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是心靈的建構

陳寶貴

深邃而獨特的作家史鐵生曾指出：“寫作就是要為生存找一個至一萬個精神上的理由，以便生活不只是一個生物的過程，更是一個充實、旺盛、快樂和鎮(zhèn)靜的精神過程?！备呶唤匕c的史鐵生在這里告訴我們，他寫作的意義是為了“生存”，寫作是為了使人生更“充實、旺盛、快樂和鎮(zhèn)靜”。巴金在談到為什么寫作時亦指出，“寫作是為了掃除我們心靈中的垃圾，帶來希望、勇氣、力量”。他們的目的都非常明確。當代學者潘新和還指出：“從某種意義上說，越是發(fā)展的、創(chuàng)造的、成功的人生，越是離不開寫作。寫作堪稱人的一切素質中的最基本、最重要的素質。”這些都開啟了寫作認知的新境界。

《浙江日報》2005年8月5日刊載了《病榻上成就的美麗文學》的通訊，介紹了泰華西塢的劉俊亮，一個癌癥患者，面對病魔，逆風飛揚，以寫作譜寫激昂的生命之歌的故事。

曾做過教師，后在一家報社工作的劉俊亮，1999年經(jīng)診斷確認為癌癥。面對絕癥，劉俊亮思考這樣一個問題：有人說癌癥是絕癥，可為什么有的人卻能戰(zhàn)勝它并能長期存活下來？他看到美國著名腫瘤學家羅森保姆說過的一段話：“不少人對癌癥的恐懼太過分了，他們不相信會有什么辦法能夠治療癌癥或者減輕病疼。他們聽到癌癥的診斷，就感到死神就要降落到自己的頭上……預言病人何時死亡的做法，只能熄滅病人求生的信念，使病人希望渺茫坐以待斃。”劉俊亮受到此啟示，決心走一條藐視絕癥，并與之斗爭的路。在生命最后的時間里，他要完成自己多年的心愿，出一本能夠代表自己價值的書。

身患癌癥的劉俊亮開始了自己艱苦的創(chuàng)作過程。劉俊亮掛點滴時也寫作，為了不影響自己的寫作，他請求醫(yī)生把針頭插在自己的手臂上。兩年下來，劉俊亮的手臂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針孔，幾乎沒有一塊好肉。偶爾發(fā)炎，整個手臂會腫脹的如樹樁，但他為了寫作方便，用幾塊木板拼湊成一張?zhí)厥獾淖雷?，以繼續(xù)寫作。

從2003年開始，他幾乎是在病床上過的。由于長時間的臥床導致腿部肌肉萎縮，晚上有時大小便失禁，身下只能墊尿不濕，身體的疼痛更是可想而知。越是這樣的時間，劉俊亮越是不肯放下寫作。劉俊亮以一種穿越生命的執(zhí)著精神，一次次戰(zhàn)勝困難。2005年3月，傾注了他全部心血和熱情的書——20余萬字的《夢斷剡溪》終于得以出版，并得到了好評。美國的媒體也做了專題報道。劉俊亮小說的成功，使他感到新的內(nèi)在生命力的涌動。因此，他又決定創(chuàng)作第二部小說——《塵世茫?！?。

引述劉俊亮的材料，并不是讓我們的學生都有如此的力量去從事寫作，但我們不能不說，文字表達對人的極端誘惑和極端的力量。使我困惑的是，一個身患絕癥的人對文字竟然如此的執(zhí)著，而我們學生乃至不少教師為什么就厭煩寫作呢？表達的需要應該是人最基本的需要。就比如我們看見或者經(jīng)歷了某事總愿意告訴別人一樣，寫作無非就是用筆代口。作為學生，教師耳提面命地讓其寫作，為什么不少學生就偏偏喪失了寫作的興趣呢？對這個問題我暫不做深究，我們先要看看寫作對人的成長、發(fā)展的作用。

