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宛河畔的守望

作者簡介：向舒（1991.6-），男，昆明盤龍區(qū)人，單位為云南省第六強制隔離戒毒所。

這里是云南中緬邊境上的一個村寨，氣候的空氣很悶熱，給人一種很溫靡的感覺，難以訴諸筆端。壩子上種植很多的甘蔗和烤煙，而在山的那頭便是另外一個國家緬甸。山下的不遠處有一條蜿蜒盤橫的河流，這條母親河名為南宛河。我的單位便建蓋在南宛河的不遠處。在祖國邊陲從警給人以歡樂和思索。

閑暇間隙，我在晚霞鋪開天際前一路穿梭過甘蔗地，沿著田埂走到南宛河邊。軀體宛若繞花的蜂嗡嗡微顫，心緒隨河流而湍涌。褪鞋踏在河沙上，河岸的小浪拍撲與涼徹因跋涉而炙疲的足踝。

我享受守護這片土地的安寧祥和，陪它看它富饒。近年來恰逢村寨日新月異，道路修通和房屋建蓋。一切都在變化，不變唯有來時的初心。有逐漸繁榮的家園暖我心，強吾志，倍感幸福。

我跋山涉水而來到這個村寨，拋下拉扯自己大學畢業(yè)的年邁雙親。沒有兄弟姊妹的一代人，遠行后家后便只剩父母留守的家，我讓河流把焦灼卷裹奔騰離去。在甘蔗林的田埂間漫步，甘甜的空氣清澈思緒。這河流有生命，恰如她哺育這里的生命般，安撫我這個躁動的孩子。

我好沉謐在這微風細浪里，把生命交托到廣闊的天地間，原野用臂膀將我攬入襁褓，孤獨和苦惱蕩然無存。這母親河接納異鄉(xiāng)客的纖塵煩惱。

這里工作外的日常生活充滿瑣屑與平凡。一夜的執(zhí)勤讓人身心俱疲，黎明便慶幸縮進被子里。半夢半醒的間隙把疲倦的生命沉浸入舊日的懷抱中，以前也是這樣蜷縮吧，在大學圖書館落地窗旁的桌子上，貪讀書本而睡著，甚至忘了上課。可即使如此，真心感覺一本書、一次誤課難以忘懷。

難得有幾日閑暇休息，我會把周邊村寨走一遭，駐足在山崗上，喘息平息，目送三五成群的傣族婦女荷鋤歸家和那沉入山巒的太陽。我想，曾幾何時我也會歸家，但鄉(xiāng)音改否、鬢毛衰否！

信仰是時代的靈魂，不同的年代它形式不同罷了。我喜歡躺在河沙灘上仰望碧空，它的蔚藍擁抱著原野的綠色，甘蔗林的枝梢為藍天的撫摸而震顫。天空云彩變幻，我仿佛看到了那些年滇緬戰(zhàn)爭的殘影和捍衛(wèi)這片土地的英雄們。我敬畏他們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勇氣，把青春埋骨他鄉(xiāng)，凝視細聽這場演繹。這是拋下個人的愉悅，將生命為了更多人的抉擇。他們以一種擊揚澎湃的方式走過了這條漫長艱辛的路途。像飛蛾撲火般堅定，我崇敬這些英雄，渴望像他們一樣的偉大崇高。明知道阻且難且不易，可不畏艱難險阻尋求接近他們。

平凡的生活時而會冷卻炙熱的胸膛，平緩光輝激蕩的追求。但這種渴望卻如同流淌在血液中的激素，不斷刺激著我向著那個方向走去。我從未曾有一份遲疑，即便在困苦、艱辛和離別中。

康康的出現(xiàn)把古井無波的生活變得激情蕩漾。邊陲奇缺警力，常年都有昆明的同志來到我單位支援。驚嘆命運多作弄，當你懷揣理想信念義無反顧離開昆明這座城市時，這個城市的女孩偏偏路徑這個邊陲，同一座城市太大不能相遇，同一個邊境村寨卻千里相遇。再來一次我想我沒有勇氣離開，會留在城市的一角陪在她身旁看她變老。風吹拂撩撥過她額上的細發(fā)絲，淡若梨花落眉梢淺若清風拂細柳般詩情畫意。她如同南宛湖般溫柔，讓人步入其中后便深深沉溺。

如火如荼般地癡迷，就像不相信南宛河會干涸般堅信皺褶衰老怎么會爬上這個面龐。熱烈而溫暖的幸福流遍生命，所有的感官都在陶醉難自拔，你會為她的稚氣孱弱擔憂，為她美好的欣喜而歡樂，凡塵的屬于個人的渴望和夢想都仿佛實現(xiàn)。但我拿什么給她呢，除了我無盡的愛和滿腔的熱血。我多愿抖落一身星輝，從此長眠在她的心頭，今后的生命不活也罷。午后南宛河邊的她，河水因為她的觸摸而漣漪和停滯，跌宕的波瀾和擊昂的奮進得以緩和，我所渴望和執(zhí)著的啊，在她面前不堪一擊。

