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析南方八省紅軍游擊隊戰(zhàn)略任務之轉變
李本操
新四軍是由南方八省的紅軍、紅軍游擊隊組建而成的,其間經歷了一個短暫卻十分重要的階段。南方紅軍、紅軍游擊隊實行并實現(xiàn)了由“抗日反蔣”到“聯(lián)蔣抗日”,由國內革命戰(zhàn)爭到抗日民族解放戰(zhàn)爭的戰(zhàn)略任務的轉變。這一轉變,其情況極為復雜、過程異常艱巨,但最終的完成,在政治上、思想上、組織上為新四軍的組建打下了基礎。
1937年2月10日,中共中央致電國民黨五屆三中全會,提出“五項要求”(1、停止一切內戰(zhàn),集中國力,一致對外;2、保障言論、集會、結社之自由;3、召集各黨各派各界各軍的代表會議,集中全國人才,共同救國;4、迅速完成對日開戰(zhàn)之一切準備工作;5、改善人民的生活)和“四項保證”(1、在全國范圍內停止推翻國民黨之武裝暴動方針;2、工農民主政府改名為中華民國特區(qū)政府,紅軍改名為國民革命軍,直接受南京中央政府和軍事委員會之指導;3、特區(qū)政府區(qū)域內,實行普選的徹底的民主制度;4、停止沒收地主土地之政策,堅決執(zhí)行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之共同綱領)。至7月,中共中央先后派周恩來、葉劍英、林伯渠等為代表,同國民黨代表顧祝同、賀衷寒、張沖和蔣介石、宋子文等人,在西安、杭州、廬山等地,就國共合作、紅軍改編和南方游擊區(qū)等問題進行談判,但均未達成協(xié)議。
在皖南巖寺集中的新四軍部隊進行戰(zhàn)前動員
此時,國民黨實行所謂的“北和南剿”的方針,在西北,基本停止對紅軍主力和陜甘寧邊區(qū)的進攻;在湘、贛、閩、浙、鄂、豫、皖、粵八省對紅軍、紅軍游擊隊,則實行“搜剿”“追剿”“堵剿”,先后調集40多個正規(guī)師、60多個保安團,揚言要在三個月內消滅之。南方各游擊區(qū)的斗爭陷入極為艱苦的境地。
7月8日,盧溝橋事變的第二天,中國共產黨發(fā)出通電,要求“國共兩黨親密合作,抵抗日寇的新進攻”,“建筑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堅固長城,抵抗日寇的侵略”。15日,中共中央向國民黨提交《中共中央為公布國共合作宣言》,重申共產黨關于發(fā)動全民族抗戰(zhàn),實行民權政治,改善人民的生活等三項基本主張,以及徹底實現(xiàn)孫中山先生的三民主義,取消推翻國民黨政權和沒收地主土地的暴力政策,取消蘇維埃政府,取消紅軍番號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等四項保證。17日,中國共產黨代表周恩來、秦邦憲(即博古)、林伯渠與國民黨代表蔣介石、張沖、邵力子等再次在廬山舉行會談。中共代表提議以《中共中央為公布國共合作宣言》作為兩黨合作的政治基礎,盡速發(fā)動全國抗戰(zhàn)。直到此時,蔣介石才在廬山發(fā)表談話,談話一面宣稱“如果戰(zhàn)端一開,那就是地無分南北,年無分老幼,無論何人,皆有守土抗戰(zhàn)之責,皆應抱定犧牲一切之決心”,一面卻又表白“在和平根本絕望之前一秒鐘,我們還是希望和平的,希望由和平的外交方法,求得蘆事(即盧溝橋事變)的解決”。
1937年8月1日,中共中央發(fā)出《關于南方各游擊區(qū)域工作的指示》,要求在新形勢下,各游擊區(qū)結合當地實際,“靈活的全面的改變自己一切工作的依據原則”。
直到日軍在上海發(fā)動八一三事變,國民黨當局的政策才有所改變。14日,國民政府外交部發(fā)表《自衛(wèi)抗戰(zhàn)聲明書》,宣稱“中國為日本無止境之侵略所逼迫,茲已不得不實行自衛(wèi),抵抗暴力”。15日,蔣介石下達總動員令,調集部隊保衛(wèi)上海。19日,兩黨就紅軍改編問題達成協(xié)議。22日,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發(fā)布將紅軍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第八路軍。9月11日,改稱為第十八集團軍(習慣仍沿稱八路軍)。8月中旬,周恩來、朱德、葉劍英在南京與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軍政部部長何應欽就南方八省紅軍、紅軍游擊隊改編為抗日武裝問題達成協(xié)議,將南方八省十四個地區(qū)(俗稱十四個游擊區(qū))的紅軍、紅軍游擊隊改編為國民革命軍陸軍新編第四軍(即新四軍)。
