贛南客家音樂傳統(tǒng)曲牌《長歌》（送郎調）藝術特征探析
2017-04-29 00:00:00戴彥敏
名作欣賞·評論版 2017年6期
摘 要：《長歌》也稱《送郎調》，是客家音樂傳統(tǒng)經典曲牌之一。本文從其產生，歌詞特點，音樂要素特點，唱腔特點，思想情感表達等方面對其進行分析。
關鍵詞：客家音樂 曲牌 長歌 藝術特征
“一送里格紅軍，介子格下了山”的歌聲一響起，我們便知這是《十送紅軍》的曲調。這樣一首婦孺皆知，響徹大江南北的經典歌曲是根據江西贛南客家民歌《長歌》（送郎調）加工改編而成的。歌中的聲聲叮嚀，旋律的悠揚動聽，情感的依依不舍，綿長委婉，無不透出客家傳統(tǒng)曲牌《長歌》（送郎調）的身影。
一、《長歌》（送郎調）的產生
《長歌》曲調流傳于民間，歷史悠久，是一首較原始的傳統(tǒng)民間小調。歌詞多達十至十二段。曲短詞長反復歌唱，故謂之“長歌”?！堕L歌》能夠填創(chuàng)多側面的題材內容，如送別、勸慰、探訪、勸告、訴苦、采茶、送妹、勸郎等，可在屋內唱，可邊走邊唱，或邊勞動邊唱等，情緒有憂郁、委婉，有控訴、責罵，也有歡快、抒情。贛南采茶戲取這一贛南民歌成為贛南采茶戲常用的傳統(tǒng)音樂曲牌之一，《送郎調》正是源于這一代表性的曲牌。
當時在贛南山區(qū)的農民們生活艱辛，甚至有溫飽都難以解決的問題。在這樣的景況所迫之下，他們不得不離別家鄉(xiāng)，告別親人，外出謀生。一方面，外出謀生必然有著無法預料的風險，但為求那一線生機卻不得不外出；另一方面，遠行往往是孤身前往，必須獨自承受離開親人的內心掙扎與痛苦。當這兩種復雜、糾結的思想感情交織在一起，甚至發(fā)生強烈的碰撞時，沖擊性的情感波瀾便激發(fā)而出。于是，埋藏在心底的與親人離別的不舍與無奈、哀怨和抑郁之情，便借助歌聲表達出來，這就產生了《送郎調》。歌中描繪的是妻子送郎出遠門的情景，情感表達豐富、深厚。用唱的方式抒發(fā)內心情感，情意綿長，悲切哀婉；唱腔中的嘆息聲，如泣如訴，欲言又止，具有很強的感染力。
此曲為多詞的分節(jié)歌，有十二段唱詞，顯得很長，以后人們又把《送郎調》叫作《長歌》。在贛南采茶戲《上廣東》一劇中表妹（妻子的愛稱）送表哥（丈夫的愛稱）去廣東做生意，一路上邊走邊唱，表妹送他盤纏（路費），交代表哥不要亂花，要愛惜錢，就是唱的曲調《送郎調》。
二、《長歌》（送郎調）的藝術特征
（一）歌詞內容及特點
這是一首敘事體民間小調，全歌都是敘述婦女送丈夫出遠門時的親切叮嚀，表現出贛南婦女的善良、樸實。
這首歌一共有十二段歌詞，直白如話。每段歌詞都以數字開頭。從一送柜子邊、二送房門邊、三送天井邊、四送門樓下、五送大門口、六送大路中，一直到十二送到渡船頭。每段都詳細地敘述著自己對丈夫的關懷、牽掛、體貼和希望以及表達對愛情堅貞不移的決心。
每段的第五句均有稱謂“哎呀，親表哥”以加強第五句的語氣，把戀戀不舍的心情表現得淋漓盡致，同時也將婦女的柔情展現得更為有聲有色，顯得風格色彩別具一格。
贛南是客家族的主要聚居地之一，屬客家方言區(qū)，主體歌詞中也用了不少方言，如：“捱”（我）、“捱哇”（我說）、落大雨”（下大雨）等。每句歌詞都引入了“里格”“格子里格”這些具有贛南客家地方風格的襯詞，展現了語言的魅力，富有濃郁的地方氣息。而且是每半句就加入襯詞，加大了歌曲的密度，使得歌詞節(jié)奏拉開了一倍，給人以欲說無言、欲唱無聲、似斷又續(xù)之感。
主體歌詞以七字一句居多，也有九字一句的。韻轍基本統(tǒng)一，六句歌詞中，一、二、四、六都押前韻，如“邊”“錢”“連”“添”“年”等，聲調基本上都是平聲和上聲，使得歌詞語言連貫、統(tǒng)一、自然，感情淳樸、深切。
歌詞運用了豐富的藝術手法。例如第一段歌詞運用直敘的手法，其中第一句敘述了時間、地點、人物、事件，第二句分開敘述了“兩吊錢”的用處，最后用囑咐的語氣要“表哥”愛惜錢。第二段歌詞則將頂真和雙關相結合，“門邊”——“手搭門邊”——（門）“響連連”，第四句歌詞話鋒一轉表達了妻子對丈夫不舍卻又不好意思讓婆婆知道的心理活動。第三段運用起興與夸張手法相結合的方式，第二、三句是起興，說的是希望天上有烏云，下大雨，第四句表達了“雨天留人”的真實想法。最后一句“歇了一夜當一年”是夸張的手法，表達了妻子對丈夫深切的依戀之情。
（二）音樂要素的特點
