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艷,孫 典,蘇子逢
(哈爾濱工程大學經(jīng)濟管理學院,黑龍江 哈爾濱 150001)
核電站項目公眾風險感知的影響因素
宋 艷,孫 典,蘇子逢
(哈爾濱工程大學經(jīng)濟管理學院,黑龍江 哈爾濱 150001)
在中國核電站項目重啟的背景下,更好地理解公眾對于核電項目的風險感知有助于項目的風險溝通,保證項目實施的社會環(huán)境。以風險感知理論為基礎,分析了信任、情緒和信息獲取因素對于核電項目的公眾風險感知的作用,構建結構方程模型并利用層級回歸的方法,重點驗證分析各變量之間的作用機理。研究結果表明,公眾對于媒體、政府、專家、企業(yè)的信任并不直接作用于公眾的風險感知;負面情緒正向影響公眾風險感知水平,而信任反向調(diào)節(jié)負面情緒與風險感知的關系;信息獲取對于信任有顯著正向作用,而對于負面情緒的作用不明顯。
風險感知;信任;負面情緒;信息獲?。伙L險溝通
福島核電事故后,全球的反核情緒再次掀起高潮。即使在擬大力發(fā)展核電的中國,2013年7月廣東江門鶴山核電站項目也由于公眾的反對而取消,其帶來的機會成本損失高達390億元。在迎來核電發(fā)展新時代的同時,隨著公眾參與度的提高,也為核安全管理提出了新的嚴峻挑戰(zhàn)。然而,公眾對于核電站項目的態(tài)度和接受度取決于其對于項目的主觀認知水平,即風險感知。
風險感知是公眾依據(jù)直覺主觀判斷評估各種可能帶來危險的事物[1],對于類似核電站建設這類風險后果嚴重的項目,公眾依據(jù)自身的“基本需要”做出的決策是非理性的,受情感等因素的制約,往往與專家依據(jù)“發(fā)展需要”做出的判斷大相徑庭[2]。由于風險本身具有的不確定性和后果嚴重性,風險感知是決策者主觀感受,但可以通過風險的可控性與熟悉度等方面來進行量化,即當公眾對于某種風險的可控性越差、熟悉度越低時,風險感知的水平越高。諸多研究表明,公眾對核電站項目的風險感知水平直接影響核電的公眾接受性,制約核電技術的發(fā)展。在核安全管理過程中,通過對風險感知的研究,可以測試出人們對于核電站項目潛在危險進行評估時所做出的判斷和反應[3]。本文擬通過對核電項目公眾風險感知影響因素的研究,幫助政府在決策過程中更好地理解公眾對于風險的認識和態(tài)度,以此為依據(jù)完善核電項目管理規(guī)章體系,促進項目的風險溝通,降低公眾風險感知水平,并令其科學地參與重大項目決策,最終緩解技術發(fā)展與社會發(fā)展之間的可能沖突[4]。
目前,學者多從心理學視角分析不同類型風險的感知程度的差異,且大部分為定性分析,缺少量化實證研究方法。同時,對于類似核電站項目這類大型工程項目的風險感知影響因素分析并不多見,而綜合多因素對于公眾風險感知的影響機理更是鮮有研究。因此,本文整合了已被學者們普遍認同的影響因子,構建高階變量信任來描述公眾對媒體、政府、專家和企業(yè)的整體信任水平,擬建立一個包括信任、負面情緒、信息獲取因素對公眾風險感知影響機理的綜合理論框架,以期為國家制定核電站項目相關政策規(guī)章提供有益借鑒。
1.1 信任的重要作用
信任是影響公眾風險感知的主要因素,以往的研究無論是從模型的構建還是實證的結論,都反映了信任因素與風險感知的反向關系[5-6]。在核電站項目風險感知研究中,公眾的信任是指個體對核電站的相關信息、政府的核電政策、核電的技術水平以及核電站運作管理制度、安全性保障等的主觀信任水平[7]。因此,本文從構成核電項目的相關責任主體的角度出發(fā),綜合公眾對于媒體、政府、專家、企業(yè)的信任度來研究信任因素對于公眾風險感知的作用。
