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制愛情護(hù)身鐵箱，她讓植物人丈夫陪伴站立在身旁

作者／西康

創(chuàng)制愛情護(hù)身鐵箱，她讓植物人丈夫陪伴站立在身旁

作者／西康

一場車禍，丈夫成了植物人。妻子聽從醫(yī)生的建議，要讓丈夫多點“站”起來的機(jī)會，有利于身體康復(fù)。于是，她制造了一個“植物人站立箱”，讓丈夫一直站立在自己身邊。如今，6年過去了，會有什么奇跡發(fā)生嗎？

飛來車禍愛說愛笑的老公成了“啞巴”

2017年開春，43歲的徐早英說，她感覺自己的天開始慢慢變晴了。最值得欣喜的一樁大事是，每天晚上，丈夫在睡覺前會和兒子在床上“玩”一會乒乓球，丈夫的一雙眼睛會一直盯著兒子手里的乒乓球，眼里有了笑容。而這一天，徐早英等了足足6年……

2011年9月28日，徐早英和丈夫、女兒、兒子，租住在浙江衢州市城區(qū)西面的小區(qū)。丈夫在當(dāng)?shù)刈鲇推峁?，她在小區(qū)附近開理發(fā)店，夢想著在衢州買新房，做個城里人。

這天說好的是，丈夫在外面吃好晚飯，去女兒同學(xué)家把女兒接回來。當(dāng)時讀小學(xué)六年級的女兒邱思怡，這天同學(xué)生日，她去祝賀。晚上7點多，邱建新騎著摩托車接女兒，路過大片樹林時，不知怎么回事，隨著一聲巨響，邱建新撞在人行道旁的花壇上，他叫了幾聲后，沒了聲音，血流一地。

沒多久，有人路過，從邱建新口袋里翻到手機(jī)，陸續(xù)打通徐早英、還有邱建新大哥邱建華和二哥邱建斌等人的電話。

經(jīng)過6個多小時的緊急搶救，邱建新的命保住了，但成了植物人。邱建新先后在衢州市中醫(yī)院和衢化醫(yī)院接受治療，2012年1月18日才出院。此時他們已花去治療費30多萬元，負(fù)債累累。

回家這天，大哥邱建華把邱建新從車上背下來，放到床上后，他抱著小弟哭了。而早已哭干眼淚的徐早英，坐在床邊，一遍遍地捏著邱建新的手問：“你為什么就不說話了，你為什么不說話了，你不是最喜歡給我講笑話的嗎？你啞巴啦，你講啊……”

邱建新兩眼無光地“看”著徐早英，一無所知。兩歲的兒子邱思潤最喜歡和爸爸玩騎馬游戲，但這會他趴在爸爸身上，爸爸卻再也不會給他當(dāng)馬騎了。徐早英抱著兒子轉(zhuǎn)過頭去，硬是把淚水咽下。住院4個月，她發(fā)現(xiàn)一個“新情況”，每次只要她哭了，丈夫的身體就會出現(xiàn)更僵硬的狀態(tài)，連翻動一下都很困難。而她一旦和兒女們嘻鬧時，丈夫的身體竟是極其柔軟的。她明白，丈夫身體是有“感知”的，他不希望徐早英悲傷。

徐早英把家搬到丈夫的老家衢州市衢江區(qū)上方鎮(zhèn)上方村，搬進(jìn)邱建新母親獨居的房子。不大的一個空間被隔成二個區(qū)域，外面是徐早英搭出的一個簡易的理發(fā)室。里間一個不大的床上，她和邱建新還有兒子睡。

無論是刮風(fēng)還是下雨，把邱建新抱起來放到輪椅上，都是徐早英每天必做的事。她推著邱建新走遍上方鎮(zhèn)，最愛走的地方還是去上龍寺的那條小路上，承載著兩人太多的美好。

徐早英和邱建新是初中同學(xué)。兩個人再次碰到已是10年后在衢州城里，是經(jīng)親戚介紹才又有接觸的。第一次碰面，邱建新把一杯彩色冰淇淋放在徐早英面前，他說：“就我倆還需要介紹嗎，你是不是早就暗戀我啦……”“瞧把你美的，還不知道誰暗戀誰呢？否則你干嘛信息里‘大美女大美女’的叫我……”兩個老同學(xué)，自然熟，很快進(jìn)入角色。

