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凋謝的冬梅

殷思明　鄒依慶

12008年10月24日清晨6：30。付冬梅已和吳師傅一起在民航巴士西壩河站賣票、檢票。冬梅是北京昌平職業(yè)學校的一名實習生，身高一米六的她穿著寬大的外套，在瑟瑟的秋風中顯得十分單薄。

2這時，一位抱著小孩的女乘客下了出租車，她的行李很多。冬梅和吳師傅趕忙過去接過女乘客的行李箱，放到站臺上。她微笑著招呼女乘客買票。

3巴士晚點一刻鐘仍未到站，等車的乘客們開始有些著急了，他們紛紛圍住冬梅和吳師傅：“車怎么還不來？我們都快誤機了！”

4冬梅耐心地安撫大家道：“對不起，今天有點兒堵車，您別著急。調度車說十分鐘之內就到，來得及的！”她那爽朗的東北口音，讓不安的人群安靜了下來。

5冬梅雖然到北京民航通力航空服務公司實習僅一個多月的時間，但她看起來已經有點像個熟悉工作的老員工了。吳師傅很是贊賞她，說她很快就可以獨當一面了。

6想到自己馬上就能獨立工作了，冬梅心里說不出地喜悅。兩天前，她剛給媽媽打過電話：“媽，我快掙錢了，您以后就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了。我掙的錢都孝敬您和爸，還有爺爺。”

7就在此刻，危險悄然而至。巴士站西側五十米處有一個公交車站，一輛801路公交車正向站臺駛來，但它并沒有像往常一樣進站停車，而是繼續(xù)向前駛去。

8吳師傅最先發(fā)現(xiàn)了這輛車的異常：公交車司機的頭趴在方向盤上，身子也塌了下去。突然，公交車的車頭向右一偏，向民航巴士站臺急速駛來。公交車失控了！

9吳師傅連忙大喊一聲：“快閃開！”說話間，那輛公交車已經越過馬路牙子，沖向了站臺上的人們。

10一些乘客意識到危險，趕忙向車頭兩側躲閃。吳師傅一面跳上了路邊的花壇隔離矮墻，一面著急地望向冬梅站著的方向。

11冬梅面對著車頭，她清楚地看到了呼嘯而至的危險。同事邢師傅焦急地沖她呼喊：“冬梅，快閃開！”

12其實冬梅只要向旁邊跑兩三步，就可以避開危險。但她看到兩位乘客還在她身邊，他們背向馬路，顯然還沒有意識到即將到來的危險。

13失控的龐然大物加速疾馳，危險的氣浪在向前逼近，眼見離他們三人只有幾米了，冬梅只要一閃身，就可以躲過險境。

14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冬梅沒有選擇自己逃生！在一片驚呼聲中，她挺起單薄的身軀，用盡全身力氣推開了兩位乘客！

