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電影《告別》的詩意情懷

簡璞

摘 要：本文以2015年First獨立影展最佳劇情長片《告別》為研究對象，從情感呈現(xiàn)、人物設(shè)置、視聽語言等幾個方面來分析導演在情感表達上的克制冷靜和刻意構(gòu)建出的以家庭為單位的親子關(guān)系中的冷酷現(xiàn)實。創(chuàng)作者通過用電影這一特殊的表達方式來懷念追憶曾經(jīng)的家庭親情，并通過特殊的鏡頭語言方式來展現(xiàn)影片中的人物的詩意情懷。

關(guān)鍵詞：情感呈現(xiàn)；人物設(shè)置；詩意情懷

2015年7月，在青海西寧舉辦的第九屆FIRST青年電影展圓滿落幕。影片《告別》在31部提名影片中突圍而出，獲得最佳劇情長片。評委會評語說：“《告別》有很好的節(jié)奏把控能力，社會關(guān)注的視角在人物關(guān)系和情感層次的表達中漸露端倪，個體生命中共生的情緒潤物無聲，影片沉穩(wěn)而完整，是一部誠意之作?！?/p>

影片通過一個三口之家為窗口，講述了這樣的兩代人：一個從小就離開家被送到英國去念書的年輕女孩，面對未來很迷茫，沉迷于網(wǎng)戀，把自己卷入充滿傷害的戀情中無法自拔；一個面對死亡迷茫的中年父親，年輕時離開家鄉(xiāng)在京北漂，身患絕癥飽受病痛，他放棄了生的希望……

這部電影用一種非常隱晦的方式來表達情感，它呈現(xiàn)了一段看似散亂無章的時光，向觀眾敞開了情感的河流，通過娓娓道來的故事敘事和情感流動，來傳達創(chuàng)作者對蒙古族這一特殊民族文化的感傷追憶，全片不管是情感呈現(xiàn)、人物設(shè)置，還是鏡頭語言，都展現(xiàn)出濃濃的詩意情懷。本文將通過以下幾個方面來逐一分析《告別》中流露出的情感表達和詩意情懷。

1 情感呈現(xiàn)

影片《告別》把幾代人的生活濃縮進一個多小時的片子里，壓抑、乖張、憤怒、懦弱、堅強和妥協(xié)，人物不同的情緒被不露痕跡地刻畫。生活的無奈與必須生存的無條件選擇在逼迫著大多數(shù)人的人生，這種戲劇張力的展現(xiàn)是非常精彩的。

影片明明講的是一個生離死別的故事，可是，整個影片并沒有出現(xiàn)過一滴眼淚的刻意展現(xiàn)，全片對于情感的呈現(xiàn)方式尤其冷靜克制，僅有兩個場景讓觀眾看到了人物眼淚對情感的釋放：一是女兒聽從姑姑的建議，開車帶父親去樹林里放飛無意闖入家中的小鳥。在車里父親和女兒抽著煙，相互指責對方，女兒生氣下車，爭吵過后，父親一個人坐在副駕駛位置上，透過擋風玻璃，可以看到父親一個用手拭淚的動作。二是在父親最后的那段日子里，在深夜里已無法安睡的父親艱難地翻身，躺在父親背后的女兒，為了能讓他舒服些，把靠墊夾在他兩腿中間，就像他平常習慣的那樣。此時，父親說了一聲“謝謝”，倔強的父親默默流下眼淚，背后的女兒看著痛苦的父親，抑制自己的哭聲，黑暗里無聲地啜泣，兩個人一前一后，無聲地落淚。

即使當影片中父親去世之后，奶奶一個人在家默默地晾曬衣物，仿若父親從來沒有離開一樣，人之常情中“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情感傷痛在影片里被克制冷靜地表達。有些眼淚是隱藏在背后，只流給自己看的，可能與這部電影整體的情感呈現(xiàn)風格有關(guān)，但也不得不讓人有更多的聯(lián)想。

