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激情的比賽

郭忻杪

3.

說到尼爾森，這家伙跟我一樣，沒有總冠軍，且對進攻有著幾近偏執(zhí)的熱愛，有時甚至會為了進攻完全放棄防守。可殊不知，執(zhí)教生涯早期，他也是一名防守型教練，曾培養(yǎng)出過像西德尼·蒙克利夫（兩獲年度最佳防守球員）這樣的悍將，上世紀八十年代早期，雄鹿隊場均失分經(jīng)常是聯(lián)盟前三少。只是后來切換到進攻模式后，他再也切換不回去了，這我是知道的。

每次在酒吧偶遇，我們便都要喝上幾杯。那時我還沒成為一名NBA主帥，而尼爾森已經(jīng)執(zhí)掌雄鹿多年。他有時會非常沮喪，因為自己的球隊連年不能從東部突圍，1983、1984更是連續(xù)兩年折戟分區(qū)決賽。于是，幾杯酒下肚，一些牢騷也隨之而來。

“卡爾，你知道么？還是要進攻，多得分才是王道！”

“像道格·莫（上世紀八十年代掘金主帥）一樣……噢，不不，他的球隊失分太多了。”

“卡爾，有一天你當了主教練，記得，一定要讓比賽充滿激情。激情是什么？你要先咆哮起來，嚇破那些人的狗膽！”

正是有了這些“感悟”后，1984-85賽季起，尼爾森開始轉(zhuǎn)變，我也終于成了名NBA主帥。那是33年前，哈里·韋爾特曼將球隊交到一個還不到33歲，熱血且滿懷抱負的年輕人手中，這筆簽約看起來并沒什么不妥。畢竟，在這之前的六個賽季里，騎士隊共換過九次主教練，九次?。谋葼枴し破?、斯坦·阿爾貝克、穆塞爾曼、唐·德拉尼，再到鮑勃·克洛騰博格、查克·戴利等，其中1981-82賽季更是共四次任命主帥，穆塞爾曼兩度受聘！

沒記錯的話，應該是7月26日（1984年），正式宣布任命的新聞發(fā)布會上，時任騎士隊總經(jīng)理韋爾特曼這樣向記者朋友們介紹的我：“喬治·馬修·卡爾，一位無比年輕的教頭，但他有能力，更有魄力來重建一支像我們這樣的球隊。”

以至于時至今日，我依然對哈里滿懷感激，不止因為他愿意給我提供一份NBA主教練工作，更因為那無可言說的信任，盡管這段合作時間并不長。2010年時，一位記者朋友曾對我講，說他在俄亥俄采訪了78歲的哈里，采訪期間，哈里提到過我。

“卡爾應該快千勝了吧？真了不起，我一直就認為他可以做好這件事情的，他是個聰明人，非常了解比賽的本質(zhì)?！?/p>

開局九連敗，直到1984年11月15日，我才贏得執(zhí)教生涯第一場勝利，那時卡梅隆·安東尼剛剛出生170天。那是在亞特蘭大，我們客場102比99險勝老鷹，梅爾·瑟平、約翰·巴格利、保羅·湯普森、弗里、羅伊·辛森、菲爾·哈伯德、約翰尼·戴維斯，全隊共七人得分上雙。這場勝利對我而言意義重大，它是典型的、我想要的贏球方式，且如果你仔細回想，還會發(fā)現(xiàn)，但凡是卡爾的輝煌時期，他的球隊基本都是這個樣子。，

不同于尼爾森，當教練，我從一開始就崇尚進攻、就咆哮，追求那種火爆異常的比賽場面。而且可能很多人不知道，“狂暴喬治”，它其實只是個演化后的綽號，那演化前叫什么？Cleveland Furious Grorge（克利夫蘭狂暴的喬治），前面有個克利夫蘭。

客場贏下第一場后，11月25日，我又贏下第一個主場，對手居然還是老鷹！這之后，進入12月中旬，勝利開始能持續(xù)到來。最終常規(guī)賽結(jié)束，36勝46負，我們是名列東部第八。我不知道這是不是聯(lián)盟歷史上開局最差（2勝19負），最后卻又能闖進季后賽的紀錄，但顯然，執(zhí)教生涯第一年，這一結(jié)果讓所有人都感到滿意。

