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梁伯欽
茅道:你懷念的不是那道菜,是曾與你同行的人
文/梁伯欽
作家檔案:
作家檔案:茅道,湖南常德人,本名郭亮,八零后新銳作家,著有小說《畢業(yè)一年賤》,美食隨筆集《陪你食盡人間煙火》等作品。
茅道。
2017年1月,茅道將幾年來撰寫的的美食隨筆結(jié)集出版,書名《陪你食盡人間煙火》,封面上寫著“不求風(fēng)起云涌,只愿陪你小橋流水,饕餮人生”。人間煙火,大概就是他對于美食的定義,而享受美食時,最重要的事情是陪伴。
茅道認為:“很多時候,菜并不僅僅只是一道菜,更多地銘刻了個人過往的某段故事或者情感,媽媽的蛋炒飯,奶奶的紅燒肉,前任陪你逛過的路邊攤,你懷念的并不是那道菜,而是那個曾與你攜手同行的人……”
這個闖蕩四方的少年,而今依舊意氣風(fēng)發(fā),不同的是,面對生活多了一絲溫情和敬意。2017年3月,《十幾歲》雜志編輯部與茅道對話,暢聊美食人生。
2010年,在結(jié)束幾年流浪奔波生涯之后,茅道在株洲安定下來,成為一名美食專欄記者。與一般美食軟文寫作者不同,茅道骨子里還有些清高,加之自認為讀了幾本書,又對食材烹飪小有研究,因此“入口即化”一類的陳詞濫調(diào)已經(jīng)難入法眼,于是在閑暇之余,把袁枚、梁實秋、唐魯孫、汪曾祺等人的美食文章翻了個遍,總能信手拈來一兩個野史、掌故或者趣聞,讓本應(yīng)該是軟文的文章成為“對某道菜肴以及過往每段歲月的追憶”。
在《黃燜草魚塊里的鄉(xiāng)愁》里,茅道寫道:“鄉(xiāng)里辦席不時興圓桌,一色的實木八仙桌,一邊坐兩人,共八個席位,桌上的大菜也都是按人頭算的,頭碗里的肉丸子、虎皮蛋都是八個,兩指寬、巴掌大小的扣肉,一碗也是八塊,細伢子又不能上正席,只能傍著父母在碗里戳一些邊角余料吃,沒有哪一次,謝露鋒是吃盡興了的。鄉(xiāng)下的孩子比不得城里的金貴,也不會撒潑耍賴要吃的,當(dāng)然,那會兒條件也不允許,就傻乎乎立廚房跟前看著。辦席的大師傅多是周邊相熟的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知道孩子嘴饞,多半會打發(fā)一些半成品的熟食,或者半個炸裂了的虎皮蛋,或者一根剔去肉的羊骨頭。吃了,仍不走,只定定地看著大師傅做事,汆水、走油、燜煮……一套套程序下來,原本面目猙獰的雞鴨魚肉殘骸便成了一盤盤惹人饞涎的美味佳肴,這讓小小年紀的謝露鋒頗感神秘。”與名廚謝露峰對話,讓茅道回憶起兒時父親作為鄉(xiāng)間辦席廚師一員的場景,“那時候我還小,只記得我爸辦席的時候早上天還沒亮就出門,我媽不許我跟我爸后面趕腳,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若大師傅的孩子跟著,主家肯定要管吃什么的,這在我媽看來有失臉面?!?/p>
兒時的茅道,成長在常德的一個小鎮(zhèn),小半生都在漂泊中。按他自己的話說,南下北上,經(jīng)過商上過班,只差大橋底下耍大刀了。他曾經(jīng)“憤世嫉俗”,也許復(fù)雜的經(jīng)歷反而讓他向往純粹和自由,不受拘束的個性讓他活成了一個有趣的男人,這年頭,乏味的人太多,“有趣”反倒成為一種吸引人的特質(zhì)。
曾經(jīng)的他是一個文青,大學(xué)最后一個學(xué)期,同寢室的哥們兒都去實習(xí)了,因為自己提前一個學(xué)期就已經(jīng)實習(xí)完了,一個人窩在寢室里沒事做,于是乎開始了自己的寫作之旅。這本名為《畢業(yè)一年賤》的后青春小說講的是幾個大學(xué)畢業(yè)生走出校園之后動蕩不安的生活,這似乎也預(yù)示了茅道之后的漂泊。
那是七八年前,滿腔出人頭地?zé)崆榈拿┑?,南下廣深,希望一展拳腳,結(jié)果“誤信匪人流落街頭,一日三餐難以為繼”。至今,天涯論壇上還能看到那些年茅道關(guān)于顛沛流離的敘述。那時,他成為了一個“憤青”,在困窘之中,生活的煩悶使他寫下了很多關(guān)于社會觀察的文字。而這些文字,成為今日小確幸生活背后,溫情回憶和細膩筆觸的底層基礎(chǔ)。
最困窘的時候,因為做生意賠錢,溫飽都成了問題,朋友請他吃一頓飽飯都被他念叨許久。因而他認為,一日三餐,飽含的人的感情與羈絆。
茅道認為:“寫作是為了展現(xiàn)自我智識、心性最美好的一面,它讓你享受思維的樂趣,是尊重自我的方式。無論稿費、聲名還是其他什么,都只是堅持它的一種結(jié)果,而永遠不是目的……這話也常常鞭笞著我,讓我意識到自己的過去是多么的不思進取?!?/p>
而今,在朋友們看來,他依舊是一個有著理想主義的文藝青年。喜歡民謠和李志,談著吉他回憶青春往事;喜歡話劇和美食,哪里有好吃的準有他,雖然年紀不大,但也朋滿天下;這個經(jīng)歷了動蕩不安的少年終于能夠暫得一份小確幸,可以圍上圍裙做美食,也暢聊政治經(jīng)濟,也能大侃音樂文藝。作為正宗的八零后,他有著那個年代給予的獨特烙印——理想主義、不羈和善良。
而他向往的生活,就像《陪你食盡人間煙火》的插圖中描繪的那樣“花正開,湯正好,貓兒也乖乖,而你剛剛好在這個時候回來”。
《陪你食盡人間煙火》
對話茅道
Q&A
Q:你自謔為“賤人茅道”,原來是一個頗有性格的文藝青年,現(xiàn)在卻是一個頗有人文情懷的寫作者,是什么讓你有這些轉(zhuǎn)變的?
