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霈瑤
我忘記是什么時候,以什么方式認識W的了,不過,我們的確在來到這個世界上不久后就認識了。
那時,我和W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同時也是情同手足的好伙伴。同樣是女孩子,我大大咧咧、五大三粗,她文靜細膩、溫柔嬌弱。這樣的兩個小孩子玩到一起,自然會被別的家長們暗自點評。
那些年,在家長的眼里,只有外向活潑的孩子才會是“將來能成才”的孩子:“越調(diào)皮的孩子將來就越有出息?!闭劦轿視r,大人們總會說諸如“這孩子以后能成大事”這樣的話,而談及W時,大人們會擺出漠然的臉,帶著或多或少的不屑說“哎呀,W這孩子太安靜了,性格不好”,就這樣,W成了大人們眼中的“怪小孩”。
W確實是一個孤僻高冷的小女孩。有一回,我、W和另外幾個同齡的小孩子一起在一個小區(qū)的兒童樂園區(qū)玩過家家的游戲,當我和其他幾個小孩子七嘴八舌地討論并敲定游戲規(guī)則后,W一言不發(fā)地轉(zhuǎn)身走了。我注意到W離開了我們,對著W的背影問:“W,你不玩了嗎?”W回過頭來,微微抿著嘴,對我搖了搖頭,然后轉(zhuǎn)過頭去,繼續(xù)向前走,離我們遠去。W的不合群讓我們猝不及防,也讓我們感到有點尷尬。
我在和別的小孩子玩鬧的時候,無意間瞥見W正獨自坐在遠處的草坪上發(fā)呆。她雙臂抱著膝蓋,一會兒低頭看著腳下的暗綠色草地,一會兒抬頭看綴著稀疏的幾顆星星的傍晚的夜空,偌大的草坪上,她瘦小灰暗的身影顯得無比冷清。
作為W的老友,我想我不能把W一個人晾在那里,于是我離開熱鬧的兒童樂園區(qū),走向草坪,在W的身邊輕輕地坐下,像W一樣抱著自己的膝蓋,順著W的目光看過去。W正入神地抬眼看著頭頂上的天空,似乎她沒有注意我坐在了她身邊,只是一動不動地望著天空。在那靜默的幾分鐘里,我和W肩并肩坐在草坪上,一起抬眼看天空。
那時太陽已經(jīng)完全下山,但光還未完全褪去,從我們頭頂?shù)竭h處的天邊,整片天空是漸變的藍色——我們頭頂正上方的天空是深如夜海的藍色,而地平線附近的天空是透著亮光的幽藍,就像剔透的藍寶石,幾顆忽明忽暗的小星星散布在巨大的天空幕布上。我才發(fā)現(xiàn),此時懸在我頭頂?shù)奶炜蘸臀移綍r所見到的澄碧如洗的大藍天或者漆黑如洞的墨色天都不一樣,不同層次的藍同時在其上顯現(xiàn),影影綽綽,空渺悠遠,讓人想要屏住呼吸,盡情欣賞。
其實,W不是孤獨,而是享受孤獨。她是一個喜歡將自己關(guān)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小孩,外面的世界能否對她產(chǎn)生影響,都由她來決定。這就導致我和其他人一樣,有時也會覺得我的這個朋友實在是太不合群了,所以我有時會暗暗地責怪我的這個朋友:“W,你真的是一個怪小孩。”
十年的光陰轉(zhuǎn)瞬即逝。我和W從幼兒園無憂無慮的孩童長成了學習任務繁重的高中生。十年間,我們都在各自的班級學習,只有在寒暑假的時候才會有短暫的一兩次相聚。事實上,后來我們的聚會在悄然變味——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們之間的共同話題不再如從前一樣豐富,我們不再能夠像從前一樣一見面就親熱無比。
十八歲這年,我和W一同走進這座小城的高考考場。也是在十八歲這年,我和W在名為“考大學”這個人生的轉(zhuǎn)折點上走向不同的方向。W和我都遭受了高考的滑鐵盧。W是理科生,高考失利的仍然考上了北京的一所重點大學,我則只考上了本省的一所重點大學。我們都心有不甘,但我因為畏懼未知的前方,不敢嘗試再經(jīng)歷一次高考,最終選擇了向現(xiàn)實妥協(xié),上了一所我并不是特別喜歡的大學。而W,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復讀,盡管她身邊所有的人都認為她沒有必要再花費一年的青春去為高考賭一把了。這樣卓爾不群的堅毅和果敢,和W這個“怪小孩”很搭配。
現(xiàn)在,W在為2017年的高考而在高中里默默奮斗,我則在大學里一邊讀書、混社團、找兼職,過著看似精彩實則普通的大學生活,一邊不時地對未知的未來感到迷茫無措。
人生之路自己走,何管他人議紛紛?在許多人的眼里,W依然如她小時候一般孤傲倔強得難以理解,但是在W的心中,被不被人理解也許只是一件不足掛心的事,她想做的只有跟著自己的心走。
親愛的W,愿你成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