在國民黨實行“北和南剿”,南方游擊區(qū)情勢險惡、信息閉塞的情況下,如何將《中共中央為公布國共合作宣言》《關于南方各游擊區(qū)域工作的指示》的精神傳達到分散在十四個游擊區(qū)的數十支紅軍、紅軍游擊隊,使得南方紅軍、紅軍游擊隊能及時、順利地與國民黨軍、地方政府進行談判,做好南方紅軍、紅軍游擊隊戰(zhàn)略任務的轉移,進行改編,是一個十分復雜、艱巨的任務。
縱觀當時的情況,這一問題的解決分可為四類:一類是,游擊區(qū)的領導者從國民黨的報刊中獲取信息,研究、分析、判斷、了解政治形勢和中共中央的有關政策,然后與國民黨當局接觸、談判,最后達成和平協(xié)議(這一類典型代表是以項英和陳毅為領導的贛粵邊紅軍游擊隊);二類是,派人通過各種渠道與中共中央南方工作委員會、中共中央北方局,直至中共中央聯(lián)系,并按中共中央指示精神,完成了與國民黨當地駐軍或地方政府的合作抗日談判;三類是中共中央、中共中央南方工作委員會等有關領導機關派員分頭尋找紅軍、紅軍游擊隊傳達中央指示精神,說服紅軍、紅軍游擊隊與國民黨當局接觸、談判,如陳毅赴湘贛邊區(qū)傳達中共中央指示(險遭錯殺),后又到皖浙贛邊區(qū)進行傳達,使這些游擊隊及時下山編入新四軍;四類是,少數紅軍游擊隊對形勢急劇的變化不適應,不理解黨的政策,不愿與國民黨合作,甚至將中共中央派去傳達、說服的干部當做“叛徒”誤殺(這一類典型的是贛東北弋陽縣磨盤山地區(qū)的楊文瀚領導的紅軍游擊隊誤殺中共皖浙贛省委書記關英;活動在贛北九江縣岷山游擊區(qū)的劉為泗誤殺紅十六師政治委員明安樓和中共鄂東南特委書記林美津。這兩支游擊隊均未編入新四軍,繼續(xù)在原地打游擊,后被國民黨軍剿滅)。
南方八省紅軍、紅軍游擊隊,同國民黨當地駐軍或地方政府進行談判,達成停戰(zhàn)、合作抗日協(xié)議,取得了合法地位和名分,實現(xiàn)了由原來抵抗國民黨軍隊的進攻,粉碎國民黨軍的“圍剿”,同國民黨軍隊作戰(zhàn)的國內革命戰(zhàn)爭轉移為同國民黨軍隊或地方政府談判,爭取合法地位,開展統(tǒng)一戰(zhàn)線,團結一切抗日力量,進行抗日民族解放戰(zhàn)爭的戰(zhàn)略任務的根本性轉移。
這一戰(zhàn)略任務的轉變,充分體現(xiàn)了中國共產黨及其領導下的人民軍隊以國家民族利益為重,捐棄前嫌,共赴國難的博大胸懷。
由于當時南方游擊區(qū)情勢的險惡、交通的不便、通訊的閉塞、各地獲得中共中央意圖的渠道不同,以至在談判、改編中不可避免的出現(xiàn)了這樣那樣的問題,其中較有影響的有:
何鳴領導的閩粵邊紅軍游擊隊,過分相信國民黨軍,最后被國民黨軍第157師誘騙下山,駐進漳浦縣城,被解除武裝,成為震動整個南方游擊區(qū)的“漳浦事件”又稱“何鳴事件”。
劉突軍領導的閩中紅軍游擊大隊改編進駐泉州后,國民黨借劉突軍去福州向新四軍駐福州辦事處匯報之際,制造“劉突軍攜款逃跑”的輿論,將其暗殺,并解除紅軍游擊隊的武裝。史稱“泉州事件”又稱“閩中事件”。
中共中央對南方紅軍、紅軍游擊隊的談判、改編工作發(fā)出了一系列的指示,主要有:
1937年8月1日中共中央關于南方各游擊區(qū)域工作的指示;
9月14日張聞天、毛澤東關于各邊區(qū)在統(tǒng)戰(zhàn)中應注意的問題致秦邦憲等電,針對湘鄂贛邊區(qū)代表在與武漢談判中出現(xiàn)的問題,提出“堅持下列各點:(一)國民黨不得插進一個人來。(二)一定的軍餉。(三)駐地依靠有險可守之山地,嚴防暗襲及破壞,不要求駐大地方”。
9月15日毛澤東關于高敬亭部在談判中應注意的問題致林伯渠電,指出:“一、不要收回各縣便衣隊。二、部隊不要集中,依原有區(qū)域分駐。三、要求國民黨發(fā)給養(yǎng),如不發(fā)給仍打土豪,但改取捐款方法。四、一切大問題聽候兩黨中央談判解決。五、不許國民黨插入一個人。六、時時警戒,不要上國民黨的當”。
10月2日張聞天、毛澤東致電秦邦憲、葉劍英:“速電項英到南京,告以政策,到寧后并令其來中央討淪。南方游擊隊萬不宜集中,項在江西的做法上了國民黨的當?!?/p>
10月3日張聞天、毛澤東關于速派人傳達黨對南方游擊隊的方針致張文彬電:“國民黨企圖集中南方各游擊隊,我們決不可中其計,速派人傳達黨的正確的方針?!?/p>
10月15日毛澤東致電林伯渠,要林轉告鄭位三、高敬亭,在改編談判中“要堅持獨立性,拒絕外人,嚴防暗襲及持久的艱苦奮斗”。
正是這些指導的提醒和影響,南方紅軍、紅軍游擊隊在同國民黨地方軍政當局談判過程中,堅持了保持共產黨組織和紅軍游擊隊的獨立性,保持共產黨對紅軍游擊隊改編后的絕對領導,國民黨不得派人干涉;雙方停戰(zhàn),國民黨軍隊撤出游擊區(qū),保持游擊區(qū)群眾在土地革命中取得的利益;紅軍游擊隊的集中整訓,采取“獨立地靠山近水扎營盤”等辦法,以防意外等原則。雖然被改編為隸屬不同、名稱不一的抗日武裝,但始終保持了我黨的絕對領導,取得了合法地位和名分,為進而組建新四軍打下了基礎、做好了準備。
(編輯 韓鴻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