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脈的兩種寫意
□劉金忠
像珍貴的情感總是來自苦難
剝離出水聲、風聲、低沉的呼吸聲
礦脈,用石頭的方言說話,說出《圣經》不敢說的
——《礦脈的兩種寫意》
礦脈是隨著山脈走的,伸展神性的根
置換了時空,與血脈結為近鄰
無論金礦還是銅礦、鎳礦、鈾礦……沿著山脈的走向
擁擠在石縫里的觸角,考量高低起伏,貧富多寡
寒武紀,侏羅紀,白堊紀……
億萬年的生成,滄海桑田,有人希望
在礦脈中找到潛伏的野心,一種剝離之痛,石頭們
有難言之隱
讓新發(fā)現(xiàn)陷于印刷體的光明或黑暗
蒼茫,是一壺老酒的慰藉
沿著葉脈,傾向火焰的深度
像一條水系的命運,被捺進巖層,暗流的動向
在深處,你以止水的狀態(tài)走銀河的黯然
有時,也用藍天的高度想些人間的事情
隱忍,無規(guī)則,看不見那只引力波般神秘的手
地下幾百米,或更深,必須穿透厚厚的巖石
金屬的元素,勘探和開采,提煉出
比石頭更堅硬的閃光的思想
復合體的礦石,成分蕪雜,渙散
像我們人類的欲望,難以捋清跌宕的繁復
需要粉碎,提純,這個過程無可挑剔,從液態(tài)到固體
歲月在不斷完善,就像鐘乳石,只為回光的一瞬
水滴里蟄伏億萬年
地質學家手握小錘,叮叮當當地
敲山
他負責把地球的履歷一頁頁敲遍
要把沉睡的老虎從層層斑紋里震出來
敲進人們的內心,他的身份
與街頭的尋物啟事相符,隱身于石頭深處的河流
就是不作聲,那條普遍性的河流,封存太久了
已凝止運行
誰都知道,那只被震出的老虎,那只五光十色的老虎
一旦放出來
就會改變世界,也會毀滅世界
可他已收不住手,還在不停地敲,像敲骨吸髓
蛛絲馬跡肯定是有的,隱藏再深,也躲不過探測儀器
像拖一條蛇,或抽出一把利劍,金屬的味道
被蝴蝶效應一再敲響
令一切生命不寒而栗
蘊藏量往往不像煤田或油田那樣寬廣
一條隱喻的線路,有時會細若游絲
也不會筆直通向遠方,也許是
一個火山噴發(fā)的時刻,也許是大海落潮的傍晚
演變的劇目一經開幕,“便勝卻人間無數”
色彩的斑點暴露潛在的位置,掩埋下仰視的目光,以及
時光隧道揚棄劫難的遺骸
讓老去的愛復歸于愛
在長白山夾皮溝,我曾下到五百米地下
追尋一條黃金的礦脈,礦區(qū)的人說,在金礦
閃光的不是金子
哲學的醍醐灌頂,讓慣性思維徹底顛覆。一條礦脈
一定包含一場毀滅
有多少斷裂,就有多少起承轉合
那些閃耀青銅色澤的星星點點,才是金子的前身
帶有某種記憶的銹跡
像舍利,遵從惟一的信仰
被一種使命駕馭,被一盞燈關閉,貧礦與富礦
內在的懸殊,風水先生看不到視覺之外的質地
龍脈與血脈,都是隱性的江山,譬如策動一個
鋒芒內斂的刺客,殺機,是藏在圖中的
一只獵豹
當年的疼痛來自某個紅顏的沖天一怒
天翻地覆的重組之后,世界滿目瘡痍,礦脈用結痂
指認地層深處的裂變
嵌入骨頭的傷痕,是用來批注的,結晶不只是苦難
有時,意外的熔點也有奇跡發(fā)生
如同一座火山說起與眾不同的石頭
是結束,也是開始
冶煉術爐火純青,工藝觸類旁通,看礦石
在高溫中升華,再把熔爐的意念嵌入石頭之間
整個銜接天衣無縫,無盡的折返,去偽存真
