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還是五四，中國新文學起點探究

何金曼

摘要：中國新文學的起點一直是文藝界爭論不休的問題，本文旨在明確界定與之聯(lián)系緊密的關鍵詞，從而橫縱向全方位梳理中國新文學起點在晚清還是五四的不同論點，指出其中精髓與不足，從而綜合論證中國新文學的起點及現(xiàn)代性問題。

關鍵詞：新文學；現(xiàn)代性；文學語言；文學理念

提及中國新文學起點的問題，學術界一直有兩種截然不同的觀點，一種認為在晚清，一種堅持是五四。本文認為要具體論述新文學起點，首先應當將以下幾個關鍵詞做一個簡明扼要的界定。

其一是中國。“中國”一詞的頻繁使用，主要在周以后，稱國家的“中國”在戰(zhàn)國諸子百家的著作里有很多佐證。雖時代更替，江山易改，但中國這一稱謂自古有之，由此看來中國是一個在時間和空間上不斷發(fā)展的概念，將新文學放在發(fā)展變化的大框架下探討，絕不能肆意截出某一個文學思潮跟另一個文學思潮相比較，而是要看其對于文學和時代整體發(fā)展的進步性。

其二是新文學。新文學之“新”是在歷史時期內相對“舊”而言的，表示一種有異于舊制的狀態(tài)和性質，新文學概念的提出在五四新文學革命。本文認為此“新”不僅應表現(xiàn)在文體、語言、思想上，還應表現(xiàn)在對讀者和社會的影響之上。

十世紀五十年代，現(xiàn)代文學取代新文學開始出現(xiàn)大量文學史論著。若將新文學和現(xiàn)代文學等同而論，那問題將變?yōu)椋褐袊F(xiàn)代文學的起點在哪里？因此又不得不界定現(xiàn)代這一概念?！艾F(xiàn)代”一詞，其古典定義為打破傳承，自覺求新求變的意識形態(tài)，那么現(xiàn)代文學相對形式美妙、傳達獨特思想和情感的傳統(tǒng)文學而言，更傾向于日?；饺松羁臻g的發(fā)掘表現(xiàn)。用現(xiàn)代文學替代新文學，這樣一來似乎縮小了新文學之“新”的范圍，將文學研究局限于文字作品論表面，本文并不能贊同。

先來看看中國新文學的起點在晚清的主要論據(jù)。

蘇州大學范伯群把通俗文學作為新文學的起點，他認為1892年出書的《海上花列傳》與中國傳統(tǒng)章回體小說不同，更接近新文學。我們姑且對《海上花列傳》這部作品做一個簡要的了解。

《海上花列傳》是我國清末一部以妓院為主要描寫對象的方言小說。書中人物對話全用蘇州方言，生動活潑，開創(chuàng)了方言小說的先河。值得注意的是，該作品的每一章節(jié)依然仿照傳統(tǒng)章回體小說擬定小標題。由此可見，其依然未脫離傳統(tǒng)章回體的俗套，只能稱之為方言章回體，文本形式依然是舊體，因而并不能體現(xiàn)新文學之“新”的優(yōu)越性，單從語言運用上判定其為新文學起點不夠有說服力。

此外，其文本雖極力發(fā)掘表現(xiàn)日?；饺松羁臻g，但并沒有超越傳統(tǒng)寫作的局限，只善于描繪，沒有試圖改變。晚晴時期的白話小說更多是娛樂和消遣的工具，只是世人的趣味消遣，對于文學的長久進步并無太大功效。正如周作人在《思想革命》一文中所提“以白話講綱常名教的舊思想，比古文流毒更甚?！币虼藢⑼ㄋ孜膶W作為中國新文學起點的觀點顯然太過局限，僅從內容語言看待其相對于過去文言小說的進步性，顯然不夠有說服力。

還有觀點從思想啟蒙角度闡述中國新文學起點在于晚清，主要是基于三點。

其一：嚴復對《天演論》、《原富》等科學著作的翻譯，把西方的古典經(jīng)濟學、政治學理論以及自然科學和哲學理論較為系統(tǒng)地引入中國，啟蒙教育了一代國人。其二：漢學家林紓對《巴黎茶花女遺事》、《魯賓遜漂流記》等外國小說的翻譯，建立起中國古文和西方現(xiàn)代小說雅俗貫通的溝通橋梁，對發(fā)起新文學革命的文學青年魯迅、周作人、胡適等具有重大影響。其三：以梁啟超為代表的改革派借文學感化改革中國政治社會，期間引進西方報紙刊物雜志，將文學作為維新變法的工具，改變了小說地位低下的面貌。

