣十足地高聲斷喝:“排排排,排三個鐘頭就為了杯奶茶,儂覺得儂的人生荒廢了嗎?”
這段視頻在微信朋友圈里迅速發(fā)酵,許多人不僅完全贊同喊話男子的觀點,而且對這種大膽而戲謔的“街頭喊話”行為贊賞有加,這么喊一嗓子,提神醒腦,過目不忘,極具創(chuàng)意和震撼力。
批判現(xiàn)實也帶著“玩”的意味,這就是這些年在上海流行音樂圈里“白相”得風生水起的“王廠長”的典型風格。
“王廠長”本身就是一個讓人捉摸不透的怪名字,就算是藝名,“廠長”與“歌手”好像也實在有點莫名違和。其實這是王昊的自嘲,“蕩”“住”“吃”“唱”,這是他人生最失意時的生活狀態(tài),也是那些同樣有著音樂夢想而一時找不到方向的同行者的寫照,由于這四個字在上海話中的發(fā)音與“搪瓷七廠”完全相同,王昊就這樣給自己和同好們找到了“單位”和“組織”,并且自封為“廠長”。
從唱酒吧到開酒吧
泰康路的二八八酒吧,成就了“王廠長”在上海灘流行音樂圈江湖地位,它也成了流行樂壇新人歌手的“搖籃”?,F(xiàn)在大名鼎鼎的平安、霍尊、常石磊……當年都曾是二八八的駐唱歌手。如今他們各自在歌壇有了發(fā)展,贏得了地位,但依然都還記情于“王廠長”和二八八這個家,他們還常常會回二八八,共聚一堂,重溫當年。
今年五月二十四日,是二八八開業(yè)十三周年。當晚八點到次日凌晨兩點的生日音樂趴,有兩支駐場樂團、三十位各個時期新老二八八音樂人團隊或歌手輪番用音樂來表達祝福。王廠長在微博中寫道:這是一個能記錄進上海流行音樂史的夜晚!
王昊至今還清晰記得十三年前,二八八泰康路起源店開張的前夜,激動得睡不著的他連夜在網(wǎng)上寫了篇《我懷孕了,是個酒吧》,記錄下當時躊躇滿志要做一個小小的屬于他和他的音樂朋友們的舞臺的愿望。
而今,王昊的這個愿望完美地實現(xiàn)了,在泰康路上,你可以看到一個承載著許多音樂人夢想和記憶的酒吧,它就像個老朋友一樣??吭谀莾海_心了不開心了,你都可以進去聽聽歌說說話。他笑稱:“只有成功了,才能被更多的人認可。上海還有很多默默努力的音樂人,他們或許無法被更多人看到,或許也遭遇到了不公平,我希望通過我的堅持與努力,讓他們看到希望,并幫助他們將理想變成可能?!?/p>
在酒吧駐唱一直是王廠長的愛好,讓身邊的音樂人能養(yǎng)活自己是他想做的事。十三年前的一次偶然的機會,他結識了酒吧的老板,因為沒錢,就用“技術入股”的方式,通過一些人脈,召集音樂人過來駐唱,帶人帶設備與對方合伙經(jīng)營。然而酒吧開張的頭兩年,地方小,知名度低,最慘的時候臺上的人多過臺下的人。但王昊堅持住了,除了在泰康路上將版圖逐步擴大,二八八還在香港中環(huán)扎了根。當然,王昊也就告別了趕場子的生活,只在自己的酒吧唱。
王昊把有著相同酒吧駐唱經(jīng)歷、大器晚成的黃小琥視為偶像:“一個四十不惑的女人,不靠相貌姿色,不靠緋聞,僅憑著成熟而有爆發(fā)力的聲線就打動了我們,這就是音樂的魅力。”
“汏腳水”成名,“音樂燴”爆滿
“王廠長”七歲學鋼琴,十一歲學小號,十四歲自學寫譜,十五歲獲得了“卡西歐家庭演唱大獎賽”冠軍,二十一歲畢業(yè)于上海音樂學院音樂教育系。
二〇〇一年,王昊和另外兩個兄弟在酒吧唱爵士,被臺灣音樂人相中,簽約當時頗有實力的一家唱片公司。簽約后一年,公司也給了他們鍛煉的機會,王昊曾和陶喆一起創(chuàng)作R&B作品,在李宗盛上海的工作室寫歌,還參與了胡彥斌、郭凌霞個人專輯的制作。
然而好景不長,到了第二年,因為嚴苛的經(jīng)紀合約,王昊與經(jīng)紀人發(fā)生了摩擦,經(jīng)紀人一氣之下拂袖而去,不再經(jīng)營他們任何的演藝活動,但早已簽下的長達八年的經(jīng)紀合約并沒有廢除,“我們不能參加活動,不能出唱片,不能以個人名字寫歌,一旦違約賠償高達六百萬元?!?/p>