而循環(huán)又必須回到現(xiàn)實來經營
把礦脈植入人間,那無處不在的人脈,潛在的價值
千絲萬縷的真金白銀
頁巖的書,藏有許多密碼的讀音,在地球深處
你用經年的沉默收集吼聲
再通過流通渠道擴散開來
刀劍的鳴響,氫彈的爆炸,硬幣的哭笑
金屬與人類的關系
從來不分國界和海陸,那長長的掘進巷道,通往哪里
每一塊礦石都強調自己的出身
酷愛一把洛陽鏟和一彎嶄新的馬蹄鐵
落實在刀鋒的尖銳上,我知道
青草的苦痛是怎樣的沉重
殺傷力來自地下,深不見底的洞,吐出的
是驚喜、利潤和對血肉的摧殘,行情暴走
或行云流水,或??菔癄€
打家劫舍的飽嗝在篝火上狂舞
賭石者開始把目光轉向遙遠的星系
靈璧石或太湖石,繁體字般通透、空靈
像千瘡百孔的地球,被戳得魂飛魄散,沒有人會說
這是什么劫數
鑰匙用閃電晃動攫取的貪婪
燃燒的欲望,讓黑夜更黑
那些沉默的螞蟻挖出巢穴,不停地往洞里搬運
世間的碎屑。老子的道法自然,被鉆頭擊打得支離破碎
人類不停地從洞里搬運礦石出來,這越來越精密的螞蟻
要把地下的時光掏空,也需留下自己的尸骨
地幔之內的巖漿因無法容忍
血脈賁張
礦脈是不是地球反芻的結果,那個巨大的胃
也在消化我們的幻想,地上的河流是它的影子
水族的排卵期,礦脈也在孵化星星,直到有一天
我們把自己的骨骸,也掩進一層巖石
像恐龍化石和硅化木
成為大地的一部分
當雷聲的巨輪從地面碾過,征服的號角伴隨風的箭矢
無孔不入。你在火中流淚,在淚中淬火
流轉的葵盤有豐富的內容,待拆開的信,只是
一筆交易中的數字,在算盤珠的撥動中榨取價值
你察覺到工業(yè)化的掃描,落日在臨盆
眾多草木開始搖晃,有的金屬也會回頭,可它們帶來的
只能是更深的傷害
暗河在地下流淌,似乎要傳達某種信息
你聽見了提示,那是神明的點撥,地面上,過家家的孩子
五顏六色的石頭,牽引他們純真的目光
而在一旁,磨刀石上雪亮的鋒刃
閃耀他們的前程未卜
你臥入一場慢性病的紋理中,雪的覆蓋,石頭的覆蓋
不斷加重病情,那深處的隱痛
你想到過虛火攻心,三昧真火
想到粉碎后的焚燒,那是一種多么絕望的無奈
你在替誰的淚水等待,集結的密度,比金屬的草莓更光鮮
也更刻骨
再高或再低的山,于你都是一樣,感覺不到擠壓的痛
與離析的寬泛,你已經徹底麻木
金屬溶液的沸騰里,命運泅渡靠岸,那是你自己的血
品位極高,通過火,找到水,找到最早的緣
驀然回首,世界已物是人非,每個黎明都是
一個短命的夸父
礦產,在這個鍍金的時代
不斷刷新心靈的流行色
分析儀,藏在礦脈看不見的密室
那個戴眼鏡的女子,輕輕搖晃小瓶
地球就不由自主地顫動,像血栓后遺癥患者
時間的沙漏,傾瀉礦石和無盡的光芒
有人在十字架上
唱著愴然的歌,荒蕪的陰影正在吞噬
人間的斷想
從米芾的《研山銘》里出發(fā),我曾在一塊琥珀中
埋藏純凈與心事,以及一段蜿蜒的長城
離開做舊的包漿,上升的云圖,借谷歌的天眼透視礦脈
我希望身邊是一片美麗的牧場
我的靈魂,已經在幻影里輾轉反側,悵惘從開花的語境
抽出手來
作為介詞,我不想再聯(lián)系陰陽兩極,物理學的蝴蝶落進
夜色的灰燼,除了幾只翼龍的夢等著起飛
這個死亡的淵藪,不會再有紙醉金迷的炫光
無邊的黑,無限的黑,無聲的黑
