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慧嫻 我是一個簡單快活人

鄒金燦

每次見到那些從上世紀八九十年代走過的香港藝人，我都有一種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恍惚感。這一次見到香港歌手陳慧嫻，也沒有例外。

八九十年代，香港唱片工業(yè)高速發(fā)展，陳慧嫻是這個興旺行業(yè)里的一個閃亮名字。她的經(jīng)歷具有極高的辨識度：1984年出道，一路走紅，1989年推出她至今最廣為人知的作品《千千闋歌》，達到事業(yè)頂峰。同年，按照原定計劃，她中斷歌唱事業(yè)，到美國讀書，90年代中期完成學業(yè)，重回香港唱歌。

直至現(xiàn)在，陳慧嫻還不時出現(xiàn)在各種舞臺上，繼續(xù)唱歌。

接受采訪當日，陳慧嫻遲到了一個半小時，原因是她當天在廣西玉林做一個商演，結(jié)束之后坐車回香港，沿途碰上了塞車。進門后，她向我們說了一句“不好意思”，就與助手到一旁的房間補妝。

我默默數(shù)了一下，她身邊的工作人員，有八人。妝畢，按照原定流程，攝影師先為陳慧嫻拍照。這個過程中，陳的團隊成員顯得比攝影師還要緊張與忙碌。

然后是采訪。陳慧嫻這樣述說這兩天的行程：“今早7點起床，喝咖啡醒一下——每天我一起床都要喝兩杯咖啡。8點半開始化妝，化到9點多，然后就去會場，等到最后出場。11點多結(jié)束，就立刻上車回來。昨天下午兩點多開車，到廣西是夜晚11點，今日又坐那么多個小時回來，只是為了唱三首歌?！?/p>

那三首歌分別是：《飄雪》《人生何處不相逢》和《千千闋歌》。都是她的經(jīng)典老歌。

陳慧嫻今年在籌備專輯，從去年就開始選歌，“歌迷很久沒聽我的新歌了，所以希望這次做的唱片和以往的不同。我這次選歌，聽了幾百首，其實很難選。以前是監(jiān)制選，都不用我聽，那時是我們做出產(chǎn)品，然后給市場去賣。但今天是推廣市場主導的歌。早幾天看到有報道說，香港樂壇縮到好像黃豆這么小，哈哈，所以每一個制作都是花很多心思去做?！?/p>

這是一個愛笑的歌手，笑聲豪爽。這與她80年代文靜的舞臺風格，差異頗大。

訪談是在晚上8點半開始的，陳慧嫻自言沒有吃晚飯，只在從廣西回香港的路上吃了幾個餃子。開始聊天的時候，她問助手有沒有糖，但直到采訪結(jié)束，她都沒有吃過東西，至于手中的礦泉水，也只是喝了一小口而已。

我佩服她的體力。盡管臉上難掩倦容，但那標志性的笑聲，始終中氣十足——這也是漸漸遠去的80年代粵語流行曲，在今日留給我的一個大致印象。

那個時代簡單

人物周刊：80年代剛?cè)胄械臅r候，你是一種什么樣的心態(tài)？

陳慧嫻：我不是刻意入行的。那時候在校園，有幾家學校搞活動，我去唱歌，可能被星探發(fā)現(xiàn)了，打電話來我家，叫我去試音。那個時代簡單，不會騙人。收到電話叫你去試音，是很開心的事情。怎么會有這種事？怎么會發(fā)生在我身上？那個年代做歌星很難，我沒想過會做歌星。那時候陳百強、張國榮他們是巨星，我還是學生，突然間就變成歌手，覺得很不可思議！永遠都記得，第一次出唱片，放學回來在收音機里聽到自己的第一首歌上電臺。那時沒什么心態(tài)，湊巧有人叫，然后做了這件事情。

人物周刊：家里人是什么意見？

陳慧嫻：我爸爸當然不會喜歡，他擔心，大家都覺得娛樂圈是個大染缸。所以最初他會反對，但是這么難得有這個機會，我爸爸自己很喜歡唱歌，后來就同意了。不過他看我看得很嚴。我都不用怎么看的，其實我人很簡單，唱片公司里都是大哥哥、大姐姐，都很疼我，很照顧我。那時做訪問不多，上電視又輪不到我，因為有好多哥哥姐姐?，F(xiàn)在完全是兩個年代，帶個琴就上電視了，以前很難有機會上電視，也很難去《歡樂今宵》唱歌，因為我們寶麗金實在有太多歌星，哈哈。

