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持著“動次一定要打次,玩心一定要套路”的原則,學習、娛樂兩不誤。她可以是捧著厚厚原著低頭啃讀的“學霸陳”,也可以是被尊稱為“師傅”的游戲大神。課間,她的桌前“門庭若市”,來往請教問題的同學絡繹不絕,她以堪比熔漿的熱情,穿梭在題海中,耐心地為每一位同學解答。課外,她矯健的身姿?;钴S在羽毛球場上——發(fā)球,跑位,扣殺,一氣呵成,引來我等小迷妹的陣陣驚呼。綜上所述,陳澤穎是“男神”!
凌晨四點,洛杉磯的夜幕還未拉起,川端康成庭院中的海棠花還未入睡。
我走進教室的時候,有些愣。中間的一整大組全都空著,學生零零散散地坐在靠近后門的角落,空曠的教室里只有老師遙遠的聲音和近處學生的私語。
我數(shù)了數(shù),18個人。和擠了六七十個人的物理課形成了十分鮮明的對比。
不由想起上個學期我滿懷著提高英語的期望搶到了選修課,彼時走進教室的時候,滿滿的人和渾濁的空氣讓人安心。一個有些年紀的女老師站在講臺上,俯瞰著底下密密麻麻的學生?!斑@里的教材是我從牛津大學花了很多錢買來個人收藏的,校長勸我拿出來,才給你們來用,你們要好好珍惜……”她高傲著,用銳利堅決的聲音報出一個個單詞,學生們低著頭,握緊筆,如獲至寶地記著。
我定定神,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今天的她依舊打扮得一絲不茍,穿著精致合身的旗袍,在寫滿單詞的黑板上標記著重音,一個一個詳細完整地講解著詞義和用法。那臺放聽力的錄音機依舊響亮而嘈雜,純正的被她標榜為最優(yōu)雅最標準的倫敦口音一字不落地傳出來,只是座位上的人們多數(shù)攤著數(shù)學作業(yè)本,彼此交頭接耳,再沒人理會那強硬著企圖擠進耳道的陌生的外語。
我等著她的斥責,卻只有絮絮的講課聲。她和在從前滿是人的教室中沒有差別,聲音和手勢都飽含著激情——盡管并沒有人在聽。她孤獨地站在講臺上,手里攥著一張材料,耐心地,一點一點講著:“……我們來看聽力的第三題,同學們,希望你們能夠認識這個詞……”
我從前是有些抵觸她的嚴厲的,雖然在她的課上認真地記了筆記,但從未認真復習她教授的成果,甚至最后的一場考試也是敷衍了事。但這個悶熱的凌晨,在這個因人少而格外令人舒適的教室里,我只覺得喘不過氣。
她講解完材料,打開上節(jié)課放到一半的電影。這時的人們似乎有了些微的興趣,抬起了他們垂落了大半節(jié)課的頭。電影的色調暗沉而濃重,像凌晨四點拉開窗簾看到的沉重夜色。耳邊還有她穿插的一些英文講解,極力放大了聲音,似乎想捧著送進哪怕一個人的耳朵里。
結束的時候,同學們稀稀拉拉地走出,她在講臺上輕輕說:“謝謝每個人這節(jié)課的陪伴。”然后挺直腰背,走了出去。
我努力睜開酸澀的眼,盯緊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板書。我想起其他有些選修課,底下一片趴著做作業(yè)的學生,而老師們仍然在講臺上絲毫不受影響地講課,我曾對這種做法感到不解與不值,直到這一刻,涌出無限欽佩和歉疚。
有些人的凌晨四點,是汗水和掙扎,是突破自我的毅力和信心,而有些人的凌晨四點,是默默的堅守,是對本職的尊重,是一顆在混沌的當下掙開黑暗的堅定的心。
這個時刻,是不可掙脫的現(xiàn)實,也是不可動搖的信念。對這個時刻,我厭惡,又肅然起敬。
第二天值周的時候,有車趾高氣昂地開進校門,于是我們機械地重復著,立正,鞠躬,老師好。此時她推著車,衣著一絲不茍地走進校門——盡管那時我們剛剛直起身子,沒有再次彎下腰。她溫柔地笑了笑:“這么有禮貌啊,真的是,謝謝你們?!?/p>
(編輯:關曉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