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處有道

劉欣純

當(dāng)暮色被夕陽熔化在天宇，我尋找到一抹別樣的亮色，用文字熱情地守望姥姥家的院落，絢爛地點染著石頭、剪刀和布的自由與靈性，凸顯出人和動物和諧共處的平凡與美好……

——題 記

石 頭

石頭的媽媽是一只黑白相間的非常漂亮的土狗，這注定了石頭也是一只土狗。

石頭的媽媽生下三只小狗之后就死了，后來，那三只小狗只剩下一只還有呼吸，但它一動不動，也不發(fā)出任何聲音，就像石頭一樣，于是，它就有了自己的名字——石頭。

再后來，石頭在姥姥家活了下來。它能夠活下來，還是因為有剪刀的幫助。

剪 刀

剪刀是姥姥養(yǎng)的一只雞的名字。

剪刀最初不知道是誰家的，也不知道是從哪里來的。有一天，姥姥從菜地里砍了三根萵苣回來的時候，身后就跟著這樣一只黃茸茸的小雞，小絨球一樣滾動著的小雞張皇地啾啾叫著。

于是，姥姥就把新鮮的萵苣葉切碎了拌上芝麻喂它。小雞吃完之后，把它嫩黃的小嘴在地上左右擦了擦，然后很滿足地伸了伸脖子，斜靠在姥姥的褲腳邊，微閉著雙眼，不再張皇地啾啾鳴叫。

就這樣，這個小絨球在姥姥的身后滾著滾著，直到身上嫩黃的絨毛換成了白色，再換成了黃色。最后，身為母雞的它竟然和公雞一樣，在尾巴上支棱著四根紅黑的羽毛，交錯而生，就像背上扛著一把漂亮的剪刀。于是，它有了屬于自己的名字——剪刀。

剪刀一直生活在姥姥家的小院里。那里有棵石榴樹，鮮紅的石榴花把柔軟的枝條都壓彎了，剪刀就總在小院里咯咯地走著，不時地啄著墜落的花苞和小果實。有時候，剪刀會很舒適地享受著姥姥的擁抱，杏黃色的眼珠子圓溜溜的，喉間發(fā)出一種咕咕的聲音，姥姥知道，這是一種信任和滿足。剪刀總是很平靜地把脖子擱在奶奶的手臂上或者是腳上，然后很愜意地交流著什么。

在姥姥的呵護(hù)下，剪刀越長越漂亮了，絕對是母雞之中的美女，而且它特別肯下蛋。剪刀還有剪刀下的蛋，成了姥姥生活的一部分。

石 頭 和 剪 刀

石頭能夠活下來，就是因為剪刀下的蛋。

姥姥把剪刀下的蛋和水一起調(diào)了蒸成黃澄澄的雞蛋羹，然后再一口一口地喂給石頭吃。就這樣，石頭漸漸地睜開了眼睛，漆黑的眼珠也漸漸有了光亮，粗短的尾巴可以左右搖晃來表達(dá)它快樂的心情，并且它還可以搖搖晃晃地走到剪刀的跟前，瞪著圓圓的黑狗眼，眼巴巴地仰望著身形俊朗的剪刀。剪刀也歪著頭瞪著它美麗的杏黃眼望著肥厚的可以搖擺移動的石頭。它們對望了好久……石頭大概是脖子仰得有點酸了，就搖了搖尾巴，走近一步，蹭著剪刀豐美的羽毛。剪刀的喉間發(fā)出了滿意的咕咕聲，那聲音里充盈著無限的溫柔。