《長歌》（送郎調）的音樂基調是纏綿、悱惻和委婉的，旋律流暢，曲調富有濃郁的田園山野風味和鮮明的贛南地方特色，與歌詞相得益彰，既敘述出妻子與丈夫的日常生活，又表達了妻子與丈夫的淳樸、深厚的愛情。
該曲是徵調式，是甜美的田園抒情詩般音樂意境的典型代表。調式中上、下屬音及其他主要支柱音對調式主音的傾向性非常明確而強烈，調式概念清楚。此曲中出現了偏音“變宮”，所以此曲是六聲徵調式。第六小節(jié)的“變宮”作為經過音處理，不占強拍位置，起到美化、裝飾旋律的作用，進一步表達出離別的思緒和情感。
旋律展開有一定的章法，開首第一小節(jié)的音調和節(jié)奏是以后各樂句的基礎，具有“核腔”的地位。每句都出現了“6156”這樣的旋律音型，前十六與后十六的節(jié)奏也在該曲中大量運用。圍繞類似特征音列音組，音調以級進與同音反復為主。當聆聽過一遍之后，我們便能從旋律、節(jié)奏型上熟識該核心曲調，記住其旋律。這一特點也成為《長歌》（送郎調）能成為經典曲調的原因之一。頂真的旋律發(fā)展手法也是此曲旋律發(fā)展的又一特點。第一樂句的落音與第二樂句的“商”音；第二句的落音與第三句的起音“徵”音；第五句落音與第六句起音“宮”音，音樂發(fā)展緊密相連，環(huán)環(huán)相扣，好似夫妻難分難舍，感情綿綿長久。
曲調由六句組成，曲式結構嚴整，節(jié)拍正規(guī)，每句均由四小節(jié)構成，是“起承轉合”的結構。作品為表達夫妻分別時的依依不舍，每個樂句落音都拖一拍，即每個樂句的結尾音都有兩拍，而且，每個樂句的第二小節(jié)都是切分節(jié)奏，旋律唱詞在此又都有一拍半的拖腔作為每個樂匯的結尾。這種“斷—斷—連”的音型布局具有如說如訴、如歌如泣的音樂特征，讓人真切地感受到夫妻分別時的矛盾惆悵與深厚感情。
呼喊語是該曲的一個特色，為第五句的兩小節(jié)，落音為“宮”，全曲的終止句與第二句的四小節(jié)曲調相似，且均落在徵音上，也與第一句的起音徵音相呼應，體現出作品的統(tǒng)一平衡性。
（三）唱腔特點
贛南為客家人的主要聚居地之一，受客家人語言、民俗、地域環(huán)境等因素影響，唱詞、唱腔上形成了其獨有的特點?！堕L歌》（送郎調）中的“里格”與“介子個”是客家方言中的襯字、襯詞和語氣助詞，依腔從詞演唱，使唱腔隨著旋律節(jié)奏的起伏更易于抒發(fā)情感。曲調中每唱半句就會加入襯詞，表現出情深意切、欲言又止，述說、囑咐的唱腔中帶著嘆息、斷續(xù)之感，表現出了濃郁的地方氣息和強烈的藝術感染力。曲調在唱法上為女聲演唱，低音區(qū)起腔，中音區(qū)行腔敘述，運用輕唱、慢唱、拖腔等方式，使其抒情性更加濃厚。
曲調伴奏上運用了戲曲音樂伴奏中常用的“加話襯墊”等手法以及在說唱音樂中的一些手法來填補樂句與樂句之前的空隙，增強了音樂的連續(xù)性，對唱腔也起到了烘托作用。
三、結語
《長歌》（送郎調）這一具有強烈地域特色的傳統(tǒng)音樂曲調旋律優(yōu)美，感情深沉，家喻戶曉，它扎根于山區(qū)，與人民緊密地聯系在一起，與勞苦人民同憂愁、共歡樂，是深受群眾喜愛的一枝“山茶花”。正是因為它如此樸實卻深厚廣泛的典型地域風格特點，才有了對其進行的再創(chuàng)作《十送紅軍》，當《十送紅軍》成為紅色歌曲中的經典之一，《長歌》（送郎調）這樣的傳統(tǒng)曲調更是得到繼承和發(fā)揚，使這首民間曲調盛久不衰，展示了贛南客家音樂特有的神韻，讓更多的人了解、關注贛南客家音樂，也為傳統(tǒng)音樂真正的發(fā)展提供更多更強的養(yǎng)分和持久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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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江西省藝術科學規(guī)劃項目：《寂寞的鑼鼓：社會學視角下的江西鄉(xiāng)村曲藝保護與發(fā)展研究》（YG2013
098）
作 者：戴彥敏，碩士，贛南師范大學音樂學院、贛南師范大學區(qū)域音樂舞蹈文化研究中心教師，研究方向：音樂教育工作及客家音樂文化。
編 輯：李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