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香餑餑到“污點”父親：被“瓜分”的晚年血色蒼涼

金枝

四川省宜賓市的周德士夫婦，為了響應(yīng)兩個兒媳的“召喚”，被迫分開，去幫兩個兒子照顧孩子。從此，老兩口過著“老”燕分飛的分居生活。

突然有一天，大兒媳鐘靈緊急將當(dāng)初好不容易才爭取到留在自家的公公周德士，換到福建小兒媳家，以此交換婆婆。而小兒媳林文靜很快就發(fā)現(xiàn)自己上當(dāng)了，公公是因為在老家犯了一個不可饒恕的錯，才被嫌棄的。周德士到底犯了什么錯？隨后在小兒子家發(fā)生的一起血案將給你答案——

父母被“瓜分”，父親成香餑餑

2011年5月，周玉彬懷孕8個多月的妻子林文靜即將臨產(chǎn)。夫妻倆在高興之余有了煩惱：孩子出生后，夫妻倆要忙公司的事，誰來幫忙照看孩子？

周玉彬，時年29歲，四川省宜賓市人。2002年，周玉彬在福建省廈門市一家時裝公司做設(shè)計的時候，結(jié)識了女同事林文靜。林文靜比周玉彬小3歲，來自福建省寧德市。2007年10月，兩人結(jié)婚?；楹?，夫妻倆雙雙辭職創(chuàng)業(yè)，在廈門市同安城區(qū)租了一家門店，從事窗簾制作和設(shè)計。2010年，小夫妻倆才決定要小孩。周玉彬想到給自己帶小孩的最佳人選，自然是父母。

彼時，周玉彬的父親周德士和母親葛書芳，遠(yuǎn)在四川宜賓老家，一直在幫大兒子周玉強打理生意，照看小孫女。周玉彬給父母打了個電話，說了自己“需要他們”的想法。周德士老兩口很為難。大兒子周玉強在宜賓經(jīng)營著一家建材商店，已有一個剛滿3歲的女兒需要照看，生意也需要人手。葛書芳覺得，兩人一起去廈門不現(xiàn)實，只好打電話跟小兒子周玉彬說：“我和你爸商量了，只能走一個人，你跟你哥嫂商量一下吧?！备饡家詾檫@事很簡單。不想，兩個兒媳出現(xiàn)了爭執(zhí)：兩人都選擇了公公周德士。

周德士，時年55歲，身強體壯，人又勤快，是大兒子生意上的好幫手;更難得的是，他性格溫和，為人處世做得好，還燒得一手好菜。相比之下，葛書芳身體差一些，生意上的事，她幾乎幫不上忙，只能帶孩子。鑒于這種比較，強勢的大兒媳鐘靈，堅持要讓公公留在自家;而小兒媳林文靜也表達(dá)了需要公公的理由：公公廚藝好，他來了，正好可以讓她在坐月子期間吃到美食。最后，還是周玉彬做出了讓步，勸說妻子：“我們經(jīng)濟(jì)條件要比哥哥家好一些，讓爸爸幫著哥嫂打理生意是應(yīng)該的。我們只需要母親過來照看一下孩子，沒有別的事情需要操心，不用在這方面與嫂子爭執(zhí)，別讓母親誤以為我們嫌棄她?！?/p>

幾天后，葛書芳到了廈門。突然換了一個新環(huán)境，又離開相伴幾十年的老伴，葛書芳最初很不適應(yīng)，心中難免還很牽掛老伴。直到這年7月，孫子聰聰出生，因為要照看孫子，葛書芳的生活忙碌起來，才漸漸把對老伴的牽掛轉(zhuǎn)移到了聰聰身上。

遠(yuǎn)在大兒子家的周德士，倒沒有覺得多辛苦，只是，沒有老伴在身邊，內(nèi)心難免感到孤單?？伤偛豢赡軐χ苡駨娬f，我想你媽了，我要去廈門待幾天。沒辦法，他只能忍著。二老平時唯一的交流方式，就是隔三差五打個電話。2013年8月，周玉強的小女兒蕓蕓出生。兩個孫女要照看，建材店里又要幫忙，周德士更加走不開了。就這樣，老夫妻倆過著牛郎織女般的生活。只在每年的春節(jié)，周玉彬帶著一家回宜賓老家過年的時候，老兩口才有機(jī)會，過上幾天“滋潤”的日子。