她說，你太幼稚了，相距太遠，我終究會離開回到來處，人要活在這個世界上啊，我們在一起后我仍舊要一個人生活嗎？即便我陪伴你留下，你要讓孩子在窮鄉(xiāng)僻野里長大嗎！她的手溜開了我，手背掩住啜泣的鼻一路沿著南宛河跑開，我的心落寂入漩渦的河中心，仿佛是激流中跌倒掙扎的受傷的麂子。我想告訴她說我那崇高的信仰，喉嚨卻噎住出不了聲。好像保爾柯察金對冬妮兒般，他愛她勝過生命，甚至愿意為她去死，可對這個國家再度偉大的事業(yè)信仰終究會讓他走上一條注定是艱難卻又義無反顧的道路。

一整天的工作下來，連續(xù)工作不休息讓人疲倦，幾近回宿舍倒頭就睡。更多休息的時間，還是都被消耗在補充睡覺上面。抱著被子在床上，不可救藥地戀床，在成功起床后，照例去附近的村寨子里采購生活物資。只用十分鐘左右，便走在了鄉(xiāng)間的小路上，一路走來鄉(xiāng)間的微風吹得十分愜意，感覺步伐也而變得輕快了許多。在村子拐角處路口有一家小賣鋪，采購些許生活用品，又破例買了幾瓶啤酒，借著散步，小酌幾口。

支援工作結束，康康也離開了這里回到了屬于她的城市，長長的日子短短的過，短短的日子長長的過，禁不住地思念。慵懶的困倦、殘影的夢絮和酒精的麻痹，此刻如影般的充溢在全身血液，身體甚至失去了原想翻側輾轉一下的沖動，只是靜享此刻的溫暖與眩暈。我抓住自己的手，似乎抓住了她溫暖的手。我像拾穗者般，小心翼翼地走過往日，把溫存的碎片撿起，憑借她的點點滴滴深夜取暖。

厭惡頭頂那盞晃晃的白熾燈，刺眼的白色讓人不快。摸著了墻上的燈繩，用力，燈滅。 只有一扇封閉的窗的房間，看不見星星。但我知道，這是個被墨滴透的夜，潮濕粘膩，附著在每一個夢中的眼里。

算日子離家兩年多了。雖然因為工作關系，我需要長期住在單位，很少回家?？墒悄赣H卻一直記掛著這個，在她眼里，我是還沒真正長大的孩子。年前安排了輪休，收拾好了行囊踏上歸家路途。中午十一點半，到第二天十一點半，整整的十多個小時里， 一直都處在類似于半夢半醒的睡眠之中。夢里仿若又置身在了那段塵封的故去之中，過橋米線、燒包谷、和烤餌塊。

邊境的村落和城市間間奔波，客車穿過隧道、攀過高山和越過湖泊，窗外的景色也從原野、山坡到房屋、商鋪，又至霓燈閃爍的熙熙攘攘，仿佛經(jīng)歷一場城市衍化發(fā)展。一切清晰如昨，家中久違的臥室，熟悉的床、和書桌。一米金色的陽光，透過窗玻璃，射在眉上，本能的側了下頭，可是難擺脫這米陽光誘惑。在南宛河畔的孤寂中我會思念城市的繁華，但回到城市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人便又懷念它的寧靜和安詳。

我所敬佩的是，那些年曾走過或正在走著這條路的前輩和同行者們。爺爺他們那輩人又是怎么走過長征抗戰(zhàn)那條路，和如何度過邊疆建設的歲月。我想像你們一樣走過同一條路，卻發(fā)現(xiàn)它并不那么容易，它有真實的困難和現(xiàn)實的渴望。這也是你們曾一路走來曾有過的心路，建國初期那批革命者的堅守吧。你們又何曾沒有過對安寧的渴望、歲月靜好的追求、愛情與家庭的羈絆和美好事物的追求。在為更多人謀求幸福跟前與為這個國家的偉大奮斗前，你們在付出。同樣平常的生命下，誰都有血有肉，但卻要有著練成鋼鐵般的堅定意志與執(zhí)著。每身警服下包含青春年華對愛情的渴求、中年歲月對家庭的掛礙抑或一個父親的責任、子女的牽掛和丈夫的思念，但在職責賦予的使命前卻都同樣地義無反顧。

歷史虛無的潮水沖蕩，人難免懷疑堅守奉獻，因為崇高多不易啊。事實上每個不同的時代背景下都確曾有那樣一批人，把他們的愛、他們的牽掛和自己年輕的青春甚至生命都渲染在一面旗幟上。新一代的同齡者很難想象這些把自我置之度外的抉擇。我懷揣信念追逐先行者，從戰(zhàn)火紛飛時長征的圖卷、新中國建設奮斗的大寨到敢叫日月?lián)Q青天的蘭考沙地，久久凝視這些片段，心里那份執(zhí)著如日出東方般堅定。它的內容以不同的形式在許多人心中生根發(fā)芽。而今歲月靜好的時光背后，依然默默有人為它從容不迫地走過犧牲與奉獻的道路啊。南宛河畔的歲月讓我開始真正懂你們，你們是如此的真實，哪怕很多人已經(jīng)生熟了。

南宛湖啊，我有一腔熱血和生活的羈絆，因為我是有血有肉的鮮活青春吶！可我愿守候在你的身旁聽你的聲音，我要站在那高高的山崗看你模樣，去守護你的晨昏云鋪霞染，捍衛(wèi)你的尊嚴青松挺拔。共和國旗幟在上我是你忠誠的人民警察，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