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仇

孫玉秀

齊老憨穿過幾片松林趕過來時，旺財領著六個同伴正伸長了舌頭蹲在一旁喘粗氣，守護著它們身邊這頭龐大的獵物。

一頭黑褐色的母野豬被旺財追得筋疲力盡，伸開兩只前蹄，趴在雪地上幾乎一動不動。

齊老憨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心里估摸著這頭野豬足有三百多斤重。

旺財，好樣的！齊老憨對旺財伸出了大拇指。旺財聽見主人的夸獎，緩慢走過來，貼著齊老憨的褲腿蹭了蹭。

十二頭！第十二頭！齊老憨圍著這頭野豬轉(zhuǎn)了一圈，有點按撩不住內(nèi)心的喜悅，從腰間拽出一個酒葫蘆，仰起脖子喝了兩口，然后抹了抹嘴角。

旺財搖了搖尾巴又蹲下了，露出了貪婪的目光。

齊老憨撇下酒葫蘆，從腰間拔出一把尖刀，在陽光白雪的映射下，瞬間閃過一道寒光。齊老憨緩緩彎下身，猛地對準野豬的腹部刺下去。

齊老憨拔出刀子，一股鮮血頓時流了出來。野豬疼得大叫一聲，一躍爬起，直奔齊老憨奮力撞過來。齊老憨感覺一股巨大的力量橫掃過來，整個身體便彈到了樹上，又彈回到雪地上，像一棵被拔出了樹根的老樹。

齊老憨感覺右腿一陣劇痛，心想，不好！便聲嘶力竭地喊，旺財！旺財！上！咬它！

旺財不知是聽見主人的命令，還是見主人受了傷，起身向前一躍，直奔那頭野豬撲過去！其余六條獵狗也跟著圍攏上去。

野豬憤怒了，向前一躥，躲過了旺財?shù)墓簦直箭R老憨撞過來。野豬那兩顆獠牙緊緊地咬住了齊老憨的左腿，頭部奮力一拱，又一次將他橫著推到了一棵老松樹下。齊老憨的腿部被咬住，瞬間流出了汩汩的鮮血。

旺財嚎叫了兩聲，從那頭野豬的身后撲上來，撕咬著野豬的后腿。其余那六條獵狗見狀，也從不同方向撕咬過來。野豬全然不顧，把整個怨氣都撒在齊老憨一個人的身上，又一次用力撞過來。

齊老憨一陣劇痛，拼盡了力氣喊，救命啊，救命啊……

齊老憨被人救下山時，已經(jīng)渾身是血，昏迷不醒了。旺財瘸了一條腿，腹部被野豬咬傷，幾天不吃不喝后，氣絕身亡了。

齊老憨躺在病床上昏迷，腦子里一片混亂，幾乎全是那頭母野豬猙獰的面孔。

一年前的秋天，齊老憨帶著旺財來到自家種植的林下參林地時，差點被當場氣死。三十多畝的林下參，被一大群野豬拱得一片狼藉，仔細算了一下，少說也損失幾十萬元。為這事，齊老憨的媳婦大病了一場，幾乎丟了半條命。

從那天起，齊老憨就開始了一場復仇計劃。他買來了一些細鋼絲，連夜做了幾十個野豬套，繞著林地拉上了鐵絲網(wǎng)，特意留下幾處缺口，將野豬套藏到隱秘處。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齊老憨就利用野豬套先后抓到了四頭百十來斤的野豬。齊老憨把這幾頭野豬偷偷賣給了豬販子，也算是解了一時心頭之恨。可從那以后，野豬再也不上當，野豬套也不管用了。

齊老憨又琢磨了幾天，先后買來了六條獵狗，旺財自然便成了頭領。齊老憨經(jīng)常帶著幾條獵狗在山林里四處轉(zhuǎn)悠。那是一個雨天后，齊老憨走走停停，沿著一行野豬蹄印仔細察看，在一片松林里發(fā)現(xiàn)了一頭野豬。

齊老憨解開套在旺財脖子上的繩索，對它打了一個手勢。旺財立刻明白了主人的意圖，帶領六條獵狗便去追，一直追到那頭野豬筋疲力盡。

齊老憨從山下招呼幾個人來，很快就將這頭野豬解決掉了。旺財它們也因此得到了豬下貨的獎賞，美美地吃上了一頓飽餐。

齊老憨采用同樣的方法，很快又先后抓到了六頭大大小小的野豬，都被他偷偷賣掉了。

可齊老憨沒想到他追捕的第十一頭野豬，竟然是只有三十幾斤重的小野豬。旺財它們把小野豬咬死，叼到他面前請賞時，齊老憨的心也莫名地難受了一下。就在那時，齊老憨發(fā)現(xiàn)了跟在旺財它們身后的那頭母野豬，就在林子邊遠遠地望著。

等齊老憨讓旺財去追趕時，那頭野豬就不見了蹤影。齊老憨做夢也沒想到，今天撞見的這頭野豬是那頭小野豬的母親，它是故意裝作累倒在地，借機復仇來的。

齊老憨在醫(yī)院里醒來時，方知自己的兩條腿縫了兩百多針，險些丟了性命，還被罰了款。他流著眼淚不停地說，都怪我，不該趕盡殺絕?。?/p>

選自《小說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