“以父換母”是陰謀：老父親一失足成千古痛

“喪偶式晚年生活”一過就是好幾年。不想，到了2016年5月，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

5月22日，在公司上班的周玉彬突然接到母親的電話，說父親到廈門了，剛出機(jī)場，讓他開車去接一下。雖說幾天前父親在電話里流露出想來廈門，但面對父親的突然到來，周玉彬仍感意外。周玉彬在機(jī)場接到父親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情緒不高，以為他旅途疲憊的緣故，沒放在心上。當(dāng)晚，林文靜接到嫂子鐘靈的電話。嫂子在象征性地問了一句“爸爸到了吧”的客套話后，就直奔主題：“文靜，當(dāng)初我們不是都搶爸爸嗎？他已經(jīng)在我們家住了這么多年，交換一下吧，你讓媽媽回宜賓來給我?guī)Ш⒆影?，盡快讓她回來哈?！?/p>

林文靜夫婦被嫂子的胸襟感動了。嫂子催得急，父親到廈門后的第三天，周玉彬就買好機(jī)票，將母親送上飛機(jī)，又打電話讓大哥去機(jī)場接她，完成了這次“交換”。接下來的幾天，林文靜發(fā)現(xiàn)公公始終心情不佳，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林文靜開始懷疑嫂子用公公換婆婆回去的背后，藏著什么事兒。

2016年5月26日晚，一家人吃過晚飯去外面散步剛回來，家里的座機(jī)電話響了。林文靜接起電話一聽，是婆婆葛書芳從宜賓打來的。婆婆一句話都沒和她這個相處多年的兒媳寒暄，開口就對她說：“讓你爸爸接電話。”婆婆的口氣帶著一股無名怒火，林文靜不敢多嘴，把電話交給了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的公公，只是，她留了個心眼，躲一邊偷聽。她發(fā)現(xiàn)公公一副罪孽深重的樣子，一個勁地說“我就只做了這一回”。

公公在家犯錯了？看見接完電話的公公滿腹心事地回了房間，林文靜也走進(jìn)臥室，對正在陪孩子玩的丈夫周玉彬說：“你還不去關(guān)心一下爸爸，看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并對丈夫說了她剛才偷聽到的內(nèi)容。

林文靜耐心地等待丈夫帶回結(jié)果。周玉彬在父親的房間里呆了老半天才出來。林文靜問是怎么回事，丈夫卻打起了太極：“沒什么，鬧點小矛盾！”

果真是小矛盾嗎？林文靜不信，第二天，她直接打電話問婆婆：“媽，你要是把我當(dāng)兒媳，就跟我說實話，家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葛書芳猶豫半晌，終于一五一十地把她知道的真相全都告訴了林文靜。原來，周德士犯的錯，可不是一般的錯。

周德士在宜賓老家過得并不舒心。最讓他憋屈的是，他六十歲不到，身強體壯，有老伴，卻不得不過早地品嘗沒有性生活的“喪偶式”生活。

時間回到周德士來廈門的半個月前。那天傍晚，周德士晚飯后獨自去街上閑逛，逛到一條僻靜的小街時，遇到了一年輕女子，后者三十來歲，頗有幾分姿色，主動向他搭訕。她一開口，周德士就明白了她的身份，是從事色情服務(wù)的。

周德士是一個多么傳統(tǒng)守舊的人呀，怎么可能接受呢？他想都沒想，就走開了?？墒?，他能管住自己的心，管不住自己的腳，逛了一會兒，又鬼使神差地回到了原地，并且又見到了那個女人……

