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輕風落楝花

四川/孫海

小雨輕風落楝花

四川/孫海

楝為楝科楝屬落葉喬木，產(chǎn)我國黃河以南各省區(qū)，生于低海拔曠野、路旁或疏林中，目前已廣泛引為栽培。在濕潤的沃土上生長迅速，在酸性土、中性土與石灰?guī)r地區(qū)均能生長，材質(zhì)紋理粗而美，質(zhì)輕軟。鮮葉、根、子可作農(nóng)藥或入藥。果核仁油可供制油漆、潤滑油和肥皂等。

“漫將苦字記心頭，無華春意留。紫千紅常過眼，鈴子綴滿枝稠?！贝合慕惶娴募竟?jié)，一場春雨后，枝頭的楝花紛紛飄落，萬紫千紅的春天結(jié)束了，進入到了綠肥紅瘦的初夏季節(jié)。細雨茸茸濕楝花，南風樹樹熟枇杷。《花鏡》說：“江南有二十四番花信風，梅花為首，楝花為終?！遍ㄊ㈤_在春花盡落的暮春季節(jié)，所以古人將其稱為“楝花風”，“處處社時茅屋雨，年年春后楝花風。”楝，也叫苦楝，又名“苦苓”，諧音“可憐”。一夜風雨，楝花零落，獨步于輔滿楝花的路上，聯(lián)想起“可憐”這個詞，不由感嘆時光如流水，轉(zhuǎn)眼間花兒就會隨細雨斜風零落成泥碾作塵，似乎有幾分無可奈何春又去的傷感（圖1）。

圖1 楝花

楝是楝屬植物，據(jù)《中國植物志》記載在中國有兩個種，楝和川楝。川楝的果比苦楝更大，小葉近全緣或具不明顯的鈍齒；花序長約為葉的一半。不過，新的分類系統(tǒng)已經(jīng)將川楝和楝都歸并到入到了楝這個種。這實在是個好消息，至少再不用區(qū)分它們之間細微的差異了。楝花的花序是腋生的圓錐花序，有很多分枝，花是兩性花，在一朵花中，同時具有雌蕊和雄蕊。每朵楝花都有一個顯著的特點，那就是它們居于中間的花絲會合生成紫色圓柱形的雄蕊管，管頂有10～12齒狀裂，雄蕊管上部的裂齒間著生花藥10～12枚。楝樹開花時，滿樹淡紫色花朵從葉腋處發(fā)出，一蓓數(shù)朵，芳香滿庭，淡紫芳華如煙，香氣會飄到很遠的地方（圖2）。

圖2 楝花

古人用楝花制熏香，蘇東坡在雜記中曾記載，溫成皇后閣中香，用松子膜，荔枝皮，苦練花之類；沉檀龍麝皆不用。宋仁宗以謙恭節(jié)儉著稱于世，張貴妃每日燃焚用苦楝花、松子膜、荔枝皮這些尋常易得之物制成的香，而對在士大夫和貴族圈子中流行的沉、檀、龍、麝這樣的名貴香料一概不用。這種不走尋常路的方式卻甚合仁宗心意，生前盡得天子寵愛，死后更被追贈為皇后。

民間傳說中，當年，建立大明朝的皇帝朱元璋職業(yè)還是叫花子兼職和尚的時候，在一個寒風苦無雨的冬天，又冷又餓的朱元璋靠著一棵楝樹休息，寒風刮過，樹上的楝果紛紛掉落，打在朱元璋長著癩瘡的禿頭上。朱元璋不由大怒：“你這要死不活的爛心東西，你不得好死！”。后來，朱元璋逆襲成功，推翻了元朝當上了皇帝，派人一打聽，那棵欺負過皇帝要死不活的樹居然還活得好好的，于是不依不繞的又派人去將這棵楝樹砍了，這樹的主干果然早已中空，應了當年的爛心咒。

朱元璋是一個不關(guān)心自然科學的小心眼皇帝，苦楝是落葉喬木，每年秋冬季節(jié)，它的葉會逐漸脫落，楝樹就呈現(xiàn)出枯敗的樣子。每當苦楝葉落殆盡時，意味著冬季就要到了。楝樹木質(zhì)層粗糙有皺褶、質(zhì)地較為輕軟，木質(zhì)易腐爛中空。楝樹空心的樹干常常形成樹洞，在樹洞里，常有留存的雨水，還有樹木腐壞后形成的腐殖質(zhì)，當鳥兒攜帶著其它植物種子不經(jīng)意的停留在苦楝樹洞里，還會為其它植物在楝樹身體里“播種”，久而久之，就可能會看到在一棵苦楝樹上又長出了另外一種樹木的奇妙現(xiàn)像。

苦楝的果期在每年的10～12月，核果球形至橢圓形，掛滿枝頭經(jīng)冬不綴，甚至來年春天楝花又開的時候，常還有去年宿存的楝果掛在枝頭，花果同枝，楝果果熟時金黃色，也被稱為“金鈴子”。傳說中，苦楝的果實是鳳凰的食物，鳳凰非楝實不食。《莊子·秋水》里提道，鳳凰“非梧桐不棲，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圖3）。