媒體是風險的社會放大過程中的一個主要環(huán)節(jié)[8],是人們獲取信息的主要方式。當人們對所面臨的風險沒有充分的知識時,公眾往往會通過媒體渠道直接獲取的信息作為風險評估的主要依據(jù),因此媒體在公眾對于核電站項目風險感知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然而,當代社會媒體種類豐富,不負責任的報道層出不窮,加之人們在危險情境下對負面信息的偏好,使得對媒體的依賴會導致公眾心理形成對核電站建設項目的恐懼和抵觸。公眾對媒體報道的真實性和及時性的判斷,會直接影響對核電風險的感知。例如,如果對于以往核事故的報道失真,會降低公眾對媒體的信任感,導致不安情緒增加,對核電項目風險感知程度提高。
制度的信任是學者們研究的重要主體,同時也是風險研究文獻中的一致性結論之一,即對于那些對風險管理負責的機構的信任水平對風險感知的塑造十分重要[9-10]。因此,作為核電站項目風險管理負責的主體,政府的信任水平直接關系著公眾對于項目的風險感知。公眾對政府的信任水平越高,恐懼感就會減少,對核電項目的風險感知水平就會下降。如果公眾對于政府等負責機構不信任,就會增加自身的恐懼感、憤怒和悲觀的心理,進而對風險感知的水平就會過高,增加核電項目的抵觸感[10]。
對于技術的評估往往會令人產(chǎn)生分歧,由于對科學知識掌握不足,公眾的決策和判斷往往被社會信任所引導,更傾向于根據(jù)信任選擇可以被相信的專家,而并非對不熟悉的風險做理性的判斷[11]。在核電相關領域,大量研究表明信任對具體技術的感知有顯著的影響作用[12-13]。相對于公眾而言,專家對于技術掌握的知識和信息較為全面,可以客觀評價技術的可行性[14]。但在中國的現(xiàn)實社會背景下,專家對于核電站項目的觀點并不能完全達成一致[15-16],甚至部分專家稱為政府的“代言人”,因而專家的可信度大打折扣,導致公眾對于核電的風險感知程度遠遠高于專家的評估。
核電企業(yè)控制風險的能力是核電站安全運營的基礎,因此,技術的成熟度與可靠性必然成為公眾對于核電項目建設關心的首要因素。對于能力的信任,只有當社會關系中的機構在經(jīng)歷多次考驗,其行為被認為是稱職之后才能獲取信任[17]。然而,歷史上幾次大型核電站事故使公眾對于核電企業(yè)的信任度下降,對核電企業(yè)控制風險的能力產(chǎn)生懷疑,公眾對于項目產(chǎn)生了焦慮不安等情緒,并且公眾風險感知水平也有所提高。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設H1:信任是由公眾對媒體、政府、專家、企業(yè)四個維度組成的高階變量;假設H2:信任與核電項目風險感知呈反向相關關系;假設H3:信任與消極情緒呈反向相關關系,即信任度越高,則情緒越呈現(xiàn)積極狀態(tài),反之則為消極狀態(tài)。
1.2 負面情緒與風險感知
Finucane[18]建立的情緒啟發(fā)式學說認為情感和感情是理解風險感知的關鍵因素,當決策者在覺察到風險時心理會產(chǎn)生相應的反應即情緒,并且在此條件下產(chǎn)生主觀上對風險大小的估計。Loewenstein等[19]建立的風險即感情假說指出,風險感知不僅依賴于理性的認知判斷,還受到?jīng)Q策者心情等因素影響,在面對風險時,具有正面情緒的人感覺到的風險水平相對低于具有負面情緒的人群。而現(xiàn)實情況表明,即使決策者在主觀上能意識到情緒對于風險感知的影響,也難以對其進行控制[20]。由于核電站項目的特殊性,項目的建設可能造成的風險后果極其嚴重,自然會引起公眾憂慮恐懼等負面情緒,并由此將導致公眾在悲觀情緒下高估風險的結果。因此,在研究公眾對于核電項目的風險感知的過程中,有必要探究負面情緒對核電站項目風險感知的影響,而在此處正面情緒可以忽略不計。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設H4:負面情緒與核電項目風險感知呈正相關關系。
1.3 信息獲取
