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群的“水仙”姑娘

阿杜

一

“水仙”是我的同桌，一個氣質(zhì)優(yōu)雅的美麗女生。她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都具有風(fēng)情，說話時嗲嗲的，聲音很脆，眼波流轉(zhuǎn)，仿佛從畫里走出來的。

能和“水仙”同桌，我受寵若驚，畢竟這是很多人都想的事。你想想看，身旁坐著一個仙氣十足的漂亮女生，自己至少也可以熏陶一下吧？

和“水仙”的優(yōu)雅相比較，我就顯得粗俗不堪了。雖然我也是城里長大的女孩，但從小家境一般，父母在街邊擺水果攤，周末或是假期里，我都要去幫忙。我很小就會擺水果，把成色好、個頭大的擺在面上，讓人一見就有購買的欲望。

更重要的是，我從小就剪短發(fā)，老媽很忙，沒時間替我打扮，她覺得剪短發(fā)可以省去梳頭的時間。當(dāng)然，我也愿意。我每天和街上的小男孩追逐打鬧，很多時候，我都會忘記自己是個女孩，畢竟當(dāng)“假小子”的時間久了。我嗓門大，聲音亮，幫父母賣水果時都是我吆喝。還別說，總是喜歡笑的我，一開始吆喝，總能為父母帶來更多的生意。

別人夸我“嘴巴甜”“懂禮貌”。為了招攬更多的客人，我總是樂呵呵地“姐姐”“阿姨”一個勁地打招呼，還夸她們長得漂亮。那些從電視里聽來的夸人的話，我都能嫻熟運用。

可能從小就習(xí)慣和不同的人打交道，我的人緣很好，和誰都能玩到一塊。我不小氣，不貪小便宜，夸人時真誠又自然，誰會拒絕我這樣的人呢？

我沒想到，“水仙”居然會排斥我。她從不主動找我說話，即使我主動搭話，她也是一副愛理不理的表情，讓我滿滿的自信嚴(yán)重受挫。我想，她是覺得我太“俗氣”了吧。

二

“水仙”有個很男性化的名字：李楠。她在一篇介紹自己的作文中說，她的爸爸希望她能夠像楠樹一樣，有頑強(qiáng)的生命力。可是她不喜歡楠樹，她喜歡水仙，希望自己能夠像水仙花一樣冰清玉潔、優(yōu)雅風(fēng)情。她還說，她討厭一切俗氣的東西。

我猜想，她所說的“俗氣”就是指我這樣的女生吧：每天大大咧咧，和誰都有講不完的話，對誰都笑容可掬；手臟了，隨便在褲子上拍兩下，從不逛精品店，更不用手絹；額頭有汗，隨便抓起一張面巾紙擦擦就行，或是直接用手抹一把。

“水仙”可能從不曾遇見過我這樣的女生吧，她第一次看見我直接用書包擦去桌面上的灰塵時，露出一臉吃驚的表情。我笑著對她說：“隨便擦一下啦，反正是我自己坐，不礙事?！倍八伞睕]再說話，她小心地從包里掏出紙巾，細(xì)細(xì)地展開，然后慢慢擦拭，一丁點地方都不遺漏。擦完桌子，她又掏出一張紙巾，把椅子也擦干凈，連椅背的邊沿也沒放過。

我看著她細(xì)細(xì)擦拭的模樣，感覺她是故意做給我看的，于是說：“又不是什么昂貴的校服，用得著擦得這么細(xì)心嗎？”“你看看，擦完的紙巾多黑，蹭在衣服上多臟！”她嬌滴滴地說。我瞥她一眼，不開心地說：“你是說我臟吧？你這人怎么這樣矯情呢？抹抹就好了，擦那么久，連油漆都被你擦掉了，做作！”

我們話不投機(jī)，雖沒開戰(zhàn)，但以后她就直接把我當(dāng)成“隱形人”了，每次我一高興，忘記前嫌湊過去找她搭訕，她都不吭聲。真是小心眼，我暗想?？赡芷僚歼@樣吧，需要被人哄著寵著。我還注意到一個有趣的現(xiàn)象，我每次叫她“水仙”時，她的表情都是愉悅的，而叫她“李楠”時，她會皺起眉頭來。

三

班長是個帥哥，成績又好。他找“水仙”說話時，“水仙”的聲音溫柔得可以滴出水來，聽得坐在旁邊的我驚起一身雞皮疙瘩?！八伞钡墓郧赡尤侨藨z愛，再加上她原本就長得漂亮，真像天仙下凡。

我們叫她“水仙”，她就真以為自己是“水仙”了，還總擺出一副云淡風(fēng)輕不食人間煙火的高雅模樣。而我們班的女生，大部分和我一樣，整天無拘無束，嘻嘻哈哈，從不在乎什么高雅，只要自己開心就好。

