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山：錫城風(fēng)流一肩挑

申功晶

走南闖北的乾隆爺?shù)谝淮蜗陆希①澖K無錫惠山“甚合朕意，可稱為江南第一也”！

惠山，位于“長三角”腹地的江蘇無錫西郊，東接蘇滬，南瀕太湖，西鄰寧常，北臨長江，是當(dāng)年泰伯奔吳的發(fā)源地，亦是中國近代民族工業(yè)的發(fā)祥地，有“江南第一園林”寄暢園、“天下第二泉”惠山泉、“江南最勝叢林”惠山寺、“露天博物館”惠山古鎮(zhèn)，江南的山水、祠堂的群落、名泉和古剎，衍生出了惠山園林文化、二泉茶酒文化、譜牒宗祠文化、惠山泥人文化……

圣眷優(yōu)渥寄暢名園

惠山共有九個山隴，如游龍盤旋，故稱九龍山。山勢平坦開闊，林間草木幽深，山泉星羅棋布。南北朝時，皇家重佛，僧人相中了這塊寶地福田開廟建寺，是為“南朝四百八十寺”之一的惠山寺。明代中葉，造園之風(fēng)盛行江南，“土豪”們紛紛在惠山之麓起造山居別墅，一時竟然形成“環(huán)惠山而園者，若棋布然”的園林群落格局。正德年間，北宋著名詞人秦觀后裔秦金購得惠山寺僧舍，壘山鑿池，移花植木，擴(kuò)建別墅，秦氏后裔里頭有一個叫秦耀的子孫，解職回鄉(xiāng)，因官場失意，抑郁煩悶，故學(xué)了北宋醉翁歐陽修“寄情于山水之間”，借王羲之“取歡仁智樂，寄暢山水陰”詩句，給園子取名為寄暢園。

走南闖北的乾隆爺算得上一枚資深驢友，他老人家第一次下江南，前腳到揚州，嫌其“繁華，而無真山水”，后腳至鎮(zhèn)江，不滿“鎮(zhèn)江有金山，然有戒心”，唯獨到了無錫惠山，盛贊“甚合朕意，可稱為江南第一也”！既然來了江南第一山，當(dāng)然免不了去山上的江南第一名園——寄暢園，他聽得八音澗內(nèi)泉水潺潺、叮咚作響，似若“金石絲竹匏土革木”八音回蕩山間，頓時心曠神怡，龍心大悅，揮毫?xí)鴮懴隆坝耜┙饟湣彼膫€大字；他踱步錦匯漪，七星橋、涵碧亭、嘉樹堂、知魚檻……臺榭廊靠、奇石山木如一幅天然山水長卷徐徐平鋪開來，倒映碧池中，果不負(fù)“錦匯”之譽(yù)。

知魚檻三面臨水，憑欄倚瞰，魚群翔游倏忽、飄逸自如，昔莊子同惠子游于濠梁之上，莊子曰：鰷魚出游從容，是魚之樂也?；葑釉唬鹤臃囚~，安知魚之樂？莊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精通漢學(xué)的乾隆，想來對這些掌故爛熟于胸，自然頗諳其中古趣雅意。寄暢園古木眾多，百歲高齡之老樹并不鮮見，且枝繁葉茂，濃蔭四合，實是一個消夏小憩的好去處。

惠山的泉，甘甜可口，據(jù)說當(dāng)年，茶圣陸羽嘗遍天下名泉，認(rèn)定廬山康王泉第一，惠山石泉次之，自此“天下第二泉”就美名揚天下了。唐朝宰相李德裕喝過之后，竟派人專程將二泉水不遠(yuǎn)千里，運送長安。到了宋朝徽宗時，更將二泉水列為貢品，月進(jìn)百壇。品茗高手乾隆爺怎么會放過清涼甘洌的第二泉呢。試想，烈日當(dāng)頭，他老人家安坐在巨樟石條凳上，有人送上冰水，那是何等愜意！如果說茶圣將惠山二泉水推向全國，那么，瞎子阿炳一曲《二泉映月》則讓它走向了世界。

乾隆返京后，對寄暢園念念不忘，乃至在頤和園中拷貝了惠山園、玉泉山、竹爐山房、鳳凰墩……形成“惠山九龍”縮影，治理國事之余，抽空到此小憩，以慰相思之苦。甚至在他退位后，仍對惠山寄暢園魂牽夢縈，作詩多首。

祠堂叢林惠山古鎮(zhèn)

走在惠山腳下的古鎮(zhèn)上，你會被那些密集遍布的觀音兜、馬頭墻、風(fēng)火墻屋脊等所吸引，這座有“露天博物館”之稱的古鎮(zhèn)，從唐代至民國共有各類祠堂118座，供祭著80個姓氏、180位名人，有以吳地始祖至德泰伯祠、戰(zhàn)國楚相春申君大王廟、五代吳越國王錢武肅王祠為尊的君王祠，還有以張柬之、司馬光、范仲淹、李綱為主的宰相祠堂九處，另有尚書祠、侍郎祠、御史祠、巡撫祠、名人祠等。

