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忘本

張勇

成熟的人不是不浮躁，而是浮躁時心靈也不偏離理性的航道。

膾炙人口的《學習雷鋒好榜樣》中，有一句歌詞是“愛憎分明不忘本”。愛憎分明后緊接著不忘本，不忘本是當時學雷鋒的一個重要主題，也是師長常掛在嘴邊的話。陳毅元帥一生寫過許多詩，其中最有名的當屬《手莫伸》。詩云：“第一想到不忘本，來自人民莫作惡。第二想到黨培養(yǎng)，無黨豈能有所作？第三想到衣食住，若無人民豈能活？第四想到雖有功，豈無過失應(yīng)慚怍?！弊鳛殚_國元勛，革命勝利后，首先想到的是不忘本，可見不忘本考驗的是一個人的本心、本真、本色。

抗日戰(zhàn)爭時期，敵后抗戰(zhàn)環(huán)境十分艱苦，彭德懷堅持和根據(jù)地群眾一樣吃糠咽菜。周圍的同志為了照顧他的身體，有一次給他開了小灶卻受到嚴厲批評。彭總說：“我參加共產(chǎn)黨，黨給我唯一的‘特權(quán)，就是帶頭吃苦?！薄拔疫@個人有一點長處，那就是不忘本?！辈煌?，既是一種不受外界因素干擾的定力，也反映了一個人良好的道德修養(yǎng)。

陳涉在《史記》中被大書特書。對他的美化到了一個鄉(xiāng)野村夫可以喊出“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的文雅之詞，這估計是司馬遷的藝術(shù)加工吧。當然，陳涉最為出名的是“茍富貴，勿相忘”這句話。陳涉稱王之后，當時一起打工的故人去投奔他，結(jié)果幾日的富貴之后，引來的卻是殺身之禍。于是“夥涉為王”這個類似于小人得志的成語，就這樣流傳下來了。之后陳涉的故人紛紛離去，最終陳涉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人生當顯貴，每淡布衣交。誰肯居臺閣，猶能念草茅?！边@首詩說的就是對待故人的態(tài)度，這一點做得最好的當數(shù)東漢的宋弘。漢光武帝劉秀的姐姐湖陽公主守寡，相中了宋弘。于是，光武帝就對他說：“貴易交，富易妻?！苯Y(jié)果宋弘說：“君子不忘本，貧賤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在不忘本的問題上，毛澤東也為自己定下了三條原則：戀親，但不為親徇私；念舊，但不為舊謀利；濟親，但不以公濟私。這三條原則適合每一個人。

豐子愷對孩子們說，在所有的樹種里，他最喜歡的是楊柳。孩子們不以為然，紛紛發(fā)表意見，認為楊柳一點也不起眼，既不開花，也不結(jié)果，有什么可喜歡的呢？豐子愷嚴肅地說：“柳樹有不忘本的謙虛美德，所以值得珍惜。所有的花木大都是向上發(fā)展的，向上原是好的，但是，我卻往往看見枝葉花果蒸蒸日上，似乎忘記了下面的根。”孩子們依然不解地望著他，豐子愷又說：“楊柳長得快，而且很高，但是越長得高，越垂得低，千萬條陌頭細柳，條條不忘記根本啊。做人也如此，成績再好，也不要忘記謙虛。”孩子們紅了臉，知道父親是在借楊柳教育他們。那以后，孩子們謹記教誨，謙虛做人，并且都在不同行業(yè)里取得了優(yōu)秀成績。

學界泰斗、國學大師、國家瑰寶，這三個別人夢寐以求的桂冠，在季羨林眼里，恰是累贅，所以晚年的他再三要求“摘去”，還他“一個自由自在身”。季羨林是山東人，在山東大學90周年校慶上，季羨林說：“沒有山東大學，沒有王校長，就沒有我季某的今天?！彼凇顿x得永久的悔》中寫道：“我一生永久的悔就是：不該離開故鄉(xiāng)，離開母親。”這兩句發(fā)自肺腑的真情告白，讓人體味到季老的真性情。山東大學校長徐顯明曾感言說，季老的為人，就是“不忘本，真本色”。

香港中文大學校長沈祖堯曾把錢穆老師的一番話送給學子：“你們一個人怎么樣做人，怎么樣做學問，怎么做事業(yè)，應(yīng)該有一個共同的基本條件，就是一定先要認識我們的時代。我們生在今天這個時代，我們就應(yīng)該在今天的時代中來做人、做學問、做事業(yè)。”的確，人只有認清自己所處的時代，才能明晰自己所處的歷史方位；只有把握住時代的特點和趨勢，才能引領(lǐng)潮流。

一個春天，哈佛大學教授桑塔亞納正站在課堂上給學生們上課，突然，一只知更鳥飛落在教室的窗臺上，歡叫不停。桑塔亞納被這只小鳥所吸引，靜靜地端詳著它。過了許久，他才轉(zhuǎn)過身來，輕輕地對學生們說：“對不起，同學們，我與春天有個約會，現(xiàn)在得去踐約了。”說完，便走出了教室。那一年，49歲的桑塔亞納回到了他遠在歐洲的故鄉(xiāng)，徜徉于大自然的美麗風景中，埋頭于古老大陸璀璨的文化中。數(shù)年后，《英倫獨語》誕生了，桑塔亞納為他的美學繪上了最濃墨重彩的一筆。他找回了自己的本真，那是久違的自己，那才是一生渴望抵達的目標。

《華嚴經(jīng)》里那句“不忘初心，方得始終”，這經(jīng)在嘴上念得多，入心的人到底有幾個？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