被迫“隱姓埋名”,無奈只能做“幕后英雄”。于是才華出眾的“王廠長”被許多廣告人相中,在那些陪伴一代人長大的耳熟能詳?shù)碾娨晱V告音樂中,從麥當勞24小時營業(yè)的月亮叔叔,到“有了肯德基生活好滋味”,再到“開心時刻的必勝客”,都有他的配唱。
十多年的淬煉讓“王廠長”拋卻浮躁,沉下心來做音樂。一首《汰腳水么燒》讓他在網(wǎng)上一夜爆紅,成為一首當時傳唱率極高的網(wǎng)絡歌曲。他也因目睹上海一場重大火災,有感而發(fā)創(chuàng)作了歌曲《上海一家人》,感人肺腑,走紅網(wǎng)絡,成為無數(shù)網(wǎng)友寄放傷心靈魂的所在。盧灣區(qū)拆并后,他又創(chuàng)作了《盧灣戀曲》。
二〇一一年在蘭心大戲院的《我們就這樣長大》個人演唱會,更令他一舉成名,讓媒體驚呼“上海老男孩”橫空出世。一個從沒有發(fā)過唱片的歌手,在上海連開了八場演唱會,意想不到的是,演唱會場場爆滿,一票難求。他就是“搪瓷七廠”的“王廠長”王昊。這次演出是王昊由網(wǎng)絡、酒吧走向劇場公演的第一步,他感慨地說:“為了這一天,我準備了十六年?!?/p>
《青春永久·永久青春——“我們就這樣長大”白相音樂燴》最大的特色,就是再現(xiàn)了許多年代的物件、老照片和上海人獨有的生活方式,開啟了現(xiàn)場觀眾集體回憶和懷舊的大門?!巴鯊S長”告訴記者,“白相”是一種音樂形式,是我的音樂品牌,我要把十六年來對音樂的理解全部做出來。這次的賣點就是“上?!焙汀皯雅f”,要讓七〇后、八〇后來一次集體的大懷舊,讓觀眾笑中有淚、樂中有愛。
白相音樂脫口秀
二〇一二年,王昊在“音樂燴”后又開辟新戰(zhàn)場,與導演何念以及怪才編劇寧財神合作,為《女人一定要有錢嗎》劇本創(chuàng)作了近二十首歌曲和全部演出的音樂,并擔任此劇音樂總監(jiān)。從這年冬天開始,連演一百二十場,創(chuàng)造了上海原創(chuàng)話劇及歌唱劇演出市場的紀錄,王昊由此又跨入了音樂劇創(chuàng)作的殿堂。也正是因為這場音樂劇,讓他與何念導演成為事業(yè)上的好搭檔。
八〇后導演何念在國內話劇市場具有超群的影響力與口碑,被媒體稱作“票房蜜糖”。而在何念眼中,王昊不僅是音樂鬼才,還有著很強的舞臺表現(xiàn)力。兩人的合作,開創(chuàng)了國內前所未有的一種全新“音樂脫口秀”模式。他們的音樂脫口秀,場場爆滿,三個小時的演出,臺上與臺下一起笑,一起流淚,一起思考。
在之前的近十年里,王昊幾乎體驗過所有與音樂相關的身份,他告訴記者,從早期R&B、爵士樂,到后來做搖滾、做流行,他經(jīng)歷的音樂“工種”頗豐,曾經(jīng)做過歌手、樂手、樂評人、音樂老師、聲樂老師、酒吧歌手、專業(yè)錄音師、錄音師伴唱,還有詞曲作者。也正因為這些豐富的經(jīng)歷,讓王昊有能力為滬上首部原創(chuàng)音樂劇傾注更多元的音樂要素。
上海的“脫口秀”有深厚傳統(tǒng),前有周立波創(chuàng)立的“海派清口”,后有王自健的《今晚八〇后》,還有收視長紅的《金星秀》。電視脫口秀節(jié)目的大受歡迎,也帶動了劇場脫口秀的演出市場。然而,上海的觀眾們向來見多識廣眼界高,這對劇場脫口秀的制作水平提出了很高的要求,不推陳出新,不出新點子,似乎已經(jīng)難以取悅觀眾。
當音樂遇上脫口秀,會激起怎樣的火花?前年歲末,音樂人“王廠長”聯(lián)合何念旗下品牌“念劇場”推出了全新的“音樂脫口秀”《一個上海男小囡戳心戳肺的音樂創(chuàng)業(yè)路》,連演6場,為觀眾帶來了溫馨、歡笑又有回味的演出。這種表演形式,集合了音樂與語言藝術,綜合了音樂會與劇場表演形式,按照美式脫口秀舞臺美學與燈光標準打造,細節(jié)處又不失上海特色,整個舞臺令人耳目一新。