15那兩位乘客被推倒在了路邊，而冬梅卻完全失去了逃生的機會。被救的兩位乘客還沒回過神兒來，就在一瞬間，一個瘦小的女孩不顧自己的生命安危把他們從死亡線上推開了。

16令人痛心的一幕出現(xiàn)在人們眼前：失控的公交車疾馳而來，右前輪無情地碾過了冬梅年輕瘦弱的身軀，車輪卷住了她的大衣衣襟，把她向前拖去……

17公交車又向前駛出三十多米，勇敢的女售票員沖到司機身邊，用手拼命壓住了腳剎，迫使車子停了下來，然后趕忙跳下車救人。

18周圍的人都圍了過來，他們親眼見證了這個女孩舍己救人的壯舉。

19逃生還是赴死，自救還是救人，僅僅是一秒鐘的抉擇。冬梅義無反顧地選擇了把生的希望留給他人。此刻，她躺在地上，嘴角流淌著鮮血。

20在送往醫(yī)院的途中，同事們抱著氣若游絲的冬梅，她們熱淚直流：“冬梅，你怎么樣??？”冬梅喃喃地安慰她們：“我沒事……”嘴里卻冒出一股股鮮血。

21一個小時后，同事們和從學校趕來的老師們聽到了一個令人心碎的噩耗：年輕的冬梅因內傷失血過多，失去了寶貴的生命。大家頓時泣不成聲。

22冬梅的爺爺、爸爸、媽媽從家鄉(xiāng)趕來，萬萬沒有想到是在殯儀館里見到自己日夜牽掛的孩子，他們傷心欲絕、淚流縱橫。

23當老師含淚告訴他們冬梅是因舍己救人而犧牲時，冬梅的爺爺止住了淚水，他用顫抖的手撫摸著冬梅說：“值了，命比天大?！?/p>

24學校的師生們精心布置了冬梅的靈堂。他們掛起了無數(shù)的千紙鶴，燃起了一盞盞蠟燭，遺像中的冬梅面帶笑容，師生們不由得憶起了她在學校生活中的一點一滴。

25那是2D06年8月底，昌平職業(yè)學校正熱火朝天地迎接新生報到。學生們在親人的陪伴下，辦理各種入學手續(xù)，好一番熱鬧的景象。

26這時，付冬梅來到了老師面前報到。淳樸憨厚的她獨身一人，瘦小的身子被沉重的行李箱墜得有些傾斜。

27老師關切地問道：“孩子，你一個人來的嗎？家人沒來送你？”冬梅的小臉漲得通紅，小聲說：“我媽說，一個人來回的路費都能頂全家一個月的飯錢了?！?/p>

28課堂上，冬梅都是靜靜地一面認真聽課，一面低頭記筆記，不似其他同學一般活躍。

29一節(jié)課上，老師讓冬梅回答問題。冬梅十分緊張，回答起來結結巴巴。老師用鼓勵的眼神望著她：“答得不錯，準備一下，下次上課我還叫你?！?/p>

30老師對她的鼓舞和鍛煉，讓冬梅很是感激。課后，她主動跑上講臺擦黑板，看見老師要離開教室，她就到講臺前幫老師收拾電腦、書本等。

31上課時，冬梅開始主動舉手發(fā)言，她回答的聲音越來越洪亮，漸漸露出了東北女孩的爽朗性格。她的成績也從全班倒數(shù)幾名前進到全班第二名，她對學習更有信心了。

32一日午飯時間，班里一個叫張旭的男生悶悶地躺在床上，他踢球腿受傷了，腿上打著石膏。他想到行動不便，不能去食堂吃飯，只好吃泡面充饑了。

33這時，門口傳來敲門聲?！罢堖M！”他正納悶著會是誰，門推開了，原來是冬梅，她笑意盈盈，手里正捧著熱氣騰騰的飯菜。

34張旭看了看碗里的紅燒魚，心里說不出地感動。大家都知道，冬梅家里很窮，她平時生活也十分節(jié)儉，在食堂幾乎不吃肉菜。

35“你還想吃點兒啥？我?guī)湍阗I！”看到張旭吃飯若有所思的樣子，冬梅爽朗地問道。連續(xù)半個月，冬梅幾乎每天都去食堂買好飯給張旭送來。

36受到冬梅的感染，同學們都開始積極幫助張旭。男同學搶著幫張旭買東西，打水：女同學則幫他補習功課，洗衣服。班里一片融洽的氣氛。

37新學期到了，班里要選班干部。當選到衛(wèi)生委員時，班里頓時鴉雀無聲，大家都知道，當衛(wèi)生委員又累又容易得罪人。就在這時，冬梅主動舉手自薦。

38放學的鈴聲響起了，同學們陸陸續(xù)續(xù)走出教室?！皠e跑，今天你們值日！”冬梅攔住兩名男同學。

39一心想著踢球的兩個男生最終還是跑掉了。冬梅無奈地一笑，然后就和另一名值日的同學打掃起衛(wèi)生來。他們班已經連續(xù)多次在全校衛(wèi)生評比中獲得了最高分。

40打掃完教室之后，冬梅又把班里積攢的廢瓶子一個一個裝起來。她準備把它們賣了，交給班主任充當班費。

41周末的時候，本地同學都回家了。很多同學的床鋪很凌亂，她就把床鋪上的臟衣服整理起來，放進大盆里洗起來。

42洗好后，她就登上小板凳，把衣服晾在水房高高的晾衣繩上。水房的地上很滑，每當她看到同學晾衣服，都會熱心地幫忙。

43同學們返校后，看到一塵不染的宿舍，每個人的床頭都放著疊好洗凈的衣服，室友都高興地抱著冬梅說不出話來。

44學校要召開運動會，班主任很是苦惱：“我們班男生少，體質也比較弱，怕是報不了什么項目了?！倍钒参坷蠋煟骸澳鷦e擔心，還有我們女生呢?！?/p>

45幾天后，班主任偶然路過操場，正看見冬梅和十幾名女生在體育老師的指導下進行訓練，有人在練接力跑，還有人在練跳高、跳遠……

46見到班主任，冬梅跑過來對班主任說：“老師放心吧，我動員班里的女同學把所有的項目都報上了，每天放學后就來操場訓練。”