圖3 楝樹花與宿存的果同枝

“練實”就是楝樹果實。冬日里，楝樹的光光的枝頭掛滿了苦楝果，這些對人類來說味極苦并且有毒的楝果，卻是鳥兒們的美味了?；议ｘB、灰喜鵲、白頭鵯等許多鳥類都以楝果為食，有些鳥類取食楝果后將果核從嘴中嘔出，從而幫助其自然繁殖。白頭鵯通常會將果實叼到空曠的地方享用，來年在這些地方就又會出現(xiàn)楝樹的幼苗。還有一些鳥類囫圇吞棗的將整顆楝實吞下，楝果是一種的肉質(zhì)核果，種子會受到堅硬果核的保護。經(jīng)過鳥類消化道后，隨著鳥類糞便排泄后大多仍能保持完整的種子結(jié)構(gòu)，從而通過鳥類傳播它們的種子。楝果的果核骨質(zhì)，質(zhì)地堅硬外形多棱，將果核收集處理稍加打磨，打孔后串起來就可以做一個精美的手串。

對人體來說，誤食楝果會中毒。誤食過多楝果或過度使用苦楝藥劑都可能導致中毒并危及性命。楝樹全株有毒，以苦楝子毒性最強，有毒成分主要為川楝素Toosendanin，對人類的消化道有刺激作用，還可能引起腎臟，肝臟損害及心血管功能障礙。食入果實6～8顆即可引起苦楝子中毒。從苦楝果實中分離出了苦楝醇、苦楝新醇、苦楝二醇、苦楝三醇等化合物，這些天然化合物對一些有害昆蟲有較強的生物活性，可以用于防治農(nóng)作物害蟲（圖4）。

圖4 楝子

楝花開后，楝樹葉加快生長，更加繁茂，到了夏天，枝葉繁茂形成濃密的樹冠層。楝樹的葉也極容易辯識，楝樹每一片樹葉是由許許多多的小葉組成的，小葉又由葉軸分枝2-3回，在葉軸的兩側(cè)排列成羽毛狀，小葉兩兩對生，有一頂生小葉，小葉的數(shù)目為單數(shù)，楝葉的這種葉被稱為2-3回奇數(shù)羽狀復葉（圖5）。傳說中生性忠義正直的神獸“獬豸”就喜歡吃楝樹的葉子。在民間，夏季如果被蚊蟲叮咬了，居民常常摘幾片楝樹樹葉揉成汁涂抹一下，即可止癢、消炎。在中國南方，端午祭祀屈原時，因為祭祀的粽子常被蛟龍魚蝦偷吃，所以用楝樹葉包粽子投入江中。《荊楚歲時記》記載“蛟龍畏楝，故端午以葉包粽，投江中祭屈原?！惫湃擞眠@種方式來寄托對屈原的懷念和保護之情。端午節(jié)時，宋朝人還有以“楝葉插頭，五采系臂，謂為長命縷”的風俗。

圖5 2～3回奇數(shù)羽狀復葉

楝樹的名字也來源于古人對它的利用。《爾雅翼》中記載：“楝葉可以練物，故謂之楝。”

楝葉又是如何練物呢？成書于戰(zhàn)國的《周禮·考工記·慌氏》就記載了楝絲和楝帛的過程：“楝絲以涗水，漚其絲七日，去地尺暴之，晝暴諸日，夜宿諸井，七日七夜，是謂水楝?！睙嚅緸榛宜?，把帛浸于其中，放在光滑的容器里，涂上蛤灰，用水澄去灰渣，擰去水分曬干，抖去細灰，再用楝灰水浸，又涂蛤灰，放入光澤的容器里過夜，第二天又浸楝灰水，曬干。白天在陽光下暴曬，晚上浸入井中，這樣經(jīng)過七日七夜，這種方法叫做水楝。這種方式練絲帛，通過楝木制成的堿性藥劑，除去了絲帛上的絲膠和雜質(zhì)，通過曬，利用日光紫外線對生絲或坯綢來漂白。經(jīng)過練制的絲帛就更加白凈、光澤具有柔軟的質(zhì)感了。

楝樹在我國分布很廣，而我們的祖先也很早就在栽培利用這種樹木了。楝樹在濕潤的沃土上生長迅速，對土壤要求不嚴，在酸性土、中性土與石灰?guī)r地區(qū)均能生長，是平原及低海拔丘陵區(qū)的良好造林樹種，在村邊路旁種植更為適宜。自古江南民居便流行“前樟后楝”，宅前種樟，宅后植楝。江南處處植楝，于是楝花風成為江南的一道獨特風景，“小雨輕風落楝花，細紅如雪點平沙。槿籬竹屋江村路，時見宜城賣酒家。”（圖6）

圖6 楝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