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水的記憶

簡會榮

水是我記憶里最深刻的東西，也是我思考得比較多的自然物。我的家居住在高寒山區(qū)，是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認為不適宜人類生存的地方，是俗稱的“格拉山”，典型的喀斯特地貌，滿山都是石頭，是國家石漠化扶貧區(qū)。這里養(yǎng)命的口糧是玉米，都種在一個個小石頭窩窩中，只要有一小撮土，就有希望?；遗偻梁褪^組成的地緣，一下雨就嘩嘩流走，這樣的地方很干旱，水，十分珍貴。

兒時，在我幼小的記憶里，對于水的記憶尤為深刻。因為過年時用水量很大，所以年前屯上一、兩缸水就顯得很重要。我們村子在入冬以后很少下雨，于是村里的“大水井”便顯得日愈干渴，成群結隊的人們都在把水往家里的小水井運送。大水井是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大干水利的產(chǎn)物，是人們在一塊大石頭上刨出來的坑，大概長15米，寬5米的樣子，最深的地方離井口2米多許，井口立有兩座石塔，左寫“吃水不忘挖井人”，右書“幸福不忘毛主席”。在最困難的時候，我們就會攀爬到井上的龍?zhí)?，?米多長的棍子綁著瓢，伸到石窟的深處，可以舀出半瓢有些渾濁的水。再后來，龍?zhí)兜乃豢诙家ú怀鰜砹耍覀兇宓娜酥缓玫健笆住碧羲?，那是一個很奇特的地方，它是一個向地下延伸的井，最干旱的年代也沒人看到過底，井口只有2米見方，但水一直涌沸而出，一年四季從未間斷。

我家到十六缸3公里左右，年少的我們最初用塑料桶提或者背籃背桶。再后來，我們長大了一些，就像成年的男人一般，挑上一對40公斤的銻桶，往返在崎嶇的山路間。一碰，再一碰，最后到家只有半挑水啦！那時，我們用水都非常節(jié)省，干凈的水煮飯，洗碗的水喂豬，洗腳的水澄清后喂牛，如果洗臉洗腳多用了一點水，媽媽就會嗔怒，因為一家人一天的用水，需要一個人挑水往返3次。我?guī)煼懂厴I(yè)的那一年，我的家鄉(xiāng)正在實施小水窖工程。我在老家當小學老師，于是便利用周末的休息時間在家建設了一口水窖。當?shù)谝豢谒呀ǔ傻臅r候，一家人都高興極了。水窖的水是從屋檐的瓦面上接下來的，不到半個雨季，水窖就裝滿了。水窖建成第一年過年的時候，我們歡喜的從水窖里提出清涼的清水飲用，一家人的臉上都露出了笑容！大家沒有后顧之憂地過了一個輕松愉快的年。

隨后幾年，我離開了家鄉(xiāng)，先是在鄉(xiāng)鎮(zhèn)工作，后來到了縣上，再后來到了州級單位。到州上工作以后，我回家的次數(shù)少了，但心里一直記掛著家鄉(xiāng)的水，就像我的母親記掛我一般。夢里幾次想修一個高高的水塔，讓鄉(xiāng)親們都能用上清涼的自來水，結果卻一直未能如愿。

2015年的時候，我們家在當?shù)攸h委和政府的關懷下，已經(jīng)修建了3口水窖，整個村30多戶人家，修建了100多口水窖。整個村子的生活用水已經(jīng)綽綽有余，用水的擔憂終于不再困擾鄉(xiāng)親們了。時代發(fā)生了巨大的改變，我和我的家人，我的鄉(xiāng)親，再也不會因為用水難而苦惱了。

夢里，我又看見了高高的水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