根據(jù)Douglas等提出的風險文化理論,風險是主觀建構出來的[21],而認知的建構是信息的加工過程。在當今社會,隨著信息獲取量的增加,客觀存在的風險并沒有增加的前提下被意識到的風險增多并加劇。信息的來源方式以及信息內(nèi)容的呈現(xiàn)方式都會在很大程度上影響甚至決定公眾對這一事件的風險認知[22]。雖然以往研究表明,信息獲取因素對風險感知有著明顯的作用,但并沒有證據(jù)表明其直接作用,因此本文擬通過分析其對信任和負面情緒的作用,而后在競爭模型中假定其直接作用并與最初的原模型做以對比分析,以探討信息獲取因素對風險感知的作用機理。
Midden提出在公眾對于風險的感知過程中,信任取決于對信息質量的判斷、信息的來源以及機構的組織結構和表現(xiàn)情況[23]。公眾對政府信任主要來源于對政府能力的歷史表現(xiàn)和當前行為,每一次危機事件中政府、專家與公眾進行風險溝通的效果會直接影響其信任水平。因此,信息的獲取對于核電站項目的信任構建極為重要。表達政府的決心和責任等信息固然可以提高信任水平,另外可靠及時的信息供給,即使是負面的風險信息也有助于提高公眾對政府的信任。
根據(jù)風險的社會放大理論,信息量是風險的放大器,關于風險事件的信息傳播會對人們的心理產(chǎn)生影響[8]。信息獲取的增加很難使公眾安心,相反令公眾恐慌的信息卻深入人心。Weinberg也指出大量的信息會對過往的事故起到強化記憶的作用,調(diào)動對于風險的潛在恐懼感,高估風險的結果[24]。另外,經(jīng)驗表明短時間內(nèi)信息量過大,不利于人們進行冷靜客觀的判斷,尤其是當專家反復強調(diào)核能的安全與效用時,并不能提高信任水平,而是使公眾產(chǎn)生抵觸情緒。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設H5:信息獲取與信任呈正向相關關系;假設H6:信息獲取與負面情緒呈正向相關關系。
根據(jù)上述理論假設,得到核電站項目風險感知影響因素的作用機理的概念模型,如圖1所示。
本研究的變量提取基于國內(nèi)外的相關研究變量量表的研究設計,數(shù)據(jù)和樣本采用應用廣泛的問卷調(diào)查的方式進行收集和統(tǒng)計,通過驗證性因子分析對信任二階因子的維度假設進行驗證,再用結構方程模型分析信任、負面情緒、信息獲取和風險感知之間的關系。
圖1 概念模型
2.1 問卷的設計與變量處理
依據(jù)國內(nèi)外已有相關研究成果,整理出變量的可操作的定義和測度指標,結合中國核電站項目建設情況設計了關于風險感知、信任、情感和信息獲取4個潛變量的測量量表,變量均采用Likert 5級量表進行測度,從1~5代表水平由低至高。
第一部分關于信任的測量參考Renn等[25]提出的信任的五大關鍵屬性即能力、客觀性、公正性、一貫性和善意以及Kasperson等[26]提出的社會信任的四個關鍵維度,包括承諾、能力、關注和可預測性。同時,結合中國核電站項目建設過程中信任主體的職責特征,分別設計出公眾對于媒體、政府、專家、企業(yè)的信任程度量表。
第二部分負面情緒的測度根據(jù)lzard[27]針對核安全風險將公眾的情緒分為積極和消極兩種類型十種狀態(tài),并結合Spielberger[28]設計的狀態(tài)—特質焦慮問卷整理出其中的消極情緒的五個觀測變量作為本研究對于測量負面情緒的問題。
第三部分對于信息獲取因素的測量,國內(nèi)外學者已進行了大量研究。中國學者在關于SARS以及汶川地震等風險事件的研究過程中,基于Powell[29]提出的理論,將信息分為關于風險事件的接受信息和各種防范措施信息[30]。本研究在結合以上研究成果的基礎上,針對中國核電站建設的特征,在考查公眾的信息獲取的因素時,將信息分為關于核電項目方面的信息接受(有關核電站事故的信息,核電站建設信息),如您對日本福島核電站事故所造成的危害的了解程度怎樣?您對核電站安全管理的信息比如防范措施、監(jiān)督管理機制的了解程度怎樣?以及各種防范核電風險的信息(核電站安全管理方面的信息,減少核電危害的措施),如您對核電站選址及工程建設信息的了解程度怎樣?對核電站減少核電危害信息的了解程度怎樣?對于問題的選項,均附以具體說明,方便被調(diào)查者根據(jù)實際感受選擇。