人物周刊：你是怎么和《千千闋歌》結(jié)緣的？

陳慧嫻：那時候香港電臺有個DJ叫黃靄君——陳少琪先生的太太，和我是很好的朋友，有一日打電話給我說：喂，有首歌挺好啊，不如改編了它。我說是嗎？她就拿了給我聽。哇，好好聽！然后拿給監(jiān)制歐丁玉，接著就去拿版權(quán)，就是這樣結(jié)緣的。是黃靄君介紹這首歌給我的。

人物周刊：《紅茶館》里的獨白，是不是你自己加上去的？

2016年3月7日，香港，陳慧嫻在演唱會上與許志安合唱

陳慧嫻：應該是周禮茂寫了一段東西。他大概不知道陳慧嫻性格是怎么樣的，所以寫了一段斯斯文文的文字，我將它改成小女孩版本的，將它口語化，變成符合我的性格。以前的填詞人，不像現(xiàn)在和歌手近距離接觸，那時候歌手和填詞人很少有機會那么接近，都是監(jiān)制拿歌給他們寫。有時候填詞人會來唱片公司，那樣就會認識，但是很少見到。林振強（1949-2003，為陳慧嫻填詞作品有《千千闋歌》《傻女》等）幫我填了這么多詞，我都沒真正和他相處過。

人物周刊：80年代你離開樂壇，說的是暫別，當時有沒有想過，離開之后可能從此不會再做歌手？

陳慧嫻：沒想這么遠。最初是一邊讀書一邊唱歌，后來兼顧不了，要逃課，法文課整個學期都沒上就要考試，頂不住了，我就跟父親說我要做全職歌手，以后再回來讀書。做歌手是我喜歡的一件事，已經(jīng)做出更好的成績，接著到了某個時期，我就答應父親去完成大學課程。當時和寶麗金約滿，就走了，那么巧，走的時候就是《千千闋歌》紅的階段。

人物周刊：這首歌沒有得獎？

陳慧嫻：有得獎，各個電臺、電視臺都有獎。你說的沒得獎，是TVB的那個金曲金獎，阿梅的《夕陽之歌》拿了。

人物周刊：當時傷心嗎？

陳慧嫻：只可以說唱片公司“牙力”不夠，（笑）寶麗金牙力不夠，沒辦法。

人物周刊：那個時期歌手和歌手之間的關(guān)系，到現(xiàn)在也是人們談論的熱點，比如有人拿你和梅艷芳來對比。

陳慧嫻：阿梅是大姐大，她是香港的一個傳奇，開玩笑，和大姐大怎么爭？《千千闋歌》和《夕陽之歌》只是碰巧撞歌而已。版權(quán)屬于陳淑芬，她先給了我們。之后阿梅就聽到這首歌，很喜歡。你知道他和Matchy（近藤真彥，《千千闋歌》的日文原唱）有特殊關(guān)系，是很好的朋友，接著她很想改編這首歌，于是就問陳淑芬拿版權(quán)。

在美國讀書的幾年最開心

人物周刊：你在美國讀了很多年書。

陳慧嫻：四年半。

人物周刊：在美國的生活是什么樣的？

陳慧嫻：舒服！去美國讀書那幾年，是我最開心的幾年。因為我向往自由、平淡以及樸實的生活，我不是虛榮的人，也不喜歡去“蒲”（粵語，玩的謔稱）或者去“認叻”（粵語，逞能、出風頭）。我的工作是唱歌、出唱片、開演唱會，但是生活中就是一個普通人，上街也不想人認得我。在美國就是這種生活，又不用化妝。之前的工作是付出，去美國就是吸收。去美國我是心甘情愿的。小時候被逼著去上學，沒心思讀書，但是去美國的幾年，我是真正想讀書。每一科我都很認真地去學和考試。一有成績出來，貼在教授門口，我第一時間就去看我多少分，一定要拿A。當時很專心讀書，享受平淡生活。畢業(yè)時，叫了我大哥張學友去看我。他在洛杉磯錄音，和歐丁玉一家過來看我畢業(yè)，他坐在山頂，因為如果走下來就很轟動。我比較低調(diào)，有日本人拿著張報紙來找我，問is this you？我說不是不是。不認。

