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地里的風景

楊茜

“這被暴風雨所打擊著的土地，這永遠洶涌著我們的悲憤的河流，這無止息地吹刮著的激怒的風，和那來自林間的無比溫柔的黎明……”艾青將他對土地的愛化作筆尖滴出來的文字，化作紙上的行行詩句，亦喚醒了我記憶深處的那塊土地。我記憶中的那塊土地：有葉，在生長；有蟲，在低鳴；有風，在淺吟低唱……

小時候，我的家里有一塊菜地。每到播種的季節(jié)，爺爺奶奶便在菜地里松土、播種、施肥。在收獲的季節(jié)，爺爺奶奶幸福地采摘，體驗著收獲的喜悅。春去秋來，多少個日日夜夜，那塊菜地，裝載著爺爺奶奶的汗水，也裝載著我的記憶。

爺爺奶奶的菜地里，有綠油油的菜葉，火辣辣的紅椒，柔黃的南瓜花。剛到膝蓋處的西紅柿，或大或小，或青或紅，或躲或藏。

上午，沾了露水的西紅柿，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嬌艷又格外清純。那些頭輕腳重、腰身細的茄子也十分誘人。不高不低的豆角枝丫上，也開著小花，掛著青青的豆角。攀爬在架上的苦瓜藤、絲瓜蔓，墜著青中帶點黃白的苦瓜、絲瓜。那些雜草叢中的無名小花，或藍，或黃，或紫，或粉，星星點點。

菜地里，經(jīng)常有兩個熟悉的身影：爺爺頭戴草帽，穿著被汗水浸濕的白色背心，他的褲腿已被卷到膝蓋的上面，身軀微微彎曲，雙手舉著鋤頭；奶奶在菜地里拎著澆水瓢忙忙碌碌。此情此景，構(gòu)成了一幅溫馨的畫面……

夕陽灑在菜地里，形成了一幅畫，那幅畫像是被勾勒了金邊。想起那幅畫，我的心中彌漫著暖暖的情愫，就像在冬天里，手捧一杯熱牛奶，放在嘴邊，靜靜地看著彌漫在杯上的水霧，然后等它模糊我的雙眼。藍藍的蒼穹，被抹上了一層叫做夕陽的顏料，隨后，便浸染開去，呈現(xiàn)出火焰一般的嫣紅，讓人就像置身于輕紗般的美夢似的，遠離煩惱的困擾。

我跑進菜地，去感受夕陽的溫度，聞著果蔬散發(fā)的清香，和不可言喻的夏天的味道。爺爺挑著桶，拿著長勺施肥，我雙手提著噴壺灑水，奶奶在旁邊除草。我背過身子，連果帶葉地扯著一個紅得自然而誘人的小西紅柿，偷偷塞進口中?！白?，回家了！”爺爺?shù)囊痪湓挻蚱屏瞬说氐某良?。爺爺荷著鋤，奶奶提著用藤草編的籃子，裝著今天的收獲，我牽著奶奶的手。我們走在路上，回家的路上。路上，爺爺奶奶商量著晚餐吃什么。

小時候，爺爺奶奶去菜地里干活，而我在菜地里玩耍。有時，爺爺奶奶提前忙完了，我總是會拉著爺爺坐在藤架下陪我聊天，爺爺會跟我講以前的故事。聽著一個又一個的故事，我沉醉其中，享受著夕陽的照耀，微風的輕拂。那種感覺，是一種無法言說的美好。菜地里的兩個背影，在黃昏時，在被夕陽染紅了的天空底下，又成了一幅好畫。那幅畫，因為與爺爺奶奶有關(guān)，充滿了愛的味道。

菜地，那塊我愛得深沉的菜地啊，充滿了我與爺爺奶奶的美好回憶。如今，家鄉(xiāng)已是鱗次櫛比的高樓，但我回味的，依然是那塊菜地里的味道，我迷戀的，依然是那塊菜地里的迷人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