最終，這個和老伴長期分居的老男人，沒有經(jīng)受住誘惑，光臨了一次風(fēng)塵之地?？芍艿率烤瓦@么不幸，就這一次，居然就出事了。

晚上十點多鐘，就在周玉強夫婦納悶周德士怎么還不回家的時候，周玉強的手機(jī)響了，不巧的是，當(dāng)時周玉強正在洗澡，鐘靈順便接了。電話居然是富順街派出所打來的，讓他們馬上去撈人……

周玉強趕去交了五千塊錢罰款，依然沒有改寫父親被拘留五天的厄運。公公年近六旬，竟然趁婆婆不在身邊，出軌嫖娼！出了這樣的丑事，鐘靈覺得恥辱，覺得臟。她無法和公公再呆在一個屋檐下了，想到了將公公“發(fā)配”到廈門去的損招。周玉強一開始是拒絕的：“這不是明擺著趕爸爸走嗎？出了這樣的事，我也不愿意，但我已經(jīng)罵過他很多了，再趕他走，是不是太過分了？”這時候，鐘靈的強勢發(fā)揮了作用：“他去了廈門，天遠(yuǎn)地遠(yuǎn)，誰知道他干過什么事？這是唯一可以化解丑事的法子，聽也得聽，不聽也得聽?！?/p>

客觀地說，周德士自己其實也愿意去廈門換老伴回來的。因為自從出了這件事后，大兒媳對他整天黑著一張臉，周圍鄰居即便不知道他的丑事，也能覺察到這個家出了問題，異樣的眼光讓他抬不起頭。能選擇離開，對他也是一件好事。發(fā)配“臟”父親，換回母親的方案，就是這么出爐，并得到執(zhí)行的。得知公公此次來廈門是因為這個，林文靜肺都?xì)庹恕?/p>

小兒媳沒完沒了，刺痛老人的豈止是這一刀

林文靜覺得自己被嫂子耍了。一方面，她也覺得公公犯的錯不可饒恕;另一方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嫂子把自己都覺得無法相處的公公往她這兒推，這不是欺負(fù)人嗎？這天晚上，林文靜趁公公出門之機(jī)，打電話給鐘靈：“嫂子，我沒想到你這么陰險，爸爸出事前，你怎么不換??？他做了丑事，你覺得臟了，就踢給我？你把我們家當(dāng)垃圾站？”

鐘靈不以為然：“這事兒我是跟周玉強商量過的，他也同意我這么做。”林文靜更生氣了：“那你怎么不事前跟我商量呢？憑什么你覺得自己不要的東西，我要？”妯娌倆正顧著吵架，完全沒有意識到周德士已經(jīng)回來了，聽了個一清二楚。

林文靜不愿意再給公公面子，給嫂子打完電話后，又把氣撒在了丈夫身上，大聲斥責(zé)：“出了這樣的事，你還瞞著我，你還有沒有把我當(dāng)老婆？”

周玉彬忍氣吞聲，指望著妻子發(fā)泄一通就把這事兒翻篇。可事情沒這么簡單。這以后，林文靜對公公周德士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巨大的改變。原本上幼兒園的聰聰都交由爺爺接送，現(xiàn)在就不讓他接送了。周德士想在別的方面多做一點，平息小兒媳對自己的不滿。趁著兒子兒媳去上班，孫子去了幼兒園，周德士親自去菜市場買菜，忙了大半天，做了一大桌子菜。

可是，中午，林文靜以接待客戶為由，沒有回家吃飯。周德士好心地每樣菜都給她留了一份。晚上，她接著聰聰回來了，也感覺出了公公在取悅自己，但她心里的氣就是消不了。她把聰聰放下，就對丈夫說，她和朋友有個約會，不在家里吃了，然后就出了門。周玉彬吃完了飯，帶著父親和兒子出去玩，沒想到卻看見妻子一個人在小區(qū)附近的小店吃餛飩。周德士嘆了口氣，對兒子說：“文靜這是明擺著嫌棄我呀?！?/p>

周玉彬意識到了父親的悔恨，晚上睡覺前，他請求妻子不要再拿臉色給父親看。林文靜馬上就頂撞上來：“我就這臉色，不想看就回去吧。這樣也可以避免后患，免得在這邊呆久了，又忍不住去找小姐，讓他回去跟媽呆一塊是最好的?！?/p>