季后賽首輪，面對63勝、戰(zhàn)績聯(lián)盟第一的凱爾特人，你以為我們會被橫掃，場場都輸?shù)煤軕K？事實是，通過這輪對決，又更加堅定了我的那個信念——只要你給比賽注入足夠激情，便一切皆有可能。

第一戰(zhàn)，123比126，輸3分；第二戰(zhàn)，106比108，輸2分；第三戰(zhàn)，105比98，贏7分；第四戰(zhàn)，115比117，又輸2分。我?guī)ьI球隊，同K.C.瓊斯（主教練）、拉里·伯德、凱文·麥克海爾、羅伯特·帕里什等這些名人堂成員始終纏斗，這件事至今仍讓我感到無比驕傲。最后雖然1比3失利，我的第一次季后賽之旅以首輪出局告終，可得失分同對手相抵……輸，輸在我的隊員們經(jīng)驗不足，更輸在我是個菜鳥教練。

由此，還不禁讓我想到另外一件事——在長達30余年的執(zhí)教生涯中，我曾很長時間都被貼上“不喜歡用年輕球員”的標簽。一些別有用心（抑或是什么也不懂）的人曾質(zhì)疑說：卡爾，當年你也是菜鳥，騎士隊卻愿意提供個機會（讓你去執(zhí)教），后來你成名，就不愿意用年輕球員了？

對此，我想說的是，情況還是有本質(zhì)區(qū)別的。當年去克利夫蘭，那支球隊已經(jīng)六年沒進季后賽了，一支NBA球隊一個賽季四換主教練？我又不知道這是不是聯(lián)盟紀錄了。而除去在國王最后兩年時光不算，我?guī)ш犚还簿腿螞]進季后賽。你認為在一支63勝（超音速）、61勝（超音速）、57勝（三次）的球隊中，年輕球員又能得到多少鍛煉機會？這樣的球隊又能選到幾個值得鍛煉的年輕人？

更何況，在離開賽場前的最后十年中，我還已經(jīng)相當注意這件事情了。以2011-12賽季為例，當時在丹佛，肯尼斯·法里德新秀年便獲得大量出場時間（場均22.5分鐘）；隨后一季，法國人埃文·富尼耶（一年級）和二年級生喬丹·漢密爾頓也在不同時期分別得到過重用。

所以，不要說我不喜歡用年輕球員、偏愛固定輪換、對現(xiàn)象級防守專家情有獨鐘，等等等等，這所做的一切選擇和決定，都只是為了更快、更多收集勝果而已。那是一場場狂怒型的勝利，由激情的比賽所引領。我不會再像CBA時期，比賽中將水瓶扔向觀眾席的陌生男子；不會再像球員時期，曾狠抓皮特·馬拉維奇的頭發(fā)……這就不錯了。起碼在我看來，真的就不錯了。

4.

有人曾說，我就是個“崇尚自由的暴徒”，其實不然。你看那些我在場邊聲嘶力竭的怒吼、暴走，包括家人、朋友、記者、對手在內(nèi)，很多人都說他們就是喜愛我這樣真實、透明的樣子。我是那種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都一定會直言不諱的人，或是對當值主裁詆毀咒罵，或是對己隊球員所犯愚蠢錯誤強烈不滿，或是對管理層進行不必要的批評……總而言之，有些話我絕不會憋在心里，甚至，戰(zhàn)火有時還會燒到不相干的人身上。

還記得1999年，當時道格·里弗斯在奧蘭多拿到他人生第一份主教練工作。得知這一消息，彼時正在密爾沃基的我不知怎地，居然脫口而出：“這筆簽約讓人很費解，以道格的性格和處事方式，在電視解說崗位工作多年，他居然能來當NBA主教練？”

當然，道格并沒有因此記恨我，且事實上，我們現(xiàn)在偶爾還會通通電話。因為他知道，這恰恰就是卡爾之所以為卡爾，尤其比賽中，看起來我好像就是在為球員的表現(xiàn)而煩惱，實際上這種吼叫卻能在無形中提升他們的表現(xiàn)。我從來都不怕?lián)斶@個“惡人”的角色，從來不。