人物周刊：你說你內(nèi)心向往自由，如果回頭看入行唱歌那段日子，你被人安排，會不會覺得辛苦？

陳慧嫻：那時候年輕，倒不會覺得辛苦。不過我一直近視，那時候沒有現(xiàn)在的即棄隱形眼鏡，用完要洗，接著再用，戴久了會痛。我是要睡十小時的人，有時不夠睡。這些事真的是痛苦，你得忍受?；蛘呤悄闵×?，但答應了要上電視臺做節(jié)目，這時候真是哭都哭不出來。

記得一次很好笑，這件事我很少告訴別人，因為通常人家覺得我很優(yōu)雅。有一次我答應了要上《歡樂今宵》，然后生了痔瘡，好痛，躺在床上不能動，站起來是會瘋的。然后你想想，我怎么可以唱歌呢？那時候唱片公司不知道我生了什么病，有個前輩就罵，說因為小小病痛就不來。我不是不想唱，是站都站不了。當時的社會是很保守、很斯文的，怎么會告訴別人你有痔瘡??？

除了這些，還有成績的壓力。比如《花店》很熱、《跳舞街》又很熱，接著弄一首《傻女》出來。哇，下一首也一樣要這么熱！那時候年輕，當然要有這種心態(tài)。我不是有很大野心的人，但希望下一首都是熱歌，會有更多歌迷欣賞你。所以那時候壓力很大，吃很多都不胖。

人物周刊：現(xiàn)在一些明星出道，可能會有人告訴他們應該怎么去做明星。那時候有沒有人這樣教過你？譬如告訴你應該怎么做比較適合身份之類，因為你很順利拿了很多獎。

陳慧嫻：沒有，全部都是撞出來的，沒人教。

人物周刊：比如路線、風格的設計呢？

陳慧嫻：路線是很自然走出來的。他們覺得我的聲音適合唱哪些歌，就給哪些歌去控制我的路線。那些歌我都喜歡。最初出來的時候我18歲，都不是很清楚我的性格，人生經(jīng)歷很淺，所以不知道究竟。你說主動權(quán)，當然是唱片公司決定，風格我想我是知道的，就是斯文唱、慢歌、少女，后來就活潑點，所以有《跳舞街》《反叛》和《變變變》。

人物周刊：現(xiàn)實中的你是不是斯文人？

陳慧嫻：比起不斯文的，我是屬于斯文的。我覺得我是調(diào)皮、活潑的那種人。我喜歡看喜劇片，喜歡笑，怕聽人發(fā)牢騷，怕聽到別人天天發(fā)脾氣，因為會影響我的情緒。我是一個簡單快活人。

人物周刊：很少聽你說起在美國讀書時所學的專業(yè)。為何會選中心理學？

陳慧嫻：就覺得心理學挺有趣的。因為實在不知道讀什么，法律，商科？哇，不要，這么悶。哲學？很深，搞不掂。心理學？挺有趣??！就這樣，其實都沒怎么說專業(yè)不專業(yè)，最主要是去認識基本的心理學是什么。

人物周刊：讀了之后，有沒有想過要做和這個有關(guān)的工作？

陳慧嫻：有。我的親戚有做醫(yī)生的、有做營養(yǎng)師的，我讀完書回來有問他們。他們說不好，做心理學家總是聽不開心的，病人講的都是不開心的東西，那不如選開心的工作做。

人物周刊：所以選擇了重新做歌手。

陳慧嫻：是啊。讀完心理學通?；貋碜鼋處?。我沒有興趣，因為我不覺得我可以教人，我自己都需要別人教，繼續(xù)做歌手應該是最合適的。喜歡的東西成為工作，這是一個恩典。

“有些人以為我死了”

