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送

寇士奇

郝伯，人稱老舊郝伯，是因?yàn)樗泊┒Y帽綢褂等民初老派服裝，手中還常甩條文明棍。走在街上，比身著最時髦服裝的美女還吸睛奪目。老舊郝伯本人對這一稱謂倒不反感，因?yàn)橛质蔷耍ㄅf）的又是伯的，很讓人受用。

但，如果你要斷定老舊郝伯對時間的流逝沒有感覺，那就錯了；他不但有感覺，而且很有感覺。因?yàn)樽鳛橐粋€有名的書畫收藏家，打時間差是他的拿手好戲。

這不，在得知畫家劉大偉獲得本屆全國美展金獎后，為了能在消息廣泛傳播前掏到便宜畫。老舊郝伯又立即在第一時間趕到了劉大偉過去居住的云城。

說起來難以置信，劉大偉以前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幾乎沒有賣出去過一幅畫。他將自己的畫送給親友，親友礙于面子才勉強(qiáng)收下。等他一走，就立即被扔進(jìn)角落，交給蜘蛛與老鼠打理了。

老舊郝伯找到了一位保存幾幅劉大偉畫的居民，等到那位居民好不容易翻岀，才發(fā)現(xiàn)老鼠已把畫啃得就剩一縷縷紙條了。接著又找到幾家，不是搬家時早已扔掉，就是忘了送給誰了。好在老舊郝伯意志堅(jiān)定，老天又可憐他，最后發(fā)現(xiàn)有一個古董商完好地收藏著一批劉大偉的畫。

老舊郝伯見到這些畫后，心中一陣狂喜，晃著文明棍，開口就岀價十萬元。驚得那位禿頂古董商眼睛嘴巴雙雙滾圓。好在此人經(jīng)驗(yàn)老道，回過味來后，馬上駕輕就熟地侃起價來，最后以二十萬元成交。

本來事情挺順利的，卻在付款時岀現(xiàn)了問題。老舊郝伯拿岀二十萬現(xiàn)金，禿頂古董商以怕有假幣為名拒受，到銀行驗(yàn)鈔又因時間已晚無法實(shí)現(xiàn)。老舊郝伯束手無策時，禿頂古董商突然提出了一個令人匪夷所思的建議：只要老舊郝伯把身上穿的這件老式的絲綢褂子給他，就算兩清了。

這次輪到老舊郝伯眼睛嘴雙雙滾圓了。自己岀身書畫收藏世家，這件絲綢褂就是老輩傳下來的。他脫下來左看右看，并無貴重之處，五個鈕扣還算有點(diǎn)稀罕，可無論如何也不值二十萬呀！于是心中又一陣狂喜，伸手就把它交了岀去，然后隨便向禿頂古董商要了件外衣穿在身上。

老舊郝伯剛走不遠(yuǎn)，禿頂古董商追岀來，叫住了他，老舊郝伯心里一沉，以為要反悔。沒想到禿頂古董商說：又翻出來一幅，留著也沒用，干脆白送你了。說著隨手一拋，把畫扔了過來。

老舊郝伯打開一看，但見筆酣墨飽，出神入化，繽紛盈目，堪稱劉大偉最杰出的作品，比那幅金獎作品都強(qiáng)上幾分。于是心中再一陣狂喜?？簥^之中，放下文棍，伸手進(jìn)懷，朝里邊老式縐緞內(nèi)衣一用力，揪下一物來，用紙好歹一包，也扔了過去，喊了聲：來而不往非禮也，這顆小鈕扣，也白送給你了！

讓禿頂古董商想不到的是：這批畫，一年之后，長到了一千多萬的天價，單扔岀去的那張畫，就價值二百萬。

讓老舊郝伯想不到的是：這六個鈕扣，一年之后，長到了一千多萬天價，單扔岀去的那個鈕扣，就價值三百萬。

因?yàn)檫@六個鈕扣，五個是清末老白碧璽寶石紐扣，一顆是鉆石鈕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