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賭

王斌

那女子婷婷走進(jìn)養(yǎng)心殿時，武則天大吃一驚。

六皇孫的奶娘年近半百，以前是自己的貼身侍女，而現(xiàn)在經(jīng)脫布花美顏之后竟然膚如凝脂，領(lǐng)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無論如何看，都不會超過三十歲。武則天急問六皇孫的私秘，那女子回答竟毫發(fā)不差。

明月，深宮。上官云在武則天腳下長跪不起。

那雙美麗的大眼無限惶恐，道：“臣過于輕敵招致敗北。若第二場再敗，必將以死謝罪?！?/p>

“烏拉國，西域一彈丸之地，卻沒想那脫布花竟有如此技藝。你作為大周第一圣手，如若再輸一局，那烏拉國將不再朝貢，我大周顏面何在！”武則天心頭風(fēng)起云涌。上官云每日為自己調(diào)理容顏，精心侍候，忠心日月可鑒，幾年相處下來，她已視如己出。就算她再輸一局，自已又如何忍心下手。

無盡擔(dān)憂之中，第二場比試又如飛而至。

御花園里，脫布花噴香水于全身，立刻現(xiàn)場香氣沁人心脾。一會兒，那脫布花身上竟然飛來幾只蝴蝶。慢慢地，蝴蝶越聚越多，白色、花色、黃色、紅色、黑色。各色蝴蝶形成一個閃動的花球。

武則天一時呆了！側(cè)眼望去時，上官云卻絲毫不察龍意，面帶微笑，正看著脫布花表演。

脫布花把一曲異域舞蹈跳得風(fēng)生水起。身姿舞動如水似柳，如玉素手婉轉(zhuǎn)流連，裙裾飄飛，一雙如煙水眸欲語還休，流光飛舞，整個人猶如隔霧之花，閃動著美麗的色彩。身體四周的蝴蝶也隨著舞姿翩躚起舞，仙境一般。

一會兒，一陣嗡嗡聲音傳來。很快，從四面八方飛來無數(shù)只蜜蜂，只一會兒，脫布花就成了一個蜂人。殃及池魚，幾乎所有人被襲擊，現(xiàn)場大亂！

上官云用一白色玉瓶朝脫布花身上快速揚手，又朝四處緩緩揮灑。人們驚恐之中又聞到了醉人的醇香，只一會兒，脫布花身上和現(xiàn)場的蜜蜂消失得無影無蹤。

武則天和眾人驚魂未定，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上官云道：“脫布花引來了蝴蝶伴舞看似玄妙無比，其實，是她在藥里加上了海貍香、龍誕香兩種香精。此兩種香料雖為美顏香水中的極品，但她遠(yuǎn)在西域，卻不知在中原大地，此兩味香精也是蜜蜂最愛。因此，我在她香水的基礎(chǔ)上，又加入了丁香。這種香水聞起來和平常香水無異，卻是驅(qū)蟲極品。陛下九五之尊，御花園、民間美景都是陛下擺駕之處，難免受蚊蟲侵?jǐn)_，這種驅(qū)蟲香水萬萬少不得?！?/p>

又是夏夜，武則天龍顏大悅。無盡的歡愉之中，她有了一個想法。雖然脫布花第二局輸了，但她高超的美顏技藝讓武則天大為嘆服，已有收為已有之意。只是回想起兩局比賽的過程，想起上官云，武則天久久不能入睡。

五日后決賽開始。承德殿百官齊聚。

上官云虔誠地跪倒在女皇龍座前，柔聲道：“下官自從進(jìn)宮以來服侍陛下已有四年之久，這張臉陛下必定熟知至極?，F(xiàn)在，請陛下好好看一看今天有什么不妥之處？”

武則天手捧上官云那張臉前后左右看了數(shù)次，道：“云兒這張臉?gòu)擅滥郯?，五官俊俏，朕自是熟悉得很，今天沒有什么不妥呀?！?/p>

上官云道：“如此說來，是上官云輸了?！闭f時遲，那時快，手中寒光一閃，一把匕首已刺進(jìn)武則天前胸。

剎那間承德殿大亂。那上官云卻像變了個人似的哈哈大笑不止。手一仰，撕下了一張臉。

竟然是脫布花！

“美顏的最高境界就是易容術(shù)。易容術(shù)可以活人，也可以殺人。武則天結(jié)黨篡國，奪取李氏江山，人神共憤。為鞏固帝位，竟然殺我滿門，幸我裝死才免遭橫禍。如今能讓百官看到我手刃魔女，不枉此生了，哈哈……”

脫布花狂笑不止，文武百官卻哭得痛不欲生。

“眾卿休要悲傷，御林軍切莫動手?！蓖蝗?，大殿上傳來鏗鏘女聲，偏殿轉(zhuǎn)出威儀女皇。

“來人，把上官云和脫布花拿下。”

武則天長袖一擺，天威浩蕩。

“第一場比賽題目相同算是碰巧，也說得過去?？墒堑诙鰠s又巧得離奇。脫布花招蜂引蝶，而上官云卻偏偏手執(zhí)驅(qū)逐蜜蜂的奇藥。這一切是事先安排好的？還是又一次碰巧？于是第三局我打了重賭。如果我的替身能全身而退，那么我就把大唐江山還給李家后人。但非常痛心，事情卻不能如我所愿?！?/p>

“你這魔頭果然心思縝密。我們的計劃天衣無縫，但還是被你看出了破綻。四年來，我義妹與你朝夕相處，有好多機會殺死你，可她始終下不了手。好在你對她的感情成為你的致命弱點，讓我用易容術(shù)順利接近了你，可惜我卻不能手刃仇人。不過，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p>

脫布花伸手一撕，又一張臉露出來。那臉被斜斜地砍了一刀，左眼已瞎，鼻孔朝天，陰森恐怖。

眾人大駭，那脫布花縱身一躍，重重地撞死在殿柱之上。

公元698年，女皇武則天傳位于李家六皇子李顯。

選自《小說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