人物周刊：重回香港的時候，整個行業(yè)和之前有什么不同？

陳慧嫻：Danny（陳百強）走了，跟我同期的歌手去了臺灣發(fā)展，有些沒那么活躍在幕前了，有些轉(zhuǎn)了行，還有很多新歌手出來。

人物周刊：和公司的關(guān)系有沒有變化？

陳慧嫻：有。我回來之后的寶麗金，已經(jīng)不是我去讀書時的寶麗金了，公司規(guī)模擴大了很多。他們80年代實在是賺了很多錢，90年代整個公司分開兩條線，多了很多人，當然有很多不是那么了解陳慧嫻的。我和監(jiān)制男朋友歐丁玉分了手，但他仍然是我的監(jiān)制，我們?nèi)匀皇桥笥?、工作伙伴。我們都是簡單快活人，不會分手就成為仇人那么老土?/p>

人物周刊：公司對你的重視程度跟以前一樣嗎？

陳慧嫻：其實他們挺重視的，不過不懂得重視。（笑）大家的表達方式、做事風格不同。我這個人，怎么說呢，是需要疼的。以前寶麗金是家庭嘛，但后來它變得很大的時候，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以這么“家庭”。我很單純，從來都以為寶麗金是以前的寶麗金，后來發(fā)覺不是。溝通上是有點問題，我不適合硬的方式，我吃軟不吃硬。

人物周刊：他們用什么硬的方式對待你？

陳慧嫻：他們會要求這樣那樣，無端端要我埋堆（粵語，融入一群人當中）。不是吧，我為什么要埋堆？癡線（粵語，發(fā)神經(jīng)），我從來都不埋堆的。一起打牌——打什么牌？我都不會。埋堆去唱卡拉OK？我不唱卡拉OK。

人物周刊：為什么歌手需要唱K？

陳慧嫻：一起玩啊，意思是整群人一起玩。

人物周刊：但這些不是工作上的事。

陳慧嫻：是啊，不是工作上的事，為什么要求人家一起玩？你說是不是莫名其妙？其實我覺得他們……哎，好難說，一家大公司，我有監(jiān)制，那邊又有其他監(jiān)制，監(jiān)制和監(jiān)制可能有心病。這個你懂吧？那時候我都不知道。我大概知道怎樣和那些人溝通，慢慢你就會覺得，其實不是你看的那么簡單，中間原來有好多人做了好多小動作。簡單快樂的人是最好的，溝通有問題，一定是當中不知道什么人說了些什么，你懂吧。

人物周刊：新千年之后退出歌壇是什么回事？

陳慧嫻：我沒退出，只不過那時候我有焦慮癥（按：陳慧嫻自言，此病的起因，是90年代末，她從美國帶回香港的愛貓不慎墜樓身亡。焦慮癥發(fā)作時，人會心跳加速，坐立不安。此病不同于抑郁癥，抑郁癥患者可能有輕生傾向，焦慮癥則無）。其實覺得方向不是很清晰的時候，你需要沉淀下來、停下來，看清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到2008年，我以前的經(jīng)紀人在內(nèi)地工作，找到我，說不如到內(nèi)地繼續(xù)唱歌，不要浪費了。我覺得好。我這個人比較隨緣，有人給一個方向讓我去走，我就去咯。

人物周刊：歌迷的反應如何？

陳慧嫻：建立了一些聯(lián)系。其實過去這么多年，歌迷散了，或者有些人以為我死了，（笑）有些人以為我老到走不動了，我不是很明白為什么。到內(nèi)地就聯(lián)結(jié)了很多歌迷，將他們找了回來。他們很開心：“啊，又繼續(xù)唱歌，其實我小時候就聽你唱歌啦，我失戀的時候聽你的歌……”我去不同的地方演出，見到很多歌迷，知道原來他們是這樣看的，挺開心。

為什么現(xiàn)在的歌不好聽了

人物周刊：對于現(xiàn)在的流行音樂，特別是粵語歌的現(xiàn)狀，往往會有很多人問，為什么現(xiàn)在的歌沒有以前的經(jīng)典了？包括很多歌迷聽你唱歌，可能喜歡的都是以前的作品。為什么會這樣？