“王廠長”的現(xiàn)場秀一直是上海演出舞臺上一道獨特的風景線。有多年的酒吧駐唱經(jīng)歷,現(xiàn)場演唱一直是他的看家絕活。從熱血搖滾到抒情R&B,從復古老歌到最新歐美金曲,從模仿翻唱到個性原創(chuàng),“王廠長”演來駕輕就熟。他不帶偶像包袱,卻天生自帶笑點,可以將嬉笑怒罵與音樂融于一體,將笑點、“嗨點”貫穿整場演出之中。
從“我們就這樣長大了”到“單身情人節(jié)”,王廠長開創(chuàng)了“白相音樂”的獨特品牌。在上海人眼中,“白相”既是一種人生態(tài)度,也是一種生活方式。而白相音樂,融合了唱、談、跳、演和互動,將音樂以多元化的方式“玩”出來,排開傳統(tǒng)演唱會的被動和距離感,讓臺下觀眾一起“白相”互動。
執(zhí)著音樂的“老司機”
熟悉“王廠長”的人知道,在執(zhí)著于音樂的同時,他還是一個超級機車迷,地地道道的“老司機”。自二〇一四年以來,他傾其所能和所有,連續(xù)創(chuàng)辦了兩屆“魔途生活節(jié)”,這是中國第一個以汽車、摩托、改裝為主題的搖滾音樂節(jié)。前不久,王昊還繼續(xù)跨界“拓荒”,拍攝了反映城市音樂和摩托生活的電影《麻辣廠長》,一展“騎士精神”。
按照王昊的說法,從三十八年前他剛生下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在謀劃這個音樂節(jié)了!理想化的講法是,他為此籌備了二十年,因為他是從一九九四年開始接觸大牌摩托車,也是從一九九四年真正進入音樂圈子。比較準確的說法是,王昊從二〇〇九年開始策劃這個音樂節(jié),那一年他在上海做了一個草地音樂節(jié)。從那時起,他就自詡為是“玩車的人里邊音樂做得最好的人”,也是“音樂人里面車玩得最好的人”。
作為上海老一輩摩托黨,王昊很能分辨新老摩托黨的不同之處:“我們那個年代,好車差車都差不多。如果在某個街頭碰上兩輛摩托黨并排等紅燈,就會各自把頭盔一撩,來上一句:‘哎你車挺漂亮的嘛留個電話好嗎?那個時候不像現(xiàn)在說加個微信掃一掃好吧,還要跟對方說哎你等一下啊,然后翻包找出通訊錄,掏出支筆在頭上敲一下,讓對方寫一個電話號碼,或者是拷機號碼。那時候大家都覺得弄來輛摩托很不容易,遇到同樣喜歡摩托的也不容易,見到了就惺惺相惜相互取暖吧?!?/p>
而現(xiàn)在,玩摩托的孩子基本屬于富二代,再貴的車子都買得起。他們不會跟差的摩托車一起玩,更不會跟車主要號碼?!八跃妥兂闪诉@樣的情況:兩輛車街頭相遇,你的車子比他差,他頭一昂不想跟你交朋友。你的車子比他好,他就覺得顯擺不過你,扭頭開走了?!?/p>
雖然玩摩托是項燒錢事,王昊卻沒因此啃過老:“從讀大學開始,我的經(jīng)濟就已經(jīng)獨立了。當時在酒吧駐唱掙的錢基本全部花在了摩托上?!爆F(xiàn)在,王昊麾下已經(jīng)有了七輛坐騎,每輛都寵愛有加:“法律規(guī)定說老婆不能討七個,但沒有說摩托車不能有七輛吧?!?/p>
為什么要做魔途音樂節(jié)?王昊說自己想要做建立游戲規(guī)則的人。摩托車與搖滾樂都是自由精神的體現(xiàn),應該用文化來改變中國人普遍對于摩托以及改裝車的看法。他是個做了二十年音樂、玩了二十年摩托的人,他覺自己有將它們結合起來的責任和義務。而他的另一個義務是讓“魔途音樂節(jié)”活下去,并讓它的規(guī)模越做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