我覺得，我們這樣才好，真實不做作。而“水仙”呢，就像生活在場景劇里，她是那株高雅不沾煙塵的水仙，美則美矣，卻不真實。其實心底里，我又是羨慕她的，哪個女孩不希望自己漂亮又溫柔呢？像“水仙”那樣，應(yīng)該是很多女孩的夢想吧，只是我們做不到。

班上的男生都喜歡“水仙”，夸她是溫柔的代名詞。他們對她各種討好，替她跑腿，為她送水，給她買早餐，放學(xué)后集體護(hù)送她回家，有事沒事過來搭訕，只要看見“水仙”笑，他們就樂得像中了彩票一樣，真是讓人郁悶。

坐在“水仙”身旁，我每天真是各種“被虐”，她伸個懶腰都能吸引一片目光，她站在走廊，背影也是一道風(fēng)景，讓我自慚形穢。不過，“水仙”很少有女生朋友，她從不主動與哪個女生打交道，就連我這個同桌，她也是視而不見。

我們一群女生在一塊兒玩時，都會集體討伐她，說她不合群，說她沒有女生緣，說她裝清純……我們把對她的欽慕化為尖刻的語言，以為這樣我們的內(nèi)心就會找回點平衡感，畢竟我們是一群人，而她只有一個。只是“水仙”從不在乎，她一點也不孤單，有那么多男生圍著她轉(zhuǎn)，她干嗎還在意我們呢？

對“水仙”我是羨慕嫉妒恨的，也正因為她，我才開始注重自己的儀表和行為舉止。同樣是女生，差別怎么這么大呢？我決定好好提升自己的氣質(zhì)，即使不能夠像“水仙”一樣優(yōu)雅，我也不能再做一個“假小子”了。

四

周末幫父母賣水果時，我再也不愿意大聲吆喝了，多丟人呀，在這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我戴上帽子、口罩，讓人認(rèn)不出我來。

“你怎么了？感冒了嗎？”媽媽看我這副裝扮，關(guān)切地詢問。

“沒有呀！灰塵那么大，都吸進(jìn)鼻子了?！蔽野琢死蠇屢谎?。在我們說著話時，一個女孩裊裊婷婷地走了過來，我一看是“水仙”，驚得想馬上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我這副模樣要是被“水仙”發(fā)現(xiàn)，還不知道她心里如何鄙視我呢！

“阿姨，幫我挑幾個又脆又甜的蘋果?！薄八伞碧鹛鸬卣f。老媽當(dāng)時正忙著給另一個客人稱水果，就讓我?guī)退?。我深深埋下頭不敢看“水仙”，匆忙在蘋果堆里隨便抓起幾個就往袋子里裝。

“等等，你挑仔細(xì)呀！”“水仙”見我隨手抓有點不高興了，看到我臉上戴著口罩，她遲疑地問，“你是感冒了嗎？”她一臉嫌棄的表情，定是把我當(dāng)成了感冒患者。

“雨欣，你看你沒事戴什么口罩，別人都以為你感冒了?！崩蠇尣缓蠒r宜地插了一句。她不說話還好，這一插話，露餡了?！八伞惫惑@叫：“雨欣？你是杜雨欣嗎？”看她一副心花怒放的樣子，我真是恨不得挖個地洞鉆進(jìn)去。

被她認(rèn)了出來，我不得不摘下帽子、口罩，難為情地說：“我這個樣子，你都認(rèn)得出來呀？真厲害！”“水仙”很開心，認(rèn)出我后，她竟然就待在我家的水果攤陪我聊天。

我撓著頭說：“這大街上太嘈雜了，要不，我們換個地方坐會兒吧。”“沒事，就在這兒吧，你還得幫你媽媽守攤子，多個人好幫忙。”我沒想到，“水仙”還有這么善解人意的一面，連忙把凳子搬過來，用衣袖在上面抹了抹，遞給她。

她看著我搖了搖頭，笑著說：“你記得我做作的毛病呀！”看她拿自己開涮，我懸著的心就放松了。我們聊了好久，什么話都說，直到她要走時，我才忐忑地問：“你挺隨和的，為什么在班上卻和我們女生不合群呢？”

“女生基本上都不喜歡我，我也不大擅長與女生交往……”“水仙”如實說。

“其實我們是羨慕嫉妒恨，你又漂亮又優(yōu)雅，就像仙子一樣?！?/p>

我的話“水仙”聽了很受用，或許一直以來就是這樣吧，她都習(xí)慣了，所以早早建起心理防線，不熱衷與女生打成一片。而我決定為“水仙”做點什么，同桌嘛，我要發(fā)揮自己的強(qiáng)項，讓“不合群”的“水仙”姑娘成為我們班眾女生的朋友。

我想，我一定可以做到，畢竟“水仙”不是帶刺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