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 吳德坤
浙江大學在遵義的崛起
文丨 吳德坤
1937年7月7日,盧溝橋事變,中國人民全面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鞍艘蝗比湛苓M攻上海,敵機空襲京、滬、杭鐵路沿線,東南國土開始淪喪,學校已無法上課。為保全校師生安全,浙江大學校長竺可楨,不得不帶領全校師生離開美麗的西子湖畔,遠赴外地辦學。從1937年9月遷到浙江西天目山建德,再遷到江西省吉安、泰和,至1940年2月遷到遵義湄潭,歷時兩年半,途經浙江、江西、廣東、湖南、廣西、貴州六省,行程2600公里,終于完成了一次偉大的“文軍長征”。
浙大遷湄潭時只有5院25學系,文學院、工學院、師范學院文科系二、三、四年級和校本部設在遵義;理學院、農學院和師范學院理科系二、三、四年級設在湄潭縣城,一年級及先修班則設在湄潭永興。當時浙大全校學生共有1305人,其中遵義680人,湄潭183人,永興442人。
浙大在顛沛流離的西遷辦學過程中,全校1000多名師生及家屬,2000多箱圖書儀器,在竺可楨校長率領下,含辛茹苦,艱難西遷,他們克服了難在想象的困難,在“讀書不忘救國”的思想指導下,通過近8年血與火的考驗,這支隊伍不但沒有被拖垮,反而在困境中艱難崛起,成為國內外的一所著名學府,科學研究名列全國大學前茅,一些科研成果享譽世界。
領導浙江大學西遷的是令人敬佩的竺可楨校長。他是一位雄心勃勃的愛國科學家、教育家,具有強烈的民族責任感。他是我國近代氣象事業(yè)的奠基人。1936年5月,他出任浙江大學校長,同時兼任國民政府中央研究院氣象研究所所長。在擔任浙大校長期間,他增設史地學系,為國家培養(yǎng)氣象地理科學人才。在顛沛流離的西遷歲月里,他仍然一刻也沒有忘記自己的氣象地理學和物候學研究工作,幾十年如一日,每天記下他對氣象、物候的觀察,從未間斷。竺可楨將他從1936年到1974年逝世時共計38年12300多天長達700萬字珍貴的《日記》貢獻給社會。這些日記是研究氣象、物候的珍貴文獻資料;而且他又把一生研究成果——300種科研項目近300萬字寶貴的學術論文,全部留給國家。他將一代科學家的偉大人格風范、崇高的精神,科學態(tài)度以及嚴謹學風,留給了后代;他所倡導的浙大“求是精神”和治學理念,留給了教育工作者。
在日寇大舉侵略進攻華夏之時,面對國破家亡慘景,全國上下,同仇敵愾;青年學生,血氣方剛,紛紛要求投筆從戎,上前線殺敵,以報效祖國。面對求學,從軍,是擺在青年學生面前兩條道路。竺可楨對浙大的學生說,兩種途徑都可以報國,前線殺敵需要勇氣和膽量;繼續(xù)深造報效祖國需要毅力和恒心,需要專門知識和工作熱忱,后者比前者更為困難,他希望大學生要有這種認識和抱負,才能成為民族的精英和國家的棟梁。他希望同學們在遠離炮火連天的大后方安心學習,學好本領,將來報效祖國。
浙大的師生在遵義大多居住的是舊木屋,很多教室、住宿較分散,沒有自來水,沒有電,晚上只能在一種掏土燒制的桐油燈發(fā)出的光亮中學習和研究。
浙大教授們居住的地方,也大多是舊民房,也沒有電燈和自來水,天雨屋漏,更是“家常便飯”,學生們大多幾十個人住在一間大宿舍里,睡的是雙人上下鋪,沒有玻璃窗,只得用桑皮紙糊住,涂上一層桐油以避風雨,他們冬寒衣薄,晚上大多坐在床上裹著被子復習功課。他們上晚自習的桌子都很小,不但沒有電燈照明,即使是桐油燈的燈油也十分有限。有的同學為了多上一會自習,便將幾張桌子拼湊在一起,共點一盞桐油燈,夜半三更,一個個把鼻孔都被油煙熏得黑糊糊的。
為了尋求一個地方好好學習,當年浙大的學生,后來是諾貝爾物理學獎獲得者的李政道博士,只得在永興的茶館里泡上一杯粗茶,買得一個座位看書學習。他后來回憶道:“我在浙大的學習條件十分艱苦,物理實驗是在破廟里做的……白天到茶館看書,作習題,泡上一杯茶,目的是買一個座位,看一天書,茶館再鬧也不管?!?/p>
當年的浙大,由于分駐遵義、湄潭、永興三地,三地之間相隔幾十公里,而每地的教學實驗場地和住宿之地又比較分散,住宿的地方離上課的教室比較遠,往來沒有任何現代交通工具,全靠步行,而道路又坎坷不平。晚上出門沒有電筒,靠竹篾或稻草火把照明。不論天晴地熱,還是風霜雨雪,師生們一如既往,奔走在土道或小路上。