1999年兩人結(jié)婚。

2000年女兒邱思怡出生。

如今這一切都已逝去。徐早英每次把邱建新推去上龍寺的山路上時，眼前全是邱建新帥氣地在前面跑著的樣子，她在后面一路緊跟，跑累了，徐早英停下，她喜歡這個時候，邱建新一把把她攬進(jìn)懷里。

看電影突發(fā)奇想要讓老公“站”起來

2012年6月，邱建新腦部出現(xiàn)異常，徐早英把他送到杭州浙一醫(yī)院，做腦部引流管手術(shù)，以防腦積水。邱建新出院時，徐早英瘦了15斤，有些抱不動邱建新了。邱建新受傷后，體重沒減，130多斤，徐早英100斤左右，抱動丈夫有些困難。醫(yī)生建議，最好是能讓邱建新有多點“站”起來的機(jī)會，有利于身體康復(fù)。

“那如何才能讓我老公站起來啊，他躺在床上，都不一定會舒坦，我知道他有多么的痛苦，只是沒辦法說出來呀，所以他看上去讓人感覺是個無知無覺的物體，但他更是個活人?。　毙煸缬⒅浪@樣的問題，有些白癡，但她不得不到處發(fā)問。

其實醫(yī)生也沒更好的辦法，讓植物人站起來的確是個大難題。

一天晚上，電視里又在重播一部她和邱建新兩人都喜歡看的張國榮的電影《倩女幽魂》，張國榮扮演書生寧采臣，背著大大的書架?！斑祝@個大書架，我何不模仿一下，把書架改成鐵架，做成箱子一樣的東西，然后把建新放進(jìn)這個鐵箱子里，再把鐵箱子固定在墻壁上，建新不就可以‘站’起來了嗎？”徐早英興奮不已，立即把想法告訴邱建新的大哥二哥，以及自己的媽媽和哥哥他們。大家都覺得這個想法好，但不知該怎么做？有著一手理發(fā)好手藝的徐早英說：“不用愁，這個我來設(shè)計，我來做?！?/p>

此后，徐早英便著手開始了她的讓丈夫“站”起來的“鐵箱子工程”計劃。她自己在紙上畫圖樣，她還算了下，這個鐵箱子至少需要50多厘米長短的鐵板12塊左右。她跑到鎮(zhèn)上那些加工門窗的小店鋪里去請教師傅們，師傅們告訴她，現(xiàn)在要做這東西，一般都不能用鐵板做了，鐵板太重了，要做就用鋁合金，鋁合金輕便。她設(shè)計把鋁合金板一塊塊做成一個箱子，起到一個支架作用，還需要好幾根鋁合金邊框條，長短高低都要算準(zhǔn)確了。然后把邱建新裝在這個箱子里，箱子是直立的，邱建新在里面，自然也就“站”著了。

徐早英回家，對著邱建新一個勁地說：“想不到要讓你‘站’起來還這么難，不過建新，你放心，再難我也讓你‘站’起來?！?/p>

徐早英每天早晨6點，把邱建新安頓好，就去鋁合金店，找人家切割過大件后剩下的材料，然后向師傅學(xué)技術(shù)，哪里鉆洞，哪里裝螺絲，一一問仔細(xì)。她把一塊塊的鋁合金板往家里搬，照著邱建新身體的大小拼接出一個“鋁合金箱子”。一邊拼接，她一邊還要和邱建新說話?！澳阋犜?，你要不聽話，就把你塞進(jìn)這個箱子里去，你信不信，塞進(jìn)去了，你就會‘站’起來，讓你也像個正常人一樣‘站’直了?！薄澳銊e怪我話多哦，我不把你塞進(jìn)這個箱子里去，你真的一輩子就只能躺在床上了，然后一點點的人都要爛了，你聽懂了嗎，聽懂了，你給我說一句話?。　闭f著這些話，徐早英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以前，要是徐早英一流眼淚，只要邱建新在一邊，他會迅速地把紙巾取來，然后就來一段越劇《梁山伯與祝英臺》的唱段：“我家有個小九妹/聰明聰明伶俐人欽佩……”唱功字正腔圓，直唱得徐早英破涕為笑為止。但現(xiàn)在沒了，邱建新還是老樣子，兩只眼睛毫無表情地“盯”著她“看”，臉部僵硬，她做什么他都沒反應(yīng)。

