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的曾國藩

解威廉+于麗潔

大概在1868年9月中旬，曾國藩接到了命令，任命他擔任直隸總督。12月17日，他從金陵起程赴任，金陵的百姓紛紛到街上給他送行，他穿過人群，很欣慰自己這么受歡迎。根據(jù)那時的交通狀況，他一路都很悠哉，走了39天后終于到達北京。他在京城有特別的禮遇，那就是可在紫禁城騎馬，皇帝在早上也會召見他令其回答有關政事、經(jīng)義等方面的問題，他還在宮廷中參與春節(jié)的慶典活動?；实墼陴B(yǎng)心殿東殿召見他詢問政事，皇帝朝西坐，在黃幔的后面坐著東西皇太后，南邊是慈安太后，北邊是慈禧太后。問曾國藩的所有問題都是慈禧提的，1月26日和27日召對的內(nèi)容如下：

問：汝在江南事都辦完了？

答：辦完了。

問：勇都撤完了？

答：都撤完了。

問：撤散幾多勇？

答：撤的二萬人，留的尚三萬。

問：何處人多？

答：安徽人多，湖南人也有些，不過數(shù)千，安徽人極多。

問：撤得安靜？

答：安靜。

問：汝一路來可安靜？

答：路上很安靜。先恐有游勇滋事，卻倒平安無事。

問：汝出京多少年？

答：臣出京十七年了。

問：汝帶兵多少年？

答：從前總是帶兵，這兩年蒙皇上恩典，在江南做官。

問：汝從前在禮部？

答：臣前在禮部當差。

問：在部幾年？

答：四年。道光二十九年到禮部侍郎任，咸豐二年出京。

問：曾國荃是汝胞弟否？

答：是臣胞弟。

問：汝兄弟幾個？

答：臣兄弟五個。有兩個在軍營死的，曾蒙皇上非常天恩。

問：汝從前在京，直隸的事自然知道。

答：直隸的事臣也曉得些。

問：直隸甚是空虛，汝須好好練兵。

答：臣的才力怕辦不好。

于是曾國藩行禮表示感謝后退出。第二天早晨，他再次被召到養(yǎng)心殿，問答如下：

問：汝造了幾個輪船？

答：造了一個。第二個現(xiàn)在方造未畢。

問：有洋匠否？

答：洋匠不過六七個，中國匠人甚多。

問：洋匠是哪國的？

答：法國的。英國的也有。

問：汝的病好了？

答：好了些。前年在周家口很病，去年七八月便好些。

問：汝吃藥否？

答：也曾吃藥。（退出）

過了春節(jié)，曾國藩到保定就職，主要處理一些日常工作。

但1870年發(fā)生了一件大事，即天津教案，對中外關系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

中國政府迅速采取行動，駐京的外國公使幾乎和中國政府同步，這說明他們已經(jīng)認識到這次事件的嚴重性。教案發(fā)生過了兩天，皇帝派曾國藩迅速趕往天津，與崇厚共同處理此案。他沒有及時出發(fā)，先是派了兩名道臺前去調查，為了能在接待外國公使的時候有底氣，他先研讀了天津官員的報告，才于7月4日起程前往天津。現(xiàn)在，擔任總督的曾國藩還在抱病之中。他曾于5月22日請了一個月病假，教案的前一天，他又請了假。因此，他去處理天津教案的時候，只能算是大病初愈。但這個極其難辦的差事差點兒要了他的命。對此他非常擔憂，因此乘著手下的人調查案件的時候，先處理了自己的事情。也許他害怕自己沒有辦法回保定吧。不管是基于什么原因，最終他寫了一封信和兒子們告別：

余即日前赴天津，查辦毆斃洋人焚毀教堂一案。外國性情兇悍，津民習氣浮囂，俱難和葉。將來構怨興兵，恐致激成大變。余此行反復籌思，殊無良策。余自咸豐三年募勇以來，即自誓效命疆場，今老年病軀，危難之際，斷不肯吝于一死，以自負其初心?？皱忮思半y，而爾等諸事無所稟承，茲略示一二，以備不虞。

曾國藩于7月8日到達天津后，就打算先解決俄國、英國和美國提出的較易的要求，之后再想辦法處理法國提出的難以解決的問題。

9月，他給李鴻章的信中寫到，赫德曾建議他將嫌犯緝拿歸案，并按律判刑，那樣對于府縣官員之事就輕而易舉地解決了。最后，曾國藩的提議被清政府采納了，但朝廷最先想到的是試圖讓更多的官員參與到談判中。北上的命令已經(jīng)傳到了江蘇巡撫丁日昌這里，毛昶熙也臨時過來了，還有許多北京高官跟著他一起來了。朝廷也命令李鴻章帶領部將于8月趕到天津。他建議成立一個聯(lián)合調查小組，專門調查兩位地方官是否真的犯了罪，小組的決定雙方都不應該反對，并配合執(zhí)行。但當時皇帝非常生氣，對于要處理兩位官員的提議堅決不同意，因此這一想法最終泡湯了。新?lián)Q的負責談判的官員想讓法國人將自己的要求降低，但法國代表堅決不同意，最終，朝廷讓這兩個府縣官員到天津接受審訊調查。9月27日，曾國藩將有關審訊的過程寫成了報告遞交，說沒有證據(jù)表明他們犯了罪，建議讓刑部從輕發(fā)落，使全國的官員和百姓不再擔心此事。

再者，法國人覺得拷問嫌犯的過程太慢了，對政府庇佑被指控的官員提出抗議，稱辦案者沒把這兩位官員納入到嫌疑犯的行列，而是被恭為座上客。其海軍軍官說，如果不能按時審結此案，并給出一個滿意的答復，他就會挑起戰(zhàn)爭。曾國藩在給恭親王寫信時指出，他既不清楚是否應該嚴肅看待法國人的恐嚇，也不明白如何處理才不讓法國人生氣。他寫道：“若指府縣擬抵，中國萬難辦到；若指查辦兇手，中國義無可辭。究竟應正法若干人而后可稱切實，能指數(shù)目否？中國如數(shù)辦到之后，和局便可定否？此外除賠堂議恤，無他要求否？”他又說，8名死刑犯已經(jīng)被審判了，還有20名左右的犯人需要審理。但要按時湊夠所有的真正犯過罪的人，是不可能辦到的。規(guī)定的時間一到，他會將名單遞交上去，并許諾過兩天再把剩余的罪犯名單交上，使法國人滿意不再發(fā)動攻擊。事實上，他也確實按照他講的在9月8日給了第一份名單，名單上的15人是死罪、21人的處罰較輕。他在10月7日補交了最后的罪犯名單。法國人對最終的處理結果表示認可，接下來的談判工作也進展很順利。最后，雙方達成一致：釋放提督，知府和知縣一級的官員被發(fā)配到黑龍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