傳統(tǒng)的教學理論，對寫作意義的認識，僅僅停留在寫作就是培養(yǎng)寫作能力上。葉圣陶指出：“學生作文就是要練成一種熟練的技能，一輩子禁得起這種廣泛的意義的‘考試即‘考驗，而不是為了一時的學期考試和升學考試?！币簿褪钦f，寫作要能應付生活中有關寫作的需要。我們?nèi)缃翊蟛糠纸處熗瑯訉懽鹘虒W的認識停留在這種層次上，也就是說多少年來這種寫作本體論統(tǒng)治著我們對寫作意義的表述。直到“素質教育”的倡導，人們才把寫作同人的素質結合起來立論，潘新和《語文：表現(xiàn)與存在》的著作通過新的理論觀照，較為詳盡恰切地指出寫作在人的發(fā)展中的巨大作用。他指出：“說和寫的能力，將在未來社會的人才競爭中，發(fā)揮越來越重要的作用?？梢韵胂?，一個有專業(yè)技能而缺乏說、寫能力的人，很難在現(xiàn)代社會中應付自如地施展自己的才能，很難稱得上心靈豐富、精神健康的真正意義上的人。因而，在未來的教育中，語文學科日益顯著的‘素質性功能，必須備受關注、言語表現(xiàn)能力將成為人的生存和發(fā)展的‘元素質。”“寫作是人的精神家園，是人類本質力量的顯示；是否因此可以認為，寫作是人類提升自身‘物種品質的一種原生的生命沖動?！边@是迄今為止，寫作對人的發(fā)展作用最深刻的論述。

而我認為寫作是一種心靈的建構。

金生鋐在其《理解與教育》一書中指出：“人在生活世界中，只要他生命一誕生，他就處在與世界的交往之中，他就在生活著。生活的經(jīng)歷覆蓋了生命的誕生、生長、成熟、延續(xù)、死亡諸過程。生活的過程就是生命的活動過程和精神價值實現(xiàn)的過程，沒有分離的個體生命的生活。”人們在生活中獲得智慧，智慧促使人更好地生活。離開了生活不會產(chǎn)生真正的生命感悟，精神的提升。而寫作是通過再現(xiàn)生活而使精神加以提升的有效手段。也就是說，作文本質上是一種精神活動，這種精神活動往往是對生活及人生經(jīng)歷的有效檢索、表達，從而達到對自己認知、情感的一種確證。這種確證是由對生活的觀察、研究、感悟而使內(nèi)在心靈覺醒之后，再通過語言表達而完成的。語言表達的過程，就是心靈建構的過程，學生在對現(xiàn)實生活的研究中，由于投入了自己的情感，這樣就會在其精神的版圖上刻下痕跡，在批判、吸收、肯定、揚棄的過程中形成一種心靈的傾向，久而久之這種精神元素會融入原有的精神圖式中，經(jīng)過反復的“順應”“同化”而形成固定的精神元素，或導致重新建構新的精神圖式，這便是通過寫作建構心靈的過程。潘新和教授指出；“寫作使人遠離動物而成為真正的人，物質家園的建構有賴于寫作，而通過寫作建造家園則是人的最終極的本質需求；一個追求自我實現(xiàn)的人，追求知識與創(chuàng)造的人，必將與寫作相伴?！币赃@樣的認識對寫作的意義加以界定，我認為是深刻的。如果我們認可這種認識，就應以虔敬之心對待學生的寫作，以強烈的使命感對待我們的作文指導。那我們也必定拋棄單純的應試的教學“規(guī)訓”，而著眼于學生的終生發(fā)展，心靈建構的目標。我們作文教學脫離生活，虛假泛濫的現(xiàn)象就不會再發(fā)生。我們也才會把作文教學之根深扎于豐厚的生活沃土，從而開拓作文教學的寬廣天地，提升作文教學的大境界。

前蘇聯(lián)作家康·巴烏斯托斯基指出：“良心的聲音和對未來的信仰，不允許真正的作家在大地上，像謊花一般虛度一生，而不把洋溢在他身上的一切龐雜的思想感情慷慨地獻給人們。”同樣作為教師，當我們有了對作文教學較為深刻的認知以后，才會真正審視我們的教學，也才真正響應“良心的聲音和未來的信仰”，從而開拓作文教學的新領域。

（河北省邢臺市臨西第二中學；0549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