A:我只是個農(nóng)村的孩子,不比城市的孩子有那么多好玩的東西,就到處野啊,多少有些無拘無束的性格。若是說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大概是多讀了些書,人性格上也比較敏感。后來讀大學(xué)的時候,對未來有了一些思考,也有些迷茫,畢竟那時候很年輕,就像我在《畢業(yè)一年賤》里寫道的那樣,“在這種患得患失中,我越來越深刻地明白,曾經(jīng)單純的我們,所有過往的迷戀,在冷漠而庸俗的摩擦中徹底消耗怠盡,生活的真相原是殘酷和猙獰的,并沒有我們想象的那么美好。我們開始用荒誕不經(jīng)的行為反復(fù)作踐自己向往的事情。這就是我們對生活僅有的渴望?!焙迷诤髞砟觊L一些,思考也就深沉一些了,在朋友們的幫助下,我能夠走出困窘,因而情感也就會更加真摯濃烈,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使我走出了迷茫。
Q:從你的文字里可以看出靈動的一面,頗有民國之風(fēng),你有什么樣的閱讀偏好呢?
A:我的書看得很龐雜,比如經(jīng)濟學(xué)的理論、各類文言野史。經(jīng)濟學(xué)理論可以使得自己邏輯性更強,角度也會更加生動,比如我比較信奉奧地利學(xué)派的觀點,可以啟發(fā)我很多事情有新的看法和解讀,因此偶有涉獵,不過理論性太強,看著有些累。至于文言野史,可以錘煉文字,你也能從我的文章中看到有些很簡省的文言句式,我喜歡用文言,有一種古典優(yōu)美的感覺;再就是各種美食類的書籍了,畢竟這是我現(xiàn)在的飯碗了。
Q:從寫青春校園小說開始,你走向了一條寫作和文學(xué)的道路,在這個過程中,有什么感悟和心得?怎樣保持一顆擁抱文學(xué)的心?
A:有人說要有感而發(fā),才能寫出好文章,這個用在非職業(yè)寫作者身上合適,若想以文字為職業(yè)的話肯定不行,不能等到有靈感了才去寫作,畢竟要以此謀生。我的建議就是要逼自己,給自己定一個小目標(biāo)。反正我每天規(guī)定自己,必須看十萬字的書,寫一千字的文章,除非當(dāng)天跟姑娘約會耽誤了時間。最近我主要看兩本書,史蒂芬·列維特和史蒂芬·都伯納的《魔鬼經(jīng)濟學(xué)》,每天睡前都要翻幾十頁,手機里還有徐珂的《清稗類鈔》,坐公交、上廁所,隨意翻幾篇。加之生活的沉淀,在文字中觸類旁通的環(huán)節(jié)也就越多了,這大概就是形成獨特文風(fēng)的原因吧。
Q:在寫文章的過程中,你選擇了一個比較小眾的話題——美食,但你把美食寫得充滿故土鄉(xiāng)情、人文情懷,你是怎樣做到這點的?
A:恰如書中所言,飲食這行當(dāng),學(xué)問深了去了,所謂的“一代會住,三代會穿,五代才會吃”即是此論,我囿于所處階層和地域之限,所記亦多為你我皆司空見慣之食物。好在尋常食物也有尋常食物的好處,不必故作高深地渲染食材有多難得,烹飪過程有多么的神乎其神,只需要老老實實地記下跟這道食物有關(guān)的故事和情感即可。因我耳濡目染不少廚行傳承和傳奇故事,更兼以過去的三十余年走得不是那么順當(dāng),這些故事和情感,都或多或少地出現(xiàn)在這本書里——與其說是談?wù)擄嬍常蝗缯f是以飲食為皮相,對過去的人生做一個小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