最后一部分針對風險感知的測量,主要參考Slovic的風險感知模型,并基于劉金平[31]、謝曉非[32]等學者普遍認可的風險感知的“五因素模型”(即風險的可見性、可怕性、可能性、嚴重性和可控性),結合中國核電站項目的風險特征及其建設的實際情況,設計出測量風險感知的量表。其中,問卷中具體問題的設計參考Choi[33]等人研究中對于核電公眾風險感知測量問題,如您認為核電站由于核輻射會造成環(huán)境污染嗎?核電站周圍的居民有很高的感染疾病的風險嗎(可見性)?您是否感覺或擔心核事故造成傷害會發(fā)生在自己或家人身上(可怕性)?您認為核電站事故發(fā)生的概率很高嗎(可能性)?您同意核電站事故會造成人員傷亡和經(jīng)濟損失會很嚴重,甚至會殃及后代嗎(嚴重性)?您認為控制核電站出現(xiàn)事故或損失有多困難(可控性)?
在問卷編制完成后,本人所在的研究所邀請了知名211大學核工程與技術學院的核電專家就核電站項目相關問題進行了交流與討論,其中包括核學院的教授、副教授等相關專家10余人,具有一定的權威性。交流后根據(jù)專家對量表指標的選取和問卷的題項提出的意見進行修改,完善了量表。 在正式調(diào)查之前,選取了30名在校大學生進行小范圍的預調(diào)查,根據(jù)結果以及調(diào)查過程中出現(xiàn)的問題對問卷進行了再一次修改,使問題更加明確化,增強其可操作性。修改后的量表如表1所示。
2.2 樣本的選取與數(shù)據(jù)的收集
由于目前的研究不涉及地域差別,僅從個體微觀角度分析公眾對于核電站項目的風險感知的影響因素。筆者于2016年3月在某調(diào)查網(wǎng)開展網(wǎng)絡問卷調(diào)查,共發(fā)放問卷600份,回收問卷518份,其中有效問卷485份(剔除回答問題時間短的問卷),有效回收率為80.83%。從性別來看,樣本的男女比例相差不大,女性共有236份,男性249份;從年齡來看,20歲以下的有9份、20~30歲的140份、30~40歲的170份、40~50歲的110份、50~60歲的46份、60歲以上的只有10份,被調(diào)查者年齡集中在20~50歲之間;從受教育水平來看,小學及以下學歷的有5份、初中10份、高中68份、大學361份、研究生及以上41份,被調(diào)查者大多數(shù)具有大學的受教育水平。從人口特征來看,樣本具有較好的代表性,其獲得數(shù)據(jù)能夠滿足進一步研究的需要。
表1 變量信度和效度分析結果
2.3 量表的信度與效度分析
信度和效度分析是評價檢驗模型的前提。本研究共向SPSS19.0 輸入485份數(shù)據(jù),得出整個量表的Cronbach’s α值為0.805(>0.70),各變量對應的分量表的Cronbach’s α值也均大于0.7,說明量表具有較高的信度。本研究測量變量的問題均依據(jù)國內(nèi)相關文獻的分析和整理得出,并通過同專家的討論確認,以及對小樣本進行試調(diào)查后修改完善形成的,因此各變量具有良好的內(nèi)容效度。并通過因子分析方法對每個指標對應變量的因子載荷進行檢驗,結果顯示每個題項相應的因子載荷均大于0.65。同時由于P≤0.01也說明具有較強的統(tǒng)計顯著性,收斂效度較好,因此量表具有較好的結構效度。對于樣本和數(shù)據(jù)的檢驗結果來說,KMO值為0.905,Bartlett球形檢驗顯著度為0.000,可以認為調(diào)查問卷的數(shù)據(jù)適合應用因子分析。通過表1的變量指標相關系數(shù)范圍看出置信區(qū)間均不包含數(shù)值1,對應的P值達到顯著(P值小于0.01或0.05),說明統(tǒng)計驗證了量表的區(qū)分效度。
3.1 信任二階因子模型