47有幾個女同學不太情愿訓練，站在操場一邊。冬梅招呼她們：“來吧來吧，我先給你們表演個節(jié)目?！闭f著她就開始表演起花樣踢毽子，踢得非常漂亮。

48大家越看興致越高。冬梅對她們說：“我以后天天都給你們表演。咱們一起訓練吧，還能減肥呢?！蹦菐讉€女同學笑了，高興地開始和大家一起鍛煉起來。

49轉眼到了運動會召開的日子，冬梅和班里的女生參加了所有報名的比賽。她們還在4×100米接力賽中奪得了冠軍。

50運動會結束了，她們班的總分在全校名列前茅，在全系取得了第一名的佳績。全班學生歡呼雀躍，班主任也驚喜萬分，笑得合不攏嘴。

51“老師，有什么我能幫忙的嗎？我和同學幫您做這個PPT吧?！彼洺f(xié)助老師做一些文檔處理、電腦制作等工作。冬梅自身的計算機水平也越來越高。

52學校又要開始舉辦一年一度的“我自信，我能成”學生才藝展示活動了。冬梅自告奮勇，想要參加節(jié)目背景制作的工作。

53冬梅很快搜集了很多有用的資料。她還時常拿著自己的研究方案設計方案向專業(yè)老師請教，課余時間幾乎都待在實訓室里。

54一天晚自習后，冬梅又來到了實訓室。班主任聽說她每天都忙到深夜，就陪她一起研究、完善設計方案。方案完成時，已經到了凌晨1：40。

55冬梅和老師一起走出教室，校園里靜悄悄的。冬梅和老師談起了自己的愿望：“老師，我想學好設計，這樣下次爺爺過生日的時候，我就給他設計一個壽禮?！?/p>

56“等我工作了，爺爺就不用那么辛苦了，我想給他買一身時髦的衣服。我還可以幫家里撫養(yǎng)弟弟和妹妹……”

572008年，學校接到了一項參與奧運會服務的任務。冬梅沒有能入選志愿者。一天，一直牽掛她的家人打來電話：“孩子，放假了，回家看看吧。”

58她猶豫了一下：“爺爺，志愿者們太辛苦了，我想給他們當個后勤，幫幫忙?！睜敔斮澰S道：“你為奧運服務，我們全家都光榮。”雖然很想家，但她還是選擇了留在學校。

59奧運會召開了。參加志愿者的同學們凌晨就出門去了奧運場館，留下了一片凌亂的宿舍。冬梅不僅把宿舍收拾得干干凈凈，還幫宿舍管理員一起打掃樓道的衛(wèi)生。

60冬梅很羨慕成為志愿者的同學能為奧運會做貢獻。同學們很晚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宿舍，她早早就給大家準備好了一杯杯白開水。

61一天凌晨3點左右，志愿者的帶隊老師忙完回到宿舍。樓道里已經響起了一片均勻的鼾聲，忽然，她看見一個瘦小的身影。

62仔細一瞧，原來是冬梅，雨下大了，她擔心有宿舍沒關窗戶，大家晚上睡覺會著涼。

63奧運會落下了圓滿的帷幕。雖然冬梅既沒有獎牌、沒有證書、沒有鮮花和掌聲，甚至連“鳥巢”都沒去過，但師生們都稱贊冬梅才是最優(yōu)秀的志愿者。

642009年3月27日，在母校昌平職業(yè)學校舉行了付冬梅雕像的揭幕儀式，四千余名師生佇立致敬。冬梅班的學生代表全校同學宣誓：要繼承付冬梅舍己為人、樂于奉獻的精神。

652011年，在紀念冬梅犧牲三周年的會上，學校的師生們唱起了為冬梅創(chuàng)作的歌曲——（梅）。動人的旋律悠然飄蕩在校園里，寄托了師生們對冬梅無限的哀思。

66學校舞蹈團的保留節(jié)目，就是以冬梅舍己救人的感人事跡為原型編排的舞蹈——《生命的力量>。舞臺上的女孩舞姿動人，在千鈞一發(fā)之際奮力一推的動作震撼人心。冬梅燃燒了自己花季的生命，換來了他人生的希望，火光中的她顯得格外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