礦脈在凡間事物的禁地,守望著
斑駁的守望
打開的,是天堂之庭,還是地獄之門
沒有人能說清楚,上到太空,下至王陵,你的足跡所及
也有生銹的時候
用咬碎的牙齒,武裝了別人更堅硬的牙齒
當一切饕餮都疲于奔命,只有在萬物沉湎的寂靜中
你才能回到自己空曠的內心
像珍貴的情感總是來自苦難
剝離出水聲、風聲、低沉的呼吸聲
礦脈,用石頭的方言說話,說出《圣經》不敢說的
神話、鬼話、魔怪話,也說丑話、臟話、口是心非的囫圇話
說一句,在金屬構件上拋一次光,直到用無話可說
對質陽光
你有足夠的時間與歲月對抗,除非地球被掏成
一具空殼
相對于詩歌,你顯然莫衷一是,舉目無親
你并不覺得孤獨,變形,變質,消失不了的
是物理的恒定性、詩性和
天然的屬性
總有一條礦脈,被我掖進身體收藏
與血管鏈接,哲學的意義和皈依的虔誠
我希望那是一出落幕的悲劇,飄逸的水袖和拖腔
曠達,堅韌,直抵遙遠的流云
會不會有未來的考古隊,沿著我廢舊的脈管
回放那失血卻又自信的春天
一盞礦燈,使你的宿命暗淡
冥冥中就被誰抄了后路
礦脈,是歲月埋下的秘籍
抽出沉寂的無眠,那一筆枯墨,多么顯眼
遠不及版面上的一行標題,有血有肉
靠近你的虛無和寂寥
你能聽到光陰的腳步,如同我
站在梯子上,感受火車碾過梯子的轟鳴
透支卡,被別人支取了你的沮喪
你,竟也成了驚弓之鳥
所有的落井下石,也濺不起滴水微瀾
你把自己想象成一根記事的繩子
模擬導火索,引爆一個
轟轟烈烈的花季
似乎市場要比靈魂寬闊
像在書中尋找各取所需的詞和字
你不是一條路,有人卻把你當作路來走
金屬的顏值,繽紛流淌,鋪滿世界
云朵,河流,樹木,風,甚至咳嗽和問候的話
要走到哪里?綿延的山脈有知更鳥在唱歌
尾音總是要把黑洞穿透
維系你與世界的關系
命里有很多重復,可你
再也回不到原封不動的遠古
你不停地騰出一些地方
那些以立方計的礦石,似乎可以填補什么
補天嗎?那無限的藍,像是誰的欲望
沒有誰會停下來,對你說一句敬畏的話
一彎月被無端拉黑
有時,你是在替一個死去的時代受刑
那些呼嘯鋒芒的人,用一滴清淚閱讀棺槨
叼著高聳入云的煙囪,就是想借用你的滿身是嘴
吞噬這個越來越無聊又荒謬的世界
而他所能吃到的,只能是無垠的天空
此后,你就成了一條被遺忘的路,集散虛無
深陷于一個失去方向的單元
一切都在發(fā)生,你吞噬,也被吞噬,這之間
說不清誰是協(xié)從,誰是元兇
嬗變那么突然,來不及一絲遲疑
五味雜陳,相生相克的五行卷進畫軸
司母戊鼎,還在展覽商紂的頹敗,張擇端
還在《清明上河圖》里蟄伏,而進化
是一枚黑白混合的棋子,占天元位
以落子無悔的強勢,發(fā)出屠龍的指令
是人類的希望,也是人類的絕望
一根根隱形的絞索,拴著一代代囚徒的得失
悲憫是一劑苦藥,須加鹽,加糖,調以淚水
才能在渴望的陰沉木上發(fā)芽,并結出原諒
你原諒了愛因斯坦,原諒了諾貝爾,也原諒了牛頓
原諒了劊子手、光輻射、冷兵器
也原諒了落在廣島、長崎的“小男孩”和“胖子”
在原諒了世界上所有的生命和摧殘之后
像帆船接受大海里每一滴水的祈禱
你坐在偈語的流水線岸邊
看喧囂退潮
礦脈是另一種煙嵐,接近死亡的酣睡
什么都不為所動,延伸的姿勢隱于無形