好幾次，徐早英在裝配鋁合金的過程中，手被工具劃出了血，血流不止。這個時候，她多希望邱建新能過來安撫她一下。那段時間，家里堆滿了各式鋁合金板材，不知道的人，來她這個小理發(fā)店理發(fā)，一進(jìn)門，以為走錯門了，轉(zhuǎn)身就走，直到徐早英大聲地喊著追出去，一把將客人拉住。她是一個客人也不能丟的，來的都是客，他們來就都是為她送來微薄的資助的，人家理個發(fā)收十元八元，她卻最多只收五元錢，不敢多要，關(guān)鍵是要留住客人。

2013年4月12日下午，徐早英親手制作的這個鋁合金材料箱子成功了。徐早英給這個鐵箱子取了個很土卻很實在的名，叫“植物人站立箱”。整整兩個多月的時間，徐早英研究制作費心費神，終于成功了。

這天是星期五，讀初中的女兒邱思怡剛好從衢州城區(qū)的中學(xué)回家，她和媽媽還有大伯邱建華一起，幾個人七手八腳地從床上把邱建新扶了起來。徐早英照例是將邱建新的衣服穿好，另外幾個人把鐵箱子也拆開了放在地上，再將邱建新放倒在鐵箱子上，然后蓋好一個個鐵箱蓋，合上蓋板，接下來是搭上鎖扣，最后又是幾個人合力將躺在地上的箱子和箱子里的人一起給豎起來，隨后將箱子后面的幾個鉆孔，牢牢地給掛在墻壁上的幾個釘子上。最后一道程序是，徐早英用一根寬寬的淡灰色花布條將邱建新那顆隨時會晃蕩著的腦袋，用布條給扎好。扎好布條的邱建新“站”在那，看上去很像個身上背著東西正在趕路的韓國人。因為無面部表情，感覺他又像是在思索著什么……

不知情人以為邱建新是個正常的人

邱建新“站”起來了！消息很快傳遍了小鎮(zhèn)的四面八方，很多人都來徐早英家看熱鬧。有人問徐早英，如何會想到用這個方法讓邱建新“站”起來的？問的人多了，徐早英干脆用一句幽默的話來回答眾人，她說：“喏，他不聽話呀，所以我就把他‘固定’在墻壁上，掛著，示眾……”“哈哈。”眾人的笑聲穿破小屋，彌漫在小鎮(zhèn)上春天的陽光里。徐早英說完這句話，兩眼早已掛滿淚水，其實她更愿意是自己被“掛”在墻壁上，真的很想讓自己和邱建新?lián)Q個位置，自己被人塞進(jìn)鐵架子就好了。

在這個鋁合金鐵箱子試驗與制作的過程中，徐早英其實早已是無數(shù)次地鉆進(jìn)過這個鐵箱里的，充當(dāng)試驗品。她只要在箱子里感到稍感不適，就一定要找出毛病改進(jìn)制作，盡最大可能地把箱子里面的空間弄得舒服些。

有人曾對她說，反正邱建新是個無知無覺的人，無論你把箱子做成什么樣，都沒事的，只要人塞得進(jìn)去就行。徐早英不同意，說一定要把有欠缺的地方改動過來，她要為邱建新打造一個安逸舒適的小房子。

2013年4月12日下午，“植物人站立箱”成功后，有人特地在上面數(shù)了數(shù)，光是鐵皮制作的“搭扣”就有6個，這是為了防止邱建新“站”在里面時人會掉出來，人進(jìn)去了，搭扣起到鎖住作用。另外就是鋁合金板塊之間的“絞鏈”有4個，連接各板塊之間，能讓使用者感覺身體的活動是自如的。最底下是塊厚木板，考慮到邱建新的腳要踩著這塊板，徐早英把這塊板進(jìn)行了打磨，讓丈夫感覺踩上去很踏實，不打滑。另外就是這個鐵箱子周邊的一些附著物，所有的鋁合金支架條子和鋁合金板塊之間，因為金屬物質(zhì)比較硬，徐早英就用各式布條把這些鐵器的角角落落都給包裹好，不讓進(jìn)了箱子里的邱建新在觸碰到鐵器時會感到“痛”。

在小鎮(zhèn)人們記憶的目光里，這樣的畫面一天也沒有少過：徐早英在給人理著發(fā)，她的背后是“站”立著的植物人丈夫邱建新。他在“看”著她，其實誰又能說得清楚，誰在“看”著誰？

