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媛媛 王立群
1981年,葉瑞安和同在山東大學外文系任教的張永全參加了在上海舉辦的“中國俄語教學研究會”成立大會。2016年,在中國俄語教學研究會成立35周年紀念大會上,研究會授予葉瑞安“中國俄語教育杰出貢獻獎”。這一年,葉瑞安81歲,已經(jīng)為俄語事業(yè)奮斗了近半個多世紀。
從馬來西亞到大陸——不忘初心
葉瑞安1935年生于馬來西亞(原馬來亞),是位老歸僑。他們一家都是愛國華僑,父輩就出生于馬來西亞。年紀還很小的時候,葉瑞安就目睹了英國殖民者的殘忍和日本侵略者的暴戾,深受姐姐哥哥們參加抗日救亡和反抗殖民者活動的影響,早早就在心里埋下了愛國的種子。他的兩個哥哥因為參加反抗殖民主義的活動先后被關進監(jiān)牢和集中營,他和媽媽受到牽連也被拘禁。后來,英國殖民者把他們一家“驅(qū)逐出境”。
1953年,葉瑞安一家回到祖國,得到政府無微不至的關懷,家人都得到妥善安置,他被安排到廣州培正中學讀書。當我們問起他當初為什么選擇學習俄語專業(yè)時,他的夫人搶先說道:“他不忘初心,向往社會主義和共產(chǎn)主義,所以選擇學俄語?!彼约簠s說,那時年少,有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希望將來能踏上國際舞臺。外交離不開外語。英語和俄語是上個世紀五十年代的兩大語種。他從小學一年級就開始學英語,初中上的又是雙語學校,英語已經(jīng)達到一定水平。俄語通用于當時的社會主義陣營各國,而且正值我國向前蘇聯(lián)學習的高潮,所以便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學習俄語。他認為,掌握了俄、英兩種語言,對將來的工作大有好處。
1955年,葉瑞安進入北京俄語學院(現(xiàn)今的北京外國語大學),開始了他的俄語學習生涯。在校期間,葉瑞安學習刻苦,表現(xiàn)優(yōu)異。大三時被中央對外文委借調(diào)去為來華巡回演出的蘇聯(lián)歌舞團當翻譯;大四時,恰逢國慶十周年,他被學校派去上海承擔接待外賓的任務。接著,在學校的安排下,他又考取了研究生,繼續(xù)攻讀俄語專業(yè)。
從講臺到電臺——兢兢業(yè)業(yè)
從學校到工作崗位,葉瑞安始終堅持“一切服從組織安排”。研究生畢業(yè)的時候,不巧趕上中蘇交惡,進外交部的夢想就此破滅了,他被安排到山東大學任教。那時三年經(jīng)濟困難還沒有結(jié)束,有人勸他說:“濟南窮,憑你的情況和本領完全可以申請回南方工作?!比~瑞安服從組織分配的決心沒有動搖,他收拾好行囊來到山東,開始了漫長的執(zhí)教生涯。
山大俄語系始建于1950年,方未艾、曾憲溥、杜魯珍娜、羅西尼娜、馬卡洛娃等一大批知名教授曾先后在此任教,經(jīng)過老一輩的辛勤耕耘,山大的俄語專業(yè)當時在全國已小有名氣。葉瑞安深受前輩們影響,在俄語教學上極其認真。他認為,老師的本分就是教書,多講課,講好課。他不僅講課認真負責,還是學生們的“知心大哥”,經(jīng)常在生活中為學生們排憂解難。那時的葉瑞安工資也不過五六十塊錢,卻經(jīng)常拿出錢來資助有困難的同學。他在教學中努力創(chuàng)新,講求實效,比如他曾經(jīng)把當時部隊的“郭興福帶兵法”運用到俄語教學中,激發(fā)興趣,有的放矢,著重實踐,勤學苦練,收到較好效果,被學校教務處總結(jié)、推廣。從1962年進入山大任教到1995年從山大退休,他兢兢業(yè)業(yè)地在這三尺講臺上站了三十多年,從低年級到高年級、進修生、碩士生,幾乎所有的俄語課程他都擔任過,一切聽從安排,任勞任怨。
