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琦
吳萍永遠也忘不了第一次和宋培倫來夜郎谷時的情形。當時,她只知道丈夫在郊區(qū)租了300畝山地,并不知道租的山谷會這么偏遠荒蕪,沒有人煙,更不知道丈夫租山谷的用途。
日子如水般流過,宋培倫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地在山谷里建造,漸漸地城堡粗具規(guī)模了,石塊壘成的雕塑出現(xiàn)了,圓柱形人面圖騰出現(xiàn)了……
麓童是演員馬思純的“御用攝影師”,還為“國民女兒”關(guān)曉彤拍攝過18歲成人禮寫真、為齊秦拍攝過新專輯的封面,并為《七月與安生》等多部熱門電影拍攝過宣傳照,受邀擔任過《真正的男子漢》、《爸爸去哪兒》等熱播綜藝節(jié)目的特約攝影師,她拍的許多照片在網(wǎng)上廣為流傳。與此同時,她還在拍攝孩子和鄉(xiāng)村,以自己的堅持記錄著最真實的社會影像……
所有的童真,都值得被記錄
麓童曾是一名文字工作者,她擔任過多家刊物的主編與撰稿記者,還創(chuàng)辦過一本名為《interphoto印象》的雜志。撰文之余,麓童還醉心攝影,喜歡抱著相機記錄生活中那些美好的片段。做了快十年的攝影愛好者,麓童感覺到拍照成為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件事,于是她在2012年正式轉(zhuǎn)行,創(chuàng)辦了自己的攝影工作室,成為了一名專業(yè)攝影師。
攝影工作異常辛苦,忙起來的時候不眠不休是常態(tài),但麓童卻非常享受這種狀態(tài)。她是個典型的“文藝女青年”,弄不清五險一金是哪五險,不關(guān)心具體收入,不清楚看醫(yī)生怎么掛號。但在工作中卻以高效著稱,被合作方視為最靠譜的工作伙伴。對此麓童開玩笑說:大概是我僅有的理性、邏輯和靠譜都獻給了工作……
作為攝影師,只有捕捉到人物身上最獨特的氣質(zhì),才能拍出獨一無二的照片。恰巧麓童有一雙善于發(fā)現(xiàn)的眼睛,總能恰到好處地按下快門,在拍下影像的同時拍出故事感。因為敬業(yè)和專業(yè),麓童在業(yè)內(nèi)口碑極佳,成為備受明星團隊青睞的時尚攝影師。
麓童喜歡孩子。同《爸爸去哪兒》節(jié)目組合作的時候,她周身充滿著用不完的能量,一看到孩子們萌萌的笑臉,她就感覺到自己心里甜開了花。而在她的鏡頭里,諾一、夏天、安吉、軒軒等萌娃的童年好像會發(fā)光,他們的一顰一笑都格外鮮明,令人忍不住莞爾贊嘆。
而在拍明星之余,麓童也喜歡為孩子們拍照。喜歡孩子的她發(fā)自內(nèi)心地覺得,如果能見證一個孩子從出生到18歲成人的整個過程,將是非常有意義的一件事,于是她發(fā)起了一個名為“兒童成長記錄”的攝影計劃,決心為一部分小朋友記錄下那些美好的瞬間。
時間久了,麓童拍攝的孩童越來越多,她鏡頭下的孩子有的活潑好動,有的嬌憨可愛,有的喜歡扮酷,每一個都別具特色。她把照片發(fā)到了網(wǎng)上,希望更多人一起來分享這份美好。
“也許只有城市里的孩子才能這么無憂無慮地成長,貧困山村的孩子連吃飯都困難,更別提拍照了?!庇芯W(wǎng)友在照片下面這樣留言。
這條匿名的留言,像針一樣刺痛了麓童的心,她忽然覺得萬分自責:
是啊,怎么我只拍了城里的孩子呢?
山區(qū)的孩子怎么辦?
誰給他們拍人生第一張照片呢?
長大后,他們?nèi)绾握覍ぷ约旱耐昊貞浤兀?/p>
這樣想著,麓童握緊了手中的相機,她告訴自己:不管是城市孩子還是農(nóng)村孩子,他們的童真一樣值得被記錄。
用18年光陰撐起一個美妙諾言
我能做些什么?麓童在心里問自己。她想了又想,默默制定了一個計劃:此后每拍攝一個城市孩子,便免費拍攝一個鄉(xiāng)村孩子,從他們的0歲開始記錄,直到孩子長到19歲,然后將這些照片作為禮物送給那個孩子。麓童給自己的計劃取名為“1+1中國孩子成長計劃”。
麓童制定計劃的那一年,是2012年,這就意味著從2012年到2030年間,她要花費許多時間和精力來培植自己的計劃。一位朋友為她算了一筆賬:在19年中為山區(qū)孩子免費拍照,至少需要200萬元人民幣的經(jīng)費。家人也勸她:“去山區(qū)奔波這樣的事應(yīng)該交給身強體壯的人去做,你一個小女生哪能吃得了苦?”