一座座祠堂風(fēng)格迥異，有白墻烏瓦、飛檐斗拱的中式建筑，有琉璃點綴的西洋建筑。其中，年代最為久遠(yuǎn)的要數(shù)華孝子祠。東晉大孝子華寶遵父言終身不冠不娶，朝廷為表彰他的孝行，即改宅為祠，主建筑“享堂”三間六架的歇山頂，內(nèi)壁嵌三十五方明清碑刻；等級最高的是理學(xué)開山鼻祖周濂溪夫子祠，就是《愛蓮說》的作者周敦頤，該祠是惠山祠堂群中唯一的皇帝來過兩次并賜匾題字的祠堂；最具威儀的當(dāng)屬張巡張中丞廟祠，前庭石獅雄踞，有儀門、戲臺，兩側(cè)有觀樓，正殿坐張巡、許遠(yuǎn)神像。安史之亂時，張巡、許遠(yuǎn)血戰(zhàn)睢陽，遏賊南犯，壯烈殉國，南宋辟祠以祀；最為矚目的是中西合璧的楊藕芳祠。楊藕芳與兄一起籌辦了無錫第一家民辦工商實業(yè)——業(yè)勤紗廠，算得上近代民族工商業(yè)的先驅(qū)之一。由于深受洋務(wù)思潮影響，他的祠堂建筑風(fēng)格透著濃郁的中西合璧風(fēng)味。從外觀看，暗紅磚墻結(jié)構(gòu)、圓弧形劵門拱頂，頗具西洋建筑印記。入得院內(nèi)，磚砌木造的廊柱屋頂，又是一座有中國特色的四合院建筑；最為隱匿的祠堂坐落在古鎮(zhèn)下河塘寶善橋南逸，是晚清名將李鶴章紀(jì)念祠堂。這座祠堂前院是徽派特色建筑“李公祠”，后園則是一方占地5000多平方米的袖珍園林，小橋流水、曲徑通幽、假山古樹、亭臺樓閣……一座宅邸，兩種建筑風(fēng)格，在江南也算是罕見了。

在茫茫古祠堂群中穿行，從門廊而入，穿過庭院，看到了照壁，以為已是祠堂全部，孰料繞過照壁，居然別有洞天，還有正殿、享堂、花園……從最近的出口出門，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頭暈?zāi)垦?，迷失在這重重“祠堂博物館”中，每一塊牌匾，每一間古宅，都有著一個屬于自己的故事。想當(dāng)年，能在這塊寸土寸金、炙手可熱的黃金地皮上獲得一席之地，已然是很多名門望族渴求的無上榮耀了。

泥人美食薈萃老街

有了祠堂，便有了守護(hù)祠堂的祠丁，當(dāng)年惠山祠丁逾百戶，然祠丁收入十分微薄。為了維持一家生計，貼補(bǔ)家用，祠丁們挖取惠山東北坡山腳下的黑泥制作泥人出售。黑泥細(xì)膩柔軟、彎而不斷、干而不裂，是用來“捏塑”的上等材料，捏出的泥人造型飽滿、線條流暢、色澤鮮艷、情趣盎然，曾被作為貢品獻(xiàn)入宮廷。其中最具代表的是“惠山泥阿福”，阿福面滿如月，兩腦際梳抓髻，耳大垂肩，那憨態(tài)可掬的模樣，十分惹人喜愛。現(xiàn)在，阿福、阿喜這一對童男童女已經(jīng)成為無錫的城市吉祥物。

惠山古鎮(zhèn)美食琳瑯滿目，見之令人垂涎欲滴，無錫小籠包是“食肉動物”們不可錯過的佳肴。當(dāng)年，乾隆御駕從黃埠墩換乘到惠山老街，品嘗了當(dāng)?shù)氐男』\包，贊不絕口，乃至百年老字號的秦園小籠包名氣很響。小籠包皮薄鹵多，當(dāng)熱氣騰騰的小籠包端到面前，最好的吃法是倒入少許香醋、嫩姜絲佐料在一個小碟中，然后用筷子輕輕夾起小籠包移入淺碟，先在薄如蟬翼的皮上咬一個小口，一吮滿口鹵。倘若在秋冬，餡心中摻入熬熟的蟹黃油，味道更為鮮美?；萆接退诸H受老無錫歡迎，因形似寺廟內(nèi)“四大金剛”肚臍，因此又有“金剛肚臍”之稱。它選用上等白面粉加純素油拌和，再釀進(jìn)芝麻、果仁、瓜絲等原料做餡烘制而成，色澤金黃，酥松香甜，有甜有咸。梅花糕也是無錫風(fēng)味小吃，糕呈金黃色，狀如梅花，松軟可口，有鮮肉、豆沙、芝麻、菜豬油四色餡心。玉蘭餅聽起來名字挺秀氣，其實就是煎炸的大肉湯圓，外皮金黃香脆、內(nèi)里軟糯，殺傷力極強(qiáng)，伴隨“咔嚓”清脆一聲，糯米在嘴里融化開來，隨之是濃郁的肉香，吃起來要格外小心，里面的肉汁會隨時飛濺到你臉上、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