窒息的時限,從一粒星球的噩夢開始
地質學的犄角,總是那么狹窄
竹簡埋在淺層,約等于根系的位置
更深處,石頭里,有隱性的皺紋不被觸及
隱隱有生銹的鈴聲掠過
那些金屬或璞玉,早已被古老的風水忽略
虛幻的鶴,飛進文字松軟的巢
研究還在深入,深入夜色,深入巖層
物質的普遍性,壓在石頭的溝回里
比寒武紀還要遙遠的時代,種下雨音
有人在酒杯里談論雷電和超市的蔬菜
雪花落下來,沒有誰伸出手去接
流走的,都是守夜人的河流與彗星
只有軌跡留了下來,在地底不為人知
如人體的任督二脈,通透小周天
我聽見來自遠古的呼吸,一波波切割耳廓
我喜歡那個夜觀天象的人
一條虛線,擊穿無數運算公式
礦脈于靜止中深藏不露
抑郁癥患者從高樓一躍而下
頭槌觸地,想探測那條看不見的河流
沒有得到一點回聲,他死不瞑目
用一只蘋果的腐爛,畫一個人間
香氣的滲透,抵達不到無欲則剛的岸
礦脈在黯然的水面之下歷數沉浮
還需動用物理學,揭示礦脈的存在
為電鍍的辭藻遮羞,為礦石尋找出口
逆天的戟,用光芒尋找光芒
黃金、鉆石、翡翠,這些貴族血統(tǒng)
用文字中最耀眼的詞性
掩藏著最殘忍的殺戮
板塊,斷層,也許是一截荒廢的閃電
把余燼撒在歲月的底層,埋下
蓄意抹殺的一段風花雪月
剛柔相濟的轉換,身份有了變化
一封舊信,從木箱底部翻出來
時光的流水已不知今夕何年
交出來的,還有光怪陸離的隱秘
斑駁點點,總該有什么細軟被認領
草原上散落的羊,都有回攏的時候
依稀有秋風漫過,漸進的冷
在深入中,巖石里有溫度制衡
莊稼的成熟期,地下也是死水一潭
礦脈一定是活在別人的夢中
對于死過一次的它,多死幾次無妨
貪婪的目光總讓它無法回避
沒有曲徑通幽,開采都是長驅直入
合金鋼鉆頭,來自地下,殺回地下
反叛的犀利,挺一桿勢如破竹的旗
金、銀、銅、鐵、鉛、錫、鎳……
玉和鉆石是另一路響馬
炫目的穿越,臺前幕后,戲里戲外
這個世界,一切都在置換
乞丐到皇帝,石頭到沙土,海洋到陸地
沒有誰逃得了命運輪回
誰說埋進墳墓可以求得幸免
鳳凰的領地往往在死去之后凸顯
一具白骨按響天堂的門鈴
蚯蚓的地下之旅太膚淺,接觸不到實質
石頭的顏色不斷加深,重疊的層次
一張紙與無數張紙,不斷穿透的水和空氣
在夢里豢養(yǎng)一條閃爍的銀河
讓一條道路長成一脈骨血
讓飛翔的雁陣找到遠方的家
一張網,在地下打撈骨質的魚
殊不知,掏空的地球也不是鳥巢
光陰的大碗里住不下我們天大的心
我們都努力把自己打扮成上帝
借用一把小錘,敲打真理的木琴
歸隱的,都是形銷骨立的世外高人
一個收藏奇石的人,在河灘上漫步
他在從表象的細微處入手
打量一張張臉譜,或價值連城
奇石館里的卵石,巧奪天工
是寺院走失的和尚,臨水坐化
棱角都是打磨掉的記憶,身世清晰
用礦井的深度丈量天意,肯定不夠
丈量世道,就更不夠,秩序大亂
挖掘出的,往往都是野心的碎片
有時,我會覺得自己就是那個鉆頭
頭冒火星,不停地旋轉,一發(fā)不可收
最后發(fā)現(xiàn),想獲得的無非是一寸光陰
一諾千金,家書抵萬金
再貴重的金屬,不如一句話值錢
修行,也是在為自己造一座橋
我曾驚嘆于經絡學的深奧
意念之外,一條林帶的平靜
地球是不是也有陰陽五行,奇經八脈?