一次王淦昌教授從湄潭步行到永興去給一年級上物理課,途中突然大雨傾盆,為了不影響學生上課,他冒雨跑步前進,當他及時趕到教室,早已渾身濕透,沾滿泥漿,唯獨那雙布鞋和講課稿,仍藏在腋下,一點未濕,這件事感動得同學們熱淚盈眶,被儲潤科教授發(fā)現,趕快將自己的衣服拿來給王淦昌教授換上。
當時的祖國處在戰(zhàn)火紛飛,山河破碎,全民抗戰(zhàn)中,浙大師生不忘抗戰(zhàn)救國,依然不停頓教學和科研活動,依然是那么井井有條,精神面貌依然是熱情向上,不改救國圖存之志,不滅興邦強國之宏偉夢。始終肩負著拯救國家振興民族的歷史重任,以“求是精神”和堅強意志,頑強的毅力;以樂觀、向上的精神工作著,學習著和生活著。上課、作業(yè)、實驗、科研,不斷進?。诲憻?、郊游、吟詩、演出,豐富多彩。師生們在課余時間,成立話劇社、京劇社、文藝社、歌詠隊,舉行義演,寫作出刊,或與當地學校民眾舉辦文藝聯歡,或開展抗日宣傳活動,或奔赴前線勞軍,貢獻他們燦爛的青春。
就是在這樣艱苦的環(huán)境中,本著“教育救國和科學興邦”的辦學宗旨,浙大師生力克千難萬險,在破舊的廟宇或茅屋中,在昏暗的桐油燈下,潛心于各種科學實驗和理論研究,終于取得了舉世矚目的巨大成果,在抗戰(zhàn)時期中國科學院所登記的科研報告中,浙大名列前茅,而在當時民國中央研究院選聘的院士中,浙大就擁有四名,僅次于清華、北大。
湄潭文廟(李龍江/攝)
浙大在遵義、湄潭辦學七年,在浙大發(fā)展史上,是一個重要時期。在抗日救國精神鼓勵下精勤治學,科研成果累累,為國家培養(yǎng)了大批高級人才。
這一時期,學校規(guī)模擴大了,增設了文、理、工、農4個研究所的史地、生物、化工及農經4個學部,培養(yǎng)研究生。學生由西遷時的1305人增至2171人,正副教授由70人增至201人,辦出了數學、生物、史地、園藝、農經等有名的學系。學生在學業(yè)競賽和公費選拔中名列前茅,教授們完成了一系列重大的科學研究與學術著作。在教學科研中取得奇跡般的業(yè)績,有些研究,達到世界水平。他們在國內外發(fā)表的論文,數以百計。蘇步青教授關于微分幾何的研究,取得突破性進展。成為我國微分幾何浙大學派的創(chuàng)始人,人稱“東方第一幾何學家”,與當時美國、意大利學派形成三足鼎立之勢;王淦昌教授在1941年發(fā)表的論文《關于探測中微子的一個建議》在美國發(fā)表后,美國科學家據此開展實驗,半年后就發(fā)現了中微子,成為1942年轟動物理學界的重大事件。貝時璋教授的細胞重建理論研究,談家楨教授的遺傳學研究,束星北教授的相對論,陳建功教授的函數論,盧鶴紱教授的原子理論,羅宗洛教授的微量元素對植物生長之影響,王葆仁教授的磺胺衍生物的合成,蔡邦華教授的昆蟲學,吳耕民教授的果蔬學,張蔭麟教授的中國史綱等等,都在當時科學前沿達到很高水平,有的還在世界上引起很大反響。
1944年10月23日,英國皇家科學院、劍橋大學生物學教授、美國駐華文化科學代表團團長李約瑟博士以“中國科學社”名譽社員身份來湄潭參加中國科學年會,同行的有劍橋大學教授畢彤耀和夫人桃樂賽。李約瑟等在遵義、湄潭參觀了浙大教學、科研后,對浙大在遵義、湄潭辦學取得的成就,贊不絕口。認為這是一所高水平的大學,其創(chuàng)造的成果,很多堪稱國內一流,甚至有的超出國界,居世界領先地位,贊稱浙大是“東方的劍橋”。
李約瑟在一篇文章里寫道:“浙江大學位于重慶和貴陽之間的遵義,是中國最好的四大學之一……湄潭是浙大科學活動的中心,可以看到科學活動的一片繁忙緊張情景。在那里,不僅有世界第一流的氣象學家和地理學家竺可楨教授,有世界第一流的數學家陳建功、蘇步青教授,還有世界第一流的原子物理學家盧鶴紱、王淦昌教授。他們是中國科學事業(yè)的希望?!?/p>
浙江大學在抗日戰(zhàn)爭艱苦的環(huán)境里,在缺吃少穿異常困難的條件下,在條件艱苦的科研環(huán)境中,造就了一批人才。在一盞盞桐油燈下,完成了一項項重大科學研究,使浙江大學為中國著名的高等學府,位列全國最好的四所大學之一。在此期間,浙大還培養(yǎng)了以李政道、程開甲、葉篤正、陳述彭、施雅風為代表的一批著名科學家。據不完全統計,中國科學院與中國工程學院的兩院院士中,有50位曾在遵義、湄潭工作和學習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