陳慧嫻：很簡單，現(xiàn)在的歌不好聽了。為什么現(xiàn)在的歌不好聽？這是世界性的問題。其實廣東歌80年代不是很多原創(chuàng)，原創(chuàng)來來去去都是黃霑、顧嘉輝他們而已。那時候我們有好多改編歌，改編世界各地的。如果那時全部靠原創(chuàng)，可能未必有那么多好聽的。到了90年代，我在美國讀完書回來，某電臺就開始說：喂，你們不可以再做改編歌了，我現(xiàn)在要支持香港原創(chuàng)，原創(chuàng)我就會幫你打（推廣），就變成所有人都去搞原創(chuàng)。其實香港有多少人？搞原創(chuàng)，又有多少是原創(chuàng)？美國那么大，內(nèi)地那么大，能有很多好的材料，香港那么小，你說搞原創(chuàng)，真的有多少好歌可以走出來？那就搞原創(chuàng)搞死了樂壇咯。

人物周刊：提倡原創(chuàng)會導致改編歌萎縮嗎？

陳慧嫻：沒人敢去做改編歌，我的歌做出來，你電臺都不推，我做來干嘛，是不是？香港不像內(nèi)地有那么多電視臺、電臺，只有兩三個，90年代我們都是要靠他們打歌的嘛。

人物周刊：但現(xiàn)在距離90年代，過去十幾二十年了。

陳慧嫻：都是繼續(xù)原創(chuàng)，現(xiàn)在的人習慣了不做改編?，F(xiàn)在你做改編都沒意義啦，因為世界的歌都不好聽。我們80年代改歌是有原則的，太熱的不改，專門選那些大家沒留意但很好聽的改。但現(xiàn)在人人都能聽到外面的歌，好聽的都聽完了，你改來做什么呢，是不是？

人物周刊：我們在內(nèi)地，也不覺得新出的很多歌可以成為經(jīng)典。近幾年唱歌節(jié)目很火，但唱的多是以前的歌曲。

陳慧嫻：是啊。我有一次也這樣問：為什么現(xiàn)在的歌不好聽呢？那時就有人回答我：可能好聽的旋律做完了，現(xiàn)在都沒了。

人物周刊：歌手和明星有什么區(qū)別？

陳慧嫻：明星是很燦爛的，走出街要戴太陽眼鏡，上街，全街人都看著你。明星就是高啊瘦啊，我細細粒粒（粵語，瘦?。挥X得自己是明星。這樣說吧，我做演唱會，一定要有陳慧嫻的霸氣去做，但只限于舞臺上，下了舞臺呢，我就是鄰家女孩。

人物周刊：你覺得你唱過的所有的歌當中，哪一首和你的性格或者人生比較接近？

陳慧嫻：《奇妙旅程》。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最愛你的那個，基本上是在燈火闌珊處陪伴你，“什么一生不會太多，什么的心可留下我，覓尋什么總不退后，誰共我結(jié)伴上路驚喜更多。”（唱）其實好多東西都是這樣，陪伴我、疼我、對我最好的人，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可能是一直在我身邊的人。那其實是一首感恩的歌，感恩有一些疼我的人陪伴著我，希望可以一起度過接下來的歲月。

人物周刊：你相不相信命運？

陳慧嫻：好相信，一定是定了的。

人物周刊：現(xiàn)在回首當年，你還是會選擇去讀書？

陳慧嫻：我沒有選擇。那時候我是答應了爸爸，就算我很紅，都沒想過不去讀書。我完全沒想過，為了接下來可以賺很多錢，為了當時有很多歌迷、有很多人崇拜我而留下來。其實很多人喜歡假設：如果那時候你沒走，現(xiàn)在就會不同啦，可能樂壇都不是這樣啦。我總是覺得，其實你又知道我留下會好？好多東西是命運安排好了的，你叫我留下，給我第一的位置，我的性格承受不了。我不會做第一，從來都不想。做第一需要承受所有東西，永遠都是做第二最好的嘛——可能不是，第三、第四都好。所有箭頭都對著第一，你做那個干什么？

人物周刊：在你生命中，有沒有出現(xiàn)過一個“悔”字？

陳慧嫻：不悔。或者我這個人不喜歡思想，所以不悔。我不會回想過去，你現(xiàn)在問八幾年什么時候我做了什么，好多東西我都不記得了。我不會后悔，也不會懷緬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