對應天文學、地理學、玄學、生理學
我越發(fā)覺得礦脈分支的四通八達
如毛細血管閃射低調的光芒
一條狹窄的春天或黑夜
僵化的事物,停留在古樸的巖畫
它開花時,我已經走遠
有些復制,是注定悲劇的
泛濫的掘進,使十八層地獄不安
那些隱居的靈魂也會造反
一條實用主義的魚,藏在石頭里
等待渭水邊姜太公的鉤,那飄逸
比死亡還緩慢,驚蟄也不能喚醒它
我需要一個更長的影子
把自己安放在無人發(fā)現(xiàn)的河流
從礦藏里提取天時和地氣
像掖進墻縫里的一卷經書,發(fā)黃了
以身飼虎者在閱讀塵封的內容
再走近些,能看見許多陌生的臉
黃金的馬蹄在物語的無聲里奔跑
天邊的雷,是遙遠的回聲
多米諾骨牌倒了,響成一片
操守的落地,只是一陣風的事
大象也是無樊籬的泥巴墻
只有螞蟻專工于自己的事業(yè)
黑洞在不斷放大,加深
鐵牢里,排著長隊的魑魅魍魎
正在釋放出來,伺機橫掃天下
春天在霧霾里潰敗,花瓣遍地
草木的身份,都在石頭之上
水滴,不緊不慢地做穿石的細發(fā)活兒
我在地理課本中發(fā)現(xiàn)自己的標本
紅塵的福爾馬林讓我失去生命的跡象
也只有在石質的密封棺里才最安全
刀槍劍戟復制另一世界的暗語
我的手指在摸索那些錐心的創(chuàng)痛
每一塊礦石都會入口即化
巖層中有守身如玉的溫暖
我的心一旦貼近,就會含苞欲放
問禪佛祖的話,從蓮花幽香中來
怎能說撒哈拉沙漠當初不是巖石
時間的粉碎機,可以磨掉一切
沙子,有時也會吹進眼睛
那些色彩各異的星點,也許
正是強暴者遺留的精斑
記載著一個不同尋常的過程
不像我,撫摸我的江山與民意
礦脈,沒有人歌頌或親近
當有人摸索到時,失守已迫在眉睫
來自低處,才會有尊貴和強硬
象征意義的詩,在行走中
拒絕一切近的和遠的誘惑
仿佛在誰的心里,討論地面的滄桑
某些悲歡離合,某些天災人禍
讓地球滿腹狐疑,顛三倒四
有些事情,不能往深處想
崖柏站在石縫里,也能生根
更深的巖層中,也有欲望不曾消逝
隔膜無處不在,所間隔的,無非是時間
很久以后,一切不復存在
琥珀中的蝎子依然動態(tài)可掬
游離于事物本質的那些花朵
在行為的最后一頁次第打開
以此標志生態(tài)世界的隕滅或重生
這棲居地下的靜影沉璧,多么寂寥
總以為頭頂有一雙高跟鞋走動
失眠者一樣踱步,想做夢都是奢侈
對于時間深處的花蕊,這些礦石
沒有誰能用深度,把時針晃動一下
苔蘚和雜草都打有哲學的印記
我總是把它看作一支潛伏的隊伍
被迫出擊,也安于寂寞
風雨只是不斷地刺探和勾引
如果天梯沒有了扶手,那么入地的門
也一定銹蝕了鐵環(huán)的扣動聲
我們都是無法挽回的沉溺者
礦脈一定是星空的翻版,系列分布
那些閃爍或不閃爍的不規(guī)則云帶
也時有礦難哭出的雨水
一旦被粉碎,翅膀會晃動不止
人心也會顛簸不止,這一處處伏筆
讓江山社稷命懸一線
一直覺得,礦脈的幻化也有鋒刃
讓我在遼闊中暗流涌動
但我已經不起太多的蕩漾
也許,我就是一條無語的礦脈
我的卑微,不期望盛開
我的斑斕,不想被偷窺和發(fā)掘
看不見的聲帶,不被沉醉的思想
應一聲絲弦的斷裂,披雪而起
誰能說,我不是又一個噴火的林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