為了檢驗觀測變量測度的合理性,本研究利用AMOS6對各個變量進行通過驗證性因子分析,檢驗信任因子是由公眾對于媒體、政府、專家和企業(yè)四個維度協(xié)同構成的高階因素假設。為了檢驗信任測量的維度、聚合效度和區(qū)別效度,以及二階因子構念的可靠性,本研究構建了三個模型,即單維度的一階因子模型、由信任題項形成的四個相關的一階因子和由相應的一階因子形成的高階二階因子模型(見圖2)。如表2所示,單維度一階因子模型的χ2/df值大于5,RMSEA大于0.1,模型適配結果不合理。關聯(lián)的一階、二階因子模型χ2/df都小于5,且二者RMSEA小于0.08,IFI、NFI、CFI、GFI的數(shù)值都大于0.9,模型擬合符合相應的標準,各因子對信任的因子載荷均在0.5以上,且題項到因子的路徑均非常顯著,說明公眾對于媒體、政府、專家、企業(yè)的信任的四個維度構成的結構模型有良好的聚合效度。為了進一步驗證信任因子維度是更高階的因子,不能只通過比較χ2/df的值,而應該通過目標系數(shù)T的值來證明二階因子存在的合理性。目標系數(shù)T的值是低階因子模型與高階因子模型卡方值的比率[34],T值越接近1,更高階因子就越具有合理性,T值高于0.90即可表示高階因子模型能夠有效解釋低階因子之間的相關關系[35]。此處目標系數(shù)T=38/40=0.95表示信任因子解釋了四個維度特征變量95%的關系且二階因子載荷均非常顯著,因此假設H1得到驗證,說明信任是由公眾對媒體、政府、專家、企業(yè)四個維度組成的高階變量,將公眾對于不同主體的信任整合為信任因子作為公眾風險感知的影響因素做進一步考察更合理。
圖2 信任二階驗證性因子分析結果
在四個信任的維度中,依據(jù)其因子負荷系數(shù)可以得到,政府信任對于信任因子的貢獻最為明顯,其次是對核電企業(yè)和媒體的信任,最后是專家信任。這表明在考量信任因子與其他變量的聯(lián)系時,不同維度的重要性是有一定區(qū)別的,如對政府的信任程度明顯高于其他,即當提高公眾對政府的信任水平時,可以顯著提高信任因子的作用。
表2 各因子模型擬合指標(N=485)
3.2 整體模型的檢驗及修正
依據(jù)以上分析,信任變量是由媒體信任、政府信任、專家信任、企業(yè)信任四個維度構成的高階變量。本文使用加權算術平均數(shù)的方法計算打包信任四個維度的變量,將其作為信任的四個測量指標,其中權值依據(jù)模型測量變量及其潛在變量的因子負荷系數(shù)來確定。
在確定了測量模型的信度和效度后,利用AMOS6軟件基于最大似然估計的方法進行路徑分析,并根據(jù)模型輸出的修正指標對模型進行初步合理修正,以增強模型的擬合度。增列誤差變量e5與e6、e14、e16的相關關系,分析認為增加的相關關系的誤差間可以有共同的來源,因此這些關系是合理的。通過對模型進行修正,獲得整體模型的擬合結果如圖3所示。χ2/df值為2.826<5,RMSEA=0.059<0.08,GFI=0.927,CFI=0.955,IFI=0.932、NFI=0.955和AGFI=0.903值均滿足大于0.9,PNFI=0.780擬合度良好,至此模型達到可以接受的水平。在擬合度達到標準的基礎上,基于該模型進行了檢驗,結果見表3。
圖3 整體模型
←EstimateS.E.C.R.P信任信息獲取0.1930.0394.974負面情緒信任-0.4870.072-6.656***負面情緒信息獲取0.0230.0550.4220.673風險感知信任-0.0580.051-1.1420.253風險感知負面情緒0.4630.04410.509***W5信任1W6信任1.2610.05522.854***
續(xù)表3
3.3 負面情緒、信任和風險感知的關系
公眾的信任和負面情緒是相關的,由以上路徑分析可以得出負面情緒對于公眾的風險感知有顯著的正向作用,然而信任對于公眾的風險感知作用卻不顯著,與本文的假設相矛盾,則有必要具體分析三者之間的關系。從理論上分析,信任既可以做調(diào)解變量也可以做中介變量。公眾對相關主體的信任程度會改變負面情緒對于風險感知的影響,當公眾十分信任政府決策時,即使會對核電有一定的恐懼感,對于核電的項目風險感知程度也不會太過夸張。從另一個角度看,公眾對于核電項目的負面情緒會影響公眾的信任,而信任程度也會對公眾風險感知造成一定影響。因此,有必要做進一步分析,探討信任的作用。