那做這一切，動力又是什么？

只有一個，對籃球的熱愛。

我迷戀籃球，愿意和任何人，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討論它，談論歷史、談論一些老球員，有的連名字都不記得了仍能滔滔不絕。這其中，北卡大學“焦油踵”隊又是我主動提及最多的，且如果我說40歲前自己沒錯過它的任何一場比賽，有多少人愿意相信？但事實就是這樣，尤其談到一次次痛擊老對手杜克時，為此，我還專門創(chuàng)造了些比賽詞匯，比如“Teamness”和“Play-Hard Basketball”。

談論中，自然，我還不可避免一定會被多次問及“卡爾，哪個才是你最喜歡的球員”這樣的問題。而多數(shù)時候，我給出的答案都是——

內(nèi)特·麥克米蘭（現(xiàn)任步行者隊主教練，曾與卡爾一起在超音速共事七年，球員時期是個沒有華麗數(shù)據(jù)但卻異常勇敢的控球后衛(wèi)）。

正是靠著一半熱愛，一半對像內(nèi)特這樣球員的留戀，那些年（或十幾年）激勵著我一路前行。我的孩子們在西海岸長大，后來去了密歇根湖邊（密爾沃基），然后又來到丹佛。那一個個如坐針氈的夜晚，那些季后賽失利，還有癌癥……我都畢生難忘。

好在，經(jīng)歷這些同時（或說是度過這所有后），我依然能掌控比賽，這是令人欣慰的。于我而言，球隊就好像是第二個家庭，在這里，并不一定是所有人都深愛彼此，夫妻更可能不會一直是夫妻?？芍灰心欠輬F結(jié)、那份信任、那份愛和那份感激在，我就能和隊員們一直戰(zhàn)斗下去，一起為了總冠軍而戰(zhàn)。

以下，是我執(zhí)教生涯中認為最讓人振奮、最熱血，也是最具激情的五場（確切說是六場）比賽：

1.1985年4月9日克利夫蘭騎士114比100新澤西籃網(wǎng)

拿下這賽季第35場勝利，我們徹底鎖定季后賽席位。這是我第一次帶隊挺進季后賽，發(fā)生在當主教練的第一年，當時興奮的簡直像個孩子。還是那句話，千萬別忘了，我們開局可是只有2勝19負?。?/p>

2.1992年1月28日西雅圖超音速102比97奧蘭多魔術

埃迪·約翰遜得到39分，我們戰(zhàn)勝了擁有斯科特·斯凱爾斯（22分、10次助攻）和尼克·安德森（27分、9個籃板、6次助攻）的魔術。時隔三年重回NBA，這是執(zhí)掌西雅圖的第一個賽季，拿到了一場重要的客場勝利。隨后，球隊很快熱起來，最終以西部第六的成績挺進季后賽。對了，這個賽季，算我在內(nèi)，超音速一共是經(jīng)歷了三位主帥（其余兩位分別為K.C.瓊斯、鮑勃·克洛騰博格）。

3.2001年5月17日東部半決賽第六戰(zhàn)密爾沃基雄鹿104比97夏洛特黃蜂

大比分2比3落后，客場作戰(zhàn)，一度落后15分……格倫·羅賓遜、薩姆·卡塞爾、雷·阿倫他們發(fā)揮了，三人合力砍下85分，我們逆轉(zhuǎn)扳平大比分。隨后第七戰(zhàn)回到主場，104比95又再下一城，昂首進軍東部決賽。

4.1996年6月2日西部決賽第七場西雅圖超音速90比86猶他爵士

這好像是一場摔跤比賽，兩隊都沒有退路，爭奪一個同芝加哥會師總決賽的名額。肖恩·坎普站了出來，他12投8中、罰球11中10，貢獻26分、14個籃板。

5.2005年1月28日丹佛掘金106比100密爾沃基雄鹿；2005年1月29日丹佛掘金95比88印第安那步行者

這是我在掘金執(zhí)教的前兩場比賽——對雄鹿時，第四節(jié)我們曾落后兩位數(shù)，最后成功逆轉(zhuǎn)，內(nèi)內(nèi)通過積極跑動得到關鍵2分；隔天背靠背去到印第安那，肯揚·馬丁25分，又拿下一場。幾乎與我到來同步，球隊便迅速走上贏球正軌，最終常規(guī)賽結(jié)束，我?guī)ш爲?zhàn)績是32勝8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