同時，影片中除了父女之間的情感從沖突走向和解這條主情感線索以外，還隱藏著兩條副情感線：一是父親為代表的文藝產(chǎn)業(yè)的漸漸衰落以及沒有隨之消失的民族情懷；另一個是母親為代表的新興經(jīng)濟頭腦和時下所謂“正能量”的精神。父母二人像是站在人生十字路口，一個人看到了最適合時代的生活方式，并為之樂此不疲地追尋未來、享受當下；另一個人則念念不忘過往的紅塵往事，難以說再見。

2 人物設(shè)置和鏡頭語言

影片《告別》塑造了兩個三口之家的家庭：父親、母親和女兒組成的三口之家，以及奶奶、姑姑和父親構(gòu)成的三口之家，兩種家庭不同的治病方法，不同的處事態(tài)度，讓兩個家庭的矛盾處處可見，父親的執(zhí)拗、母親的強勢、奶奶的仁慈、姑姑的體貼，父親在兩個不同家庭中有著不同尋常的表現(xiàn)，在自己家里沉默寡言，經(jīng)常以斗嘴的方式結(jié)束與妻子和女兒的交流，在奶奶的家庭里父親卻像一個沒長大的小孩子一樣，固執(zhí)的反抗中以乖乖聽話收場。父親在兩個家庭的種種矛盾中用自己的固執(zhí)作為抗衡左右力量的方式游離于自己的家庭和母親的家庭，外表上看起來貌似如魚得水，實則是找不到精神皈依的無處安放。

父親在病痛中感受真切的死亡，女兒正深陷感情糾葛無法自拔。女兒和父親各自的經(jīng)歷，像兩條平行線并行不悖，平時二人的共處鮮有實質(zhì)性的交談。影片中父女二人真正的交流很鮮見：一次是女兒分手后，兩個人一起出去吃了火鍋，沒有過多交談，只是一起默默喝酒。另一次更具有實質(zhì)性的交流是在女兒開車載父親去樹林中給鳥兒放生，這是父女二人唯一的交談，雖然是爭吵。女兒都是通過奶奶和姑姑的描述，了解父親的過去，在矛盾不可調(diào)和的時候，父親去世了，二人雖然處于不同的困境中，父親直面死亡，女兒深陷情感糾葛，但他們都在迷茫之中，從這個角度看二人又是同道之人，或者說，殊途同歸。

鏡頭語言的使用上，導演用一個長鏡頭作為告別的開場：河水靜靜流淌，口中吐出的青煙隨風消散，一位老人站在岸邊平靜地吸著煙。這個鏡頭奠定了整部影片沉穩(wěn)克制的風格，可能觀眾很難想象，這是一位身患肺癌的病人。這個場景印證了著名導演侯孝賢曾說過的一句話：“世間并沒有那么多陰暗和頹廢，在變動的大時代里，所有的生離死別都顯得那么理所當然不可選擇，像河水涓涓而流?！痹趯а萜椒€(wěn)冷靜的鏡頭下，觀眾感受到人物的內(nèi)心世界，對生活心生感慨。電影中那些帶給觀眾的觸動是在不經(jīng)意之間的，也就是在這些不經(jīng)意間，讓人感受到電影的魅力與力量。

導演似乎喜歡以門框為道具做框圖取景，在一個小空間里，絲毫沒有對應(yīng)的燈光，例如父親新家的部分，奶奶家庭的部分，都是以門框來分隔開人物，明明是在同一個空間中的人物，卻被門框硬生生地置于不同的兩個空間?？臻g的構(gòu)成反映了傳統(tǒng)的親子關(guān)系：誰也不理解誰，以近乎惡毒的語言反復的對另一方進行傷害，對方反之亦然，但到最后還是都各自原諒。

同時，影片中有很多處采用逆光方式拍攝的場景，父親在家中跟朋友小聚狂歡的段落、最后母親趕來醫(yī)院父親離世的一幕。人們彼此間的隔閡是黑暗的，身患絕癥是黑暗的，死亡是黑暗的，可這個影片確有許多向著光明的鏡頭。也許是平靜的光明背后，其實是隱藏著黑暗，也許是只有告別黑暗，才能走向光明。就像電影的結(jié)尾，奔跑的馬蹄聲漸入，一群人在草原上策馬揚鞭。欣賞好的電影，就像在馬背上飲酒一樣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