將潛變量的得分進行中心化處理,消除多重共線性的影響,建立多元層次分析法來檢驗變量之間的相關性以及信任的調(diào)節(jié)作用。第一步在模型1中建立以風險感知為因變量,信任、負面情緒為自變量的回歸模型;第2步是在模型1的基礎上,將信任與負面情緒乘積項作為自變量添加進去,形成模型2,具體的回歸結果見表4。
在模型1、2中,負面情緒和公眾風險感知之間的相關系數(shù)都顯著為正,因此在分別或者同時考慮主效應變量以及調(diào)節(jié)變量影響的情況下,負面情緒會對公眾風險感知產(chǎn)生正向作用,即當公眾的恐慌情緒越明顯時,風險感知水平越高,認為核電站項目越危險(不可見、更可怕、更可能發(fā)生危險、更嚴重性和不可控),從而進一步證明了假設H3的穩(wěn)健性。在引入信任和負面情緒的交叉項后,模型2的解釋能力相對于模型1有了提高(R2的變化約為5%),這說明考慮信任的調(diào)節(jié)作用有利于更全面解釋負面情緒對于風險感知的過程。信任和負面情緒交叉項的標準化回歸系數(shù)顯著為負,即信任的調(diào)節(jié)作用顯著,隨著公眾對于各個負責主體的信任度的提高,負面情緒對于公眾風險感知水平的影響程度會降低(見圖4)。
另一方面,對中介變量信任做Sobel檢驗,結果顯示Z值為0.427,系數(shù)不顯著,即信任水平的中介作用不顯著,說明公眾對于發(fā)展核電站項目的信任水平是調(diào)節(jié)變量而非中介變量。
表4 層級回歸分析結果
圖4 信任水平的調(diào)節(jié)作用
第一,本研究驗證了公眾負面情緒對核電項目風險感知的影響作用,公眾對于核電項目越擔憂和恐慌則風險感知水平明顯提高,會傾向于害怕核電站的建設,感覺危險的可控程度較低,發(fā)生事故的可能性較大,且若發(fā)生事故后果嚴重度高,存在較強的隱性風險。因此決策部門應做好核電相關知識的普及與教育,降低公眾的焦慮水平,并提高對于公眾情緒因子的重視程度,如根據(jù)不同類型層次公眾情緒特點的差異性制定不同的策略,以此直接降低公眾的風險感知水平。
第二,在探究風險感知的影響因素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本文最初設計的概念模型并沒有完全得到驗證,而是得出信任對于負面情緒對公眾風險感知的影響起到顯著的調(diào)節(jié)作用。這說明提高公眾對于政府、企業(yè)、專家、媒體的信任度并不能直接降低公眾的風險感知,而是對負面情緒和公眾風險感知起到反向調(diào)節(jié)作用,即當公眾對政府等主體信任水平較低時,抵觸恐慌等負面情緒越明顯,那么公眾對核電項目的風險感知度越高(不可見、更可怕、更可能發(fā)生危險、更嚴重性和不可控)。而信任因子是由四個維度組成的高階變量,其中重要程度的排序依次是政府,核電企業(yè)、媒體和專家,這解釋了為什么在專家看來風險很低的核電站建設卻能引起公眾的強烈抵制情緒。相對于專家的信任水平,需進一步提高政府的公信力才能更好地安撫公眾情緒進而降低風險感知水平,提高核電項目的公眾接受性。同時,促使各個主體的信任水平保持在高水平的基準之上,以減少其他國家核電事故給中國公眾風險感知水平帶來的負面影響。
第三,本研究結果顯示信息獲取對于公眾信任有著顯著的正向作用,對于負面情緒的作用并不明顯。即當公眾能夠獲取到更多的有關核電的信息時,可以了解更科學的知識,更好地理解核電這種科技項目,并不像想象中的高風險,進而能夠提高公眾對于政府、企業(yè)、媒體、專家的信任水平,但是信息獲取量不足以直接對公眾的負面情緒起到改善或加強的作用,也就是即使獲取到足夠的信息,并不能緩解公眾對于核電項目的害怕和恐慌等情緒。其原因一方面在于核電項目本身的屬性,若發(fā)生事故,后果極其嚴重,另一方面可能是本研究建立的信息獲取潛變量的測量指標并不能全面概括揭示出信息的特點,需要進一步研究信息機制對于情緒的作用機理才能為決策提供可靠依據(j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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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沈蓉)
On the Factors of Public Risk Perception in Nuclear Power Plant Projects
Song Yan,Sun Dian,Su Zifeng
(School of Economic and Management,Harbin Engineering University,Harbin 150001,China)
To restart nuclear power plant projects in China,a better understanding of public risk perception is conductive to risk communication and stability of social environment of the projects.This article analyzed the factors including trust,emotions and information acquisition affecting the public risk perception of nuclear power plant projects based on the risk perception theory,and used structural equation model and hierarchical regression to demonstrate the function mechanism of the variables and relevant theoretical hypothesis.The results showed that the trust of media government expert and enterprise didn’t have direct effects on risk perception;the negative emotions had positive effects on risk perception and the trust negatively regulate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negative emotions and public risk perception;the information acquisition had positive effects on the trust,but it was not obvious as for the effect on the negative emotions.
Risk perception;Trust;Negative emotion;Information acquisition;Risk communication
國家自然科學基金資助項目“自然災害應急協(xié)同決策及其可靠性仿真”(71101034),國家軟科學項目“重特大災害社會風險演化機理及多元治理研究”(2013GXS4D113) 。
2016-10-28 作者簡介:宋艷(1976-),女,黑龍江哈爾濱人,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危機管理。
C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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