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xiāng)往事

陳寶林

歲月染盡鉛塵，每一程都綴滿了春華秋實。在50多年的人生旅途中，有許多個第一，助我在事業(yè)上一步步走向成功。其間有幾個“一”不僅讓我終生難忘，同時也見證著我們的祖國、我們的家鄉(xiāng)近70年來，特別是改革開放40年來日新月異的變化。

茫茫的科爾沁草原深處，有一座美麗的鶴鄉(xiāng)通榆，我就出生在距通榆100公里，交通閉塞、經(jīng)濟和文化比較落后的包拉溫都蒙古族鄉(xiāng)，到我懂事念書的時候，鄉(xiāng)里還不通車，還沒用上電。當時流行一首順囗溜：“包拉溫都賽北京，馬拉汽車跑開通，紅磚酥，餅干硬，聾電話，瞎電燈，電燈底下點白蠟……”

1975年夏季，從百里之外的小鎮(zhèn)瞻榆來了2名照相師傅，當時就連許多上了歲數(shù)的老人也都沒照過相，確切地說很多家是照不起相的。聽到來照相師傅了，一時間小村沸騰了，還是有那么幾個人咬著牙掏錢拍照留影。那天，我正好中午放學回家，途中在供銷社門前幾棵大柳樹下看到了人們拍照的場面，我好奇地看了一會，覺得真是太神奇了，于是跑到爸爸的單位要照相。爸爸說：“哪有錢吶！”我“哇”地一聲哭了，爸爸的同事看到這一情形，你5分、他2分地湊足了3角錢，我才拍成了一張4寸黑白照片。時間雖然過去了40多年，但這一張照片我至今珍藏著，照片上的淚痕仍依稀可見。

高中畢業(yè)以后，我回到家鄉(xiāng)，幸運地走上了工作崗位，后來又結婚成了家。開始和父母共同生活了幾年，1985年分家時，我借了朋友的對面屋。有一天下班回來，我看見妻子哭了，問起緣由，她說，一早晨洗完衣服晾在院子里，出去買點東西回來，一件線衣就被別人偷走了，對面屋還沒離人，你說誰偷的吧。我勸妻子說：“咱白借住人家房子，要是人家沒拿，冤枉人家多不好，就是他們拿了，那就算咱交房租了吧?！笔虑榫湍敲礈惽?，前年春節(jié)前夕，我在縣城一家飯店碰巧遇上我的對面屋，他和愛人還有孩子從秦皇島打工回來，席間他愛人提及此事，紅著臉說，當時她真的是太喜歡那件線衣了。得知他們全家在秦皇島買了汽車樓房，過上了城里人的生活，我深感欣慰。

追求美好的生活有時是一種夢的開始，也是一種人生的動力。隨著生活狀態(tài)的漸漸好轉，我從信用社貸了幾百元錢，又從親戚手中借點，買了兩間小土房，有了自己的小安樂窩。那是1988年，那年秋季雨水很大，沒有經(jīng)驗的我把從地里拉到家的苞米扒完全部拽到房頂晾曬，結果苞米和雨水融到一起，把房頂檁子壓斷了，剛買完房子手無分文的我不知所措，只好硬著頭皮再從左鄰右舍手中賒，從親戚朋友中借。俗話說：“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一根檁子讓我跑了一天也沒找到。后來老父親聽說了，從別人家借來一根檁子幫我把房子修好了，一根檁子讓我懂得了人生，為難之時還靠德高望眾的老父親。

又是一年芳草綠，又是一年好運時。1992年春季，我從偏遠小鄉(xiāng)調到縣城工作。在縣城，花6000元錢買了3間下井小土房，一家4口人在低矮潮濕的小屋開始了新的生活。盡管條件很差，但能從偏遠小鄉(xiāng)走出來就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我和妻子都很滿足。正當我們滿懷信心工作和生活的時候，老天爺又一次考驗了我。那年秋季，我正在鄉(xiāng)鎮(zhèn)下鄉(xiāng)指導工作，半夜12點多鐘，大雨還在嘩嘩下，妻子匆匆打來電話，說房子后墻被水沖倒了，我腦袋“嗡”的一聲，連夜趕回家里，看到妻子和孩子的狼狽慘狀，我抑制不住落下眼淚。第二天，單位領導和同事來我家看望，囑咐我把房子好好修一修。剛買完房子的我，身無分文，縣城又舉目無親，怎么修？正當我不知所措時，同事張大姐給我賒來一車紅磚，張老弟找來磚瓦工，左鄰右舍也都幫忙，僅一上午時間就把房子修好了。此時此刻的我不知說什么才好，感動的淚水從心里往外流，一車紅磚承載著兄弟姐妹般的真情。

有人說，好事不單行。在我的人生旅途中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搬到縣城后，那是1996年，單位集資蓋辦公樓和家屬樓，我把3間小房賣掉，又借了點錢，住上了新樓房。我現(xiàn)在還清楚地記著到同學家借錢時的情形。那天中午天氣很熱，我到她家說明來意，同學說：“不瞞老同學，我和我愛人前幾天才從場子領回我倆人一年工資3000元，可是已存3年死期存款了，若能拿出來，你就先用吧?！苯舆^老同學遞過來的存款折，我真不知說什么是好，感覺心里沉甸甸的，也許這3000元錢現(xiàn)在說來不算大數(shù)目，可是對于當時的我算是天文數(shù)字了，更何況這組數(shù)字中浸透著同學之間那種真摯的友情，這輩子我都不會忘記。

往事如煙，每每回想過去，我都情不自禁地想起這幾個“一”，一張照片、一件線衣、一根檁子、一車紅磚、一戶樓房……也許發(fā)生在我身上的幾件小事說明不了什么問題，但在我的人生當中，伴隨共和國70歲腳步和改革開放40年的風雨歷程，我的生活確實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我們的黨是偉大的，我們的改革是成功的，我的人生也因此而更加絢麗多彩。

往昔是一只船，往事是船上的帆。在人生的航程中，故鄉(xiāng)撩撥了我最美、最深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