午后的陽光常常是徐早英讓邱建新去感受戶外新鮮空氣的最好時光，這個時候，徐早英會把坐在輪椅上的邱建新從屋子里推出來到大街上。

最讓徐早英感慨的是有一次，在上方鎮(zhèn)的一家小店門口，邱建新坐在輪椅上，曬著太陽，剛好前面有個徐早英的老同學(xué)叫了她一聲，她過去說了幾句話，邱建新被托付給小店主臨時看管下。而恰巧這時，店主很忙，一時忙得也顧不了照看一邊的邱建新。

這時有幾個鎮(zhèn)外的人過來，他們可能是來鎮(zhèn)上找人的，見邱建新坐在輪椅里，便客氣地與邱建新打招呼。見邱建新的神情略有思索狀，他們停下腳步，上前一步向邱建新打聽事。邱建新坐在那一動不動，“思索”在繼續(xù)。他們不知內(nèi)情，繼續(xù)詢問。邱建新還是不吭聲。

最后，詢問的幾個人火了，大聲斥責(zé)邱建新：“喂，你這人，你怎么會這么沒禮貌的，你不知道你可以說不知道，我們可以去問問其他人，干嗎這么一本正經(jīng)地坐著，什么話也不說？看你坐著輪椅，我們就不和你計較了?！本驮谒麄兿蚯窠ㄐ掳l(fā)火時，徐早英到了。徐早英一說明原由，幾個人立即都臉紅了，連聲說：“對不起，對不起啊，我們真以為他是知道了不說話，故作深沉，我們不知道他是植物人啊……不過也奇了怪了，我們長這么大年紀(jì)，還沒見過這么清爽的植物人，全身上下干凈利索，真的一點也看不出他和正常人有什么兩樣，奇跡?！?/p>

徐早英說，這事說起來自己也很激動，無意中讓她感受到了人們對她兩年來悉心照料邱建新的肯定。兩年多來，邱建新的體重始終如初。而徐早英的每天日程中，邱建新的飲食問題是徐早英研究過的。她給邱建新每天少吃多餐，葷素搭配均勻。用邱建新那70歲的老媽的話講：“我媳婦給我兒子的配菜，那可是‘高科技配方’，比醫(yī)院里的配菜還要細(xì)致，精心制作到極點，什么時候吃什么，什么時候不能吃什么，沒得話說了?！边@位逢人便夸兒媳的婆婆還說，徐早英每天起床后，除了少量的幾個人要來理發(fā)，大部分時間全忙在他兒子身上，每天都要給邱建新量體溫，兒子每天的小便時間都是讓媳婦給調(diào)教得“定了時”。大便兩天一次，看看家中的柜子里，最多的不是徐早英的衣服，而是邱建新用的“尿不濕”和“開塞露”。有時候邱建新幾天排便不暢，徐建英就用手去挖，她怕弄“疼”邱建新，就一遍遍地把開塞露擠進(jìn)去，慢慢地進(jìn)行“挖掘”。一次挖下來，一個多小時，媳婦全身大汗淋漓，兒子邱建新卻一無所知。老太太還說，自己的老伴去世得太早，18年前人就走了，后來家里有了徐早英進(jìn)門，貼心貼肝，像自己有了個女兒一樣。

當(dāng)年邱建新為了賺得更多的錢，更是為了讓徐早英和孩子們能過上更好的生活，沒日沒夜地干活。他曾答應(yīng)過徐早英，有時間要去北京和深圳玩，但直到負(fù)傷也沒成行。在徐早英的記憶中，他們的浪漫之旅只去過距離他們家30多公里外的杭州建德新安江水庫。那年他們剛剛開啟戀愛時光，邱建新騎著摩托載著年輕的徐早英去新安江水庫看風(fēng)景，他們在那里留下笑聲和合影。邱建新就是在那次回來的路上說，以后有條件了，還要帶徐早英去北京和深圳玩，還要帶著老媽也一起去。徐早英說，那時她夜夜憧憬，只要等他們在城里買了新房子，日子會慢慢地越過越好，北京和深圳還有國外都要去看看。一對恩愛的年輕人，一說起這些，常常會聊到很晚，沉醉于幸福的遐想中，夜不能寐。

“這樣的日子還會有嗎？”

徐早英自己回答：“我堅信，我家建新他一定會醒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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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成小晟 happycxc303@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