值得注意的是，嚴復用文言文翻譯的自然科學論著并不容易向下普及，其影響力只能局限在士大夫階級。正如梁啟超所評：其文體太務淵雅，刻意摹仿先秦文體，非多讀古書之人，一繙殆難索解①。嚴復翻譯譯作時白話文還不成熟，為了投士大夫之所好盡快引導他們接受西方新觀念、新思想，不得不用固有的儒學觀點套入外國思想理念，由此作品的意識形態(tài)和原作已有出入。再說林紓，他在思想方面屬于保守派，反對盡棄古文。其本人并不懂外語，是聽別人講外國小說中的故事情節(jié)，加以自己的理解重寫出新的文章，即古文體翻譯著作，間接翻譯對文學發(fā)展的影響是雙重的，雖然保留了西方現(xiàn)代小說的人道主義精神，但實則破壞了原著本身的藝術形態(tài)和語言魅力。再說晚晴梁啟超改良，在本質上只是近代政治變革的附屬品，并不能算作是一場徹底的文學革命，其本身也在文學的政治引導功效和藝術獨立性矛盾著，雖然提出了言文合一，但其中的文學語言依然和實用白話有很大差別，真正從實際意義上付諸實踐已經(jīng)到五四新文化運動中白話文報刊的創(chuàng)辦。

文學思潮的發(fā)展變化與社會思潮具有一致性，而晚晴理論家很少有人從人的角度提出變革，五四新文化運動則將重點放在人本身的啟蒙，這一點上看，將五四定為中國新文學的起點更加妥當。綜上，只能說晚清文學是對中國新文學的一個過渡，為五四新文學革命提供了良好的契機。

再來看將五四新文學革命作為中國新文學起點的支撐論點。

其一，五四新文學革命在語言和形式上，摒除了文言文和僵化的傳統(tǒng)文學格式，用白話寫作，廣泛吸收運用外國多樣化的文學樣式、手法，促使文學語言和形式更加適于表現(xiàn)現(xiàn)代生活，接近人民大眾，創(chuàng)造了具有民族特色的嶄新的現(xiàn)代文學語言與文學形式。先是胡適在《文學改良芻議》中明確提出了文學革命的八大主要任務，接著是陳獨秀在上海創(chuàng)辦《新青年》刊物，開始倡導思想啟蒙，他發(fā)表的《文學革命論》明確提出了建設新文學，反對舊文學的主張，之后是周作人在《思想革命》一文中強調新文學應當是文字和思想的雙重改革。此后胡適出版中國第一部白話詩集《嘗試集》，魯迅出版中國第一部白話小說《狂人日記》，白話文學作品的創(chuàng)作日益繁多，真正做到了文體上的大膽嘗試。

其二，文學是文化的一部分，文學革命又是思想革命，五四新文化運動是一次以啟蒙主義為理念，以民主科學思想為指導的個性解放思潮，它用現(xiàn)實的敘述反映社會現(xiàn)實沖突和人民苦難，全面否定了傳統(tǒng)封建思想和以家族專制為核心封建倫理，是我國歷史上前所未有的一次偉大而徹底的文學革新運動，這次文學革命不同于先前產(chǎn)生過的文學變革或文學改良，它所帶來的是文學觀念、內容形式各方面全方位的大革新、大解放。在文學觀念上，將文以載道、游戲消遣等種種傳統(tǒng)的文學思想作為封建制度及其思想體系的產(chǎn)物加以否定，表現(xiàn)人生、反映時代的積極的文學思想，成為一般新文學作者的共同傾向。在文學內容上體現(xiàn)著現(xiàn)代民主主義人道思想，充溢著覺醒的時代精神，實現(xiàn)了文學的現(xiàn)代化，從而揭開了現(xiàn)代文學光輝的第一頁，把中國文學推進到一個嶄新的階段。

從嚴肅意義上講，五四新文化運動是中國歷史上首次明確有意識的提出廢除文言文，倡導白話文，并在之后明確付諸文學實踐的文學革命。因而從全面使用白話文進行文學創(chuàng)作，擴大文學受眾，從而啟迪民眾思想的角度來說，將中國新文學的起點確立在五四新文學革命是值得肯定的，因為在此之前的晚清，雖有半部分半白話或方言的文學作品或文學理念出現(xiàn)，但都是無意識的個體行為，不夠徹底。綜上，本文認為中國新文學的起點在于五四而非晚清。

注釋：

①語出自《新民叢報》07期，梁啟超文

參考文獻：

[1]周作人.中國新文學源流[M].人文書店出版，1932.

[2]王德威.被壓抑的現(xiàn)代性：晚清小說新論[M].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

[3]楊芬聯(lián).中國文學現(xiàn)代性的發(fā)生[M].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