林文靜說的有幾分道理，但周玉彬豈有答應(yīng)的道理，回敬妻子說：“爸爸剛過來，就讓他回去，有這樣的道理嗎？這事我不同意！”

這以后，兩口子圍繞著要不要讓父親回老家的爭執(zhí)越來越多。林文靜始終邁不過那個坎，只要一想到嫂子耍她，把自己“不要的東西”扔給她，她的心里就極度不平衡，天天給周德士臉色看。

悲劇終于發(fā)生了。2016年6月15日晚上10點多，林文靜早早地帶著聰聰進(jìn)了臥室，周德士對在客廳看電視的兒子訴起了苦：“我這一生就只做過這一件錯事，沒想到就讓一家人蒙了羞，我連死的心都有了，你們還要我怎么做嘛？”周德士不停地將頭在茶幾上磕得砰砰直響，眼淚不停地流。

這時候，林文靜從臥室里出來說：“爸，你哭成這樣，讓隔壁鄰居聽到還以為我虐待你了！”然后又轉(zhuǎn)身對丈夫大聲說：“你也是，人家在這兒過得不開心，你就讓他回去得了唄，你想氣死我呀！”

周玉彬心里本來就窩著火，知道父親“想死的心”源自妻子的冷臉，當(dāng)即命令林文靜閉嘴！林文靜也不是省油的燈：“我在自己家里連說話的權(quán)利都沒有了嗎？家里到底是多了我還是多了誰呀？”

“多了我！”周德士答了一句，并馬上起身往外面走，卻被兒子一把拽住了。周玉彬?qū)⒏赣H攔下后，馬上甩了妻子一耳光。兩人馬上扭打在一起。林文靜放聲痛哭，歇斯底里地抓丈夫的臉。在此期間，周德士試圖分開兩人，卻怎么也拉不開。吃了大虧的林文靜，激憤之下操起茶幾上的一把水果刀胡亂地刺向周玉彬。見此情景，周德士下意識地趕緊用身子護(hù)住兒子，被林文靜一刀刺中胸膛。周德士頓時倒地，血流不止。

自知闖下大禍，小兩口這才停了下來。周玉彬趕緊撥打了120。救護(hù)車趕到后，林文靜主動向同安區(qū)公安分局自首。與此同時，周德士被緊急送到同安醫(yī)院搶救，經(jīng)檢查左肺破裂，所幸搶救及時撿回一條命，后經(jīng)傷殘技術(shù)鑒定構(gòu)成重傷。

11月4日，廈門市同安區(qū)人民法院以故意傷害罪判處林文靜有期徒刑5年。林文靜提起上訴。2017年3月19日，廈門市中級人民法院維持原審判決。

（因涉及家庭隱私，文中除林文靜，其余人物均作了化名處理）

[小編發(fā)言]

綜觀此案，很容易發(fā)現(xiàn)，這是一起因為兩個兒子對父母資源缺乏人性化“瓜分”，所引發(fā)的家庭悲劇。這種事很普遍，老兩口被兩個以上的兒女分開，為兒女們照顧孩子，料理家務(wù)，成為他們好幫手的同時，卻各自過著長期分居的晚年生活。這是非常不人道的一種無奈之舉。本案中的兩個兒媳更過分，“老”燕分飛的公婆長期分居是為了兒女，公公的一次失足，就成了她們眼里的“罪孽”。最初的“香餑餑”公公，誰也不要了，害得老人無法立足，差點“以死謝罪”。

老父親固然有錯，但作為野蠻分開父母的兒子兒媳，又有什么理由這樣審判他呢？身為兒女，應(yīng)該盡己所能為父母創(chuàng)造其樂融融的晚年生活，即便做不到，甚至需要他們帶孩子，也要多體諒他們的苦衷，避免老夫妻長期分居滋生的問題。但愿天下的兒女，都能通過此文得到教益。

編輯/李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