吃著剪刀營養(yǎng)豐富的雞蛋，石頭生長得很快，體形很快超過了剪刀。盡管如此，石頭還是喜歡很依戀地蹭剪刀的腿和脖子，或者繞著石榴樹追逐快樂地咯咯唱歌的剪刀。

捧著茶碗的姥姥忘記了喝茶，張著嘴露出她剩下的幾顆牙齒呵呵地笑著。也許是受了這笑聲的鼓舞，剪刀和石頭都擁過來，在姥姥的膝下蹭著，剪刀會輕輕地啄姥姥的鞋子，而石頭則撕咬著姥姥的褲腳，不停地擺著頭嗚嗚地扯著。姥姥說你個狗東西，口水把我的褲腳都打濕啦，滾，滾，都給我滾開。于是，剪刀和石頭就相互追逐著跑開了……

布

在一個夜黑風(fēng)高的寒夜，姥姥家的小院里，響起了一串清脆激越的叫聲，并且融入了新的樂章——姥姥多了一只貓，叫布。

布通體漆黑，只是四只爪子是白色的，像是穿著美麗的白襪。姥姥說，布渾身毛色油光水滑，本應(yīng)該叫緞子才對，可是院子里，有了石頭和剪刀，當(dāng)然少的就是布了，所以“布”的叫法就更自然。

布的到來，讓雞飛狗跳的剪刀和石頭也不由自主地暫時安靜了下來。布既不像剪刀那樣在土里翻騰，咯咯地唱歌，也不像石頭那樣蠢蠢地轉(zhuǎn)著身子咬自己的尾巴。布披著一身華貴而美麗的黑毛，在小院里安靜地踱步，或者輕輕一躍，跳上屋頂，在有著瓦楞的屋脊上臥下。它黑色的皮毛披著霞光顯現(xiàn)出一種琉璃的光彩，一雙幽藍(lán)的眼睛，像是在冷冷地打量著這個小院，又像是在審視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組合。

布不怒而自威。它有著寬闊的軀干、粗短的四肢和尾巴，脖子和后背上有長長的毛，白襪下面的爪子大而有力。結(jié)實強(qiáng)壯的布就像一頭小獅子，給人以堅實而有力的感覺。

慈愛的姥姥，對石頭、剪刀和布一視同仁?？墒遣寄?？來過后又走了一段時間。

石 頭 剪 刀 布

布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深秋了。

布瘦了一圈，油光水滑的皮毛皺皺巴巴的，暗淡極了，好像是換了一只貓，唯一不變的是那王者的神情和氣質(zhì)。當(dāng)姥姥把布攬在懷里，用她溫暖的手掌撫摩著它的時候，布閉上了它美麗的藍(lán)眼睛，發(fā)出了嗚嗚的聲音，如此安詳，仿佛這個家，它終于認(rèn)了。

這個時候的石頭已經(jīng)壯實得像一頭小牛犢，它冷冷地看著伏在姥姥腿上的布，而剪刀則順從地倚靠在石頭的腿間，也無聲地望著布。剪刀和石頭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倒置過來，從前石頭像小孩依戀媽媽一樣依戀著剪刀，但現(xiàn)在，長大成人的孩子則在前面保護(hù)著母親，剪刀對石頭充滿了信賴。

面對體積是自己幾倍大的石頭挑釁的目光，布該干什么干什么，一切都從容不迫，沒有絲毫的扭捏作態(tài)。盡管瘦弱，布的身上依然有著凜然不可侵犯的霸氣，這反而讓石頭和剪刀有些無所適從。

在姥姥的精心調(diào)養(yǎng)下，布脫掉了晦暗的舊毛，很快就恢復(fù)了它原來光滑的皮毛。布對剪刀和石頭盡管仍然保持著距離，卻不卑不亢地表達(dá)著自己的友善，因為在它恢復(fù)調(diào)養(yǎng)的過程中，它吃了不少剪刀下的蛋，它似乎也心知肚明。它輕輕地靠近剪刀，用它毛茸茸的耳朵輕輕地蹭著剪刀，或者直立起來，舉起前腿，用它那美麗的白襪，輕輕地?fù)蠐鲜^肥厚的臀部。這個時候的剪刀和石頭，會很享受地閉上眼睛，接受著布善意的表達(d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