但倔強的麓童一心要見證鄉(xiāng)村孩子們的成長過程,她迅速推掉了工作,收拾了行李,一個人奔赴云南苗寨的黑泥溝村。沒想到,還沒抵達目的地,愛犯迷糊的她就弄丟了近六萬元的攝影器材!趕到苗寨后,麓童身上只剩下兩部小小的傻瓜相機,無奈之下,她決定用傻瓜機給孩子們拍照。
苗寨的村民們不會講普通話,也很少有機會拍照,聽說有人要免費為小孩拍照,各家都牽著孩子跑來湊熱鬧。羞澀的孩子們完全不懂得如何面對鏡頭,當攝影師麓童舉起相機的時候,他們不像城市孩子那樣笑著擺姿勢,而是一個個撅著嘴,眉頭緊皺,還有的孩子見了生人便嗷啕大哭,讓麓童狼狽又無措。
硬著頭皮拍了幾天,麓童卻慢慢拍出了味道。她發(fā)現(xiàn)比起城市孩子臉上嫻熟的笑容,鄉(xiāng)村孩子身上那種緊張和生澀更加值得記錄。而孩子們往往有著天然的好奇心,起初他們還非??咕鼙慌?,但慢慢的就對麓童手中的小盒子發(fā)生了好奇,開始跟在后面探頭探腦,再后來便粘上了這位異鄉(xiāng)來的大姐姐。也有孩子始終不肯靠近麓童,她便主動伸出手,表示要抱抱對方,孩子往往會羞澀地躲到一旁,但臉頰上卻慢慢浮現(xiàn)出溫暖的神情,一直暖到了麓童的心里。
第一年,麓童走訪了一個村莊,完成了16個孩子與家庭的拍攝。那段時間,自小在城市長大的她第一次住茅棚、用咸菜汁拌米飯吃,全身也被蚊蟲咬滿了大包。雖然環(huán)境艱苦,但麓童觸摸著孩子們最真實的生活,內(nèi)心也變得越來越堅定,她確信這就是一份值得堅持19年的工作。臨別的時候,她努力擁抱了那些自己拍攝過的孩子,向他們承諾:“姐姐明年還回來,以后每年都會來給你們拍照,一直拍到你們長大?!?/p>
帶著對孩子們的承諾,麓童重新回歸了職場,但她的心中,早已繪出一幅藍圖,這幅藍圖,跟鄉(xiāng)村的孩子們緊密地聯(lián)系在了一起。
做一個充滿力量的見證者
2013年,麓童再次下鄉(xiāng),這一次,她走訪了兩個村莊,拍攝了43個家庭與孩子;2014年,這個數(shù)據(jù)增加到了4個村莊、65個孩子與家庭;2015年,她拿出了更多的時間,走訪了更多的地區(qū),一共拍攝了75個孩子與家庭;2016、2017年,這些數(shù)字在麓童的努力下繼續(xù)增加著……
麓童一面為孩子們拍照,一面觀察著鄉(xiāng)村,她熱愛鄉(xiāng)村的山明水秀、民風(fēng)淳樸,也為許多現(xiàn)象感到痛心。隨著進城打工的年輕人越來越多,麓童發(fā)現(xiàn)很多鄉(xiāng)村正在走向凋敝。于是她決定在拍攝孩子的同時記錄鄉(xiāng)村的變化,就這樣,她在“1+1計劃”中又加了一個名為“消失的鄉(xiāng)村”的拍攝計劃。
隨著工作室的壯大,麓童接到的合作邀請越來越多,工作也變得越來越忙碌,但不管有多忙,她每年都會留出一段時間給自己的計劃,定時下鄉(xiāng)完成拍攝,努力去記錄那些她眼中珍貴的事物。有一次,她跑去拍攝佛學(xué)院的小喇嘛們,那兒的堪布問麓童:這不是希望小學(xué),我們不需要幫助,你記錄的意義是什么?麓童說:這是個不斷求新的世界,外面的社會和孩子們每天每年都在發(fā)生著各種變化,正因為如此,我眼里的你們是這個世界最珍貴的一部分,十年二十年一百年,你們沒有改變,而宗教也以不變的形式與時代共同存在。我認為這都是值得記錄的。
同孩子們接觸得越多,麓童的心也變得越來越柔軟。一個初冬,她穿著羽絨服去鄉(xiāng)村拍攝,卻發(fā)現(xiàn)當?shù)氐暮芏嗪⒆舆€穿著單層的球鞋,甚至有對兄妹光腳穿著舊涼鞋。問他們冷不冷,他們卻笑著搖頭,安慰麓童說:“姐姐,一點都不冷。”麓童一陣心酸,連忙舉起相機拍下了三雙腳丫,自己穿靴子的腳和四只穿涼鞋的腳。
作為攝影師,麓童頭兩年一直遵循著一個原則:只拍攝,不干涉。她只想做一個純粹的記錄者,不愿隨意介入當?shù)厝说纳睢5怯H眼看到許多家庭在貧困中苦苦掙扎,很多孩子飽受疾病折磨,她感覺到單純的拍攝行為太單薄了,迫切希望為山區(qū)的村民們做些事。于是,她開始利用同明星團隊合作的機會推廣公益,并進一步開展了“歡顏幫助計劃”,為有需要的人群和愿意伸出援手的助人者牽線搭橋,希望能幫助那些絕望的鄉(xiāng)民重展歡顏。
轉(zhuǎn)眼間就到了2017年,麓童上半年的工作清單再次被排滿,但她仍然按照慣例為自己的計劃留出了時間,她說:“我喜歡每年的這段日子,山里山外的人們都有著不同程度的變化。我也喜歡這樣的人生,可富貴可清寒,可矜貴亦可堅韌,住得了高樓也睡得了草房,吃得來山珍也嘗得慣草根,穿得上華衣也耐得住樸素,讀得了深刻道理也講得出淺薄玩笑,能大步出發(fā)也宅得住屋,爬得來山麓也不怕彎路,能眾歡也能獨樂,能收獲也不怕挫敗,能情深亦能不回頭,總的來說,對著人生的每一步心存感念。不算太好,只是恰如其分地滿足。”
“我喜歡小小孩兒,也喜歡大小孩兒,還喜歡老小孩兒,我愿一生都活得像個小孩兒?!闭驗橛幸活w童心,麓童選擇了在最美好的歲月里陪伴孩子們跑一場有關(guān)光陰的馬拉松,并因此收獲了內(nèi)心的豐盛與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