在俄語教學、科研上認真嚴謹?shù)娜~瑞安,漸漸被業(yè)界所熟知,聲名甚至遠揚至國外。1990年,當時的蘇聯(lián)國際廣播電臺指名聘請他擔任哈巴羅夫斯克分臺的編輯顧問,負責漢語部廣播稿俄漢譯文的審校工作。葉瑞安又一次聽從安排,暫時離開了山大,踏上了去蘇聯(lián)的征程。
在電臺,負責將俄文廣播稿翻譯成漢語的譯員及播音員都是被視為俄漢雙語通的專家,且大多為蘇籍華人,他們對于葉瑞安的到來并不怎么歡迎,甚至有點兒不屑一顧。譯員由于長久脫離中國現(xiàn)實和語言環(huán)境,譯稿中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一些不符合漢語遣詞造句習慣或似是而非的語句。開始時,葉瑞安總是一絲不茍地將每個錯誤都用筆勾出來,但這樣做會傷害譯員,譯文有過多的毛病會影響他們的聲譽甚至今后的晉升。后來,葉瑞安采取了一個變通的辦法,委婉地告訴對方為什么不合適,怎樣譯更好,再由他們自己動手改。如此一來皆大歡喜,既保證了廣播稿的質(zhì)量,又不傷感情,葉瑞安與譯員們的關系愈來愈融洽,成了好朋友。
葉瑞安常給學外語的同學說“技不壓身”,在學好本專業(yè)的前提下,不妨也多涉獵點其他方面的知識。他舉了個例子,他自學過一點日語,平日看似無用,沒想到在電臺卻派上了用場。原來日文人名、地名譯成俄文是音譯,因此譯員便把“廣島”譯成“希羅西馬”,把“田中角榮”譯成“塔納卡卡庫埃”。如果不懂點日文,便無從發(fā)現(xiàn)、糾正這類錯誤。
電臺對葉瑞安的照顧相當周到,商品匱乏,但對他實行“特供”,幾乎有求必應,新房子蓋好后馬上就給他安排了一套。但1991年末至1992年初,伴隨著蘇聯(lián)解體,電臺廣播稿中開始出現(xiàn)一些對中國的不實報道。葉瑞安不愿做違心的事,便向電臺提出辭呈。電臺雖一再挽留,但葉瑞安去心已定。臨走前,電臺特意為他開了全體員工參加的告別茶會,對他的工作給予了充分的肯定,并向他頒發(fā)了“優(yōu)秀外國專家獎狀”和紀念品。
經(jīng)學校同意和批準,葉瑞安離開哈巴電臺后來到莫斯科,目的是對蘇聯(lián)解體后的俄羅斯進行一些調(diào)查和研究。他當時是“中國蘇東學會”理事。葉瑞安1987年曾來過莫斯科訪學,這是他第二次造訪這座美麗宏偉的城市。借此機會,他利用語言優(yōu)勢,在他教過的蘇聯(lián)進修生和我國駐俄使館的學生的協(xié)助下,先后為山東省和中央貿(mào)促會在莫斯科舉辦了幾次中國商品博覽會,為拓展中俄貿(mào)易出了力。在此期間,葉瑞安有幸見到了中國人民的老朋友、上個世紀50年代初蘇聯(lián)援華顧問團的團長阿爾希波夫,并聆聽了他關于加強中俄經(jīng)貿(mào)關系的一些寶貴建議。
從詞典到譯著——精益求精
葉瑞安堅持把教書育人放在第一位,但在教課之余,也積極參加科研和教材編寫工作。1975年,根據(jù)國務院有關指示,召開了全國中外語文詞典編寫出版會議,山大外文系俄語專業(yè)承擔了《俄語疑難用法詞典》的編纂工作。葉瑞安分擔詞典編寫的具體組織工作。他說:“編詞典是一項浩大而細致的工程,從收集資料、選詞、詞條編寫到審稿、定稿,必須有明確的分工,各盡所能,各負其責,容不得絲毫馬虎、疏忽?!边@項工作比想象的要難得多,在參與編寫的全體老師的共同努力下,歷時約四年,終于按要求完成了任務。出版后,《俄語疑難用法詞典》得到俄語界一致好評,并于1985年獲得山東省哲學社會科學優(yōu)秀成果專著一等獎。此外,葉瑞安參與組織、編寫的高校公外俄語高年級教材,也于1985年獲得山東省哲學社會科學優(yōu)秀成果教材二等獎。
從小就熱愛寫作的葉瑞安,在空余時間,還會寫寫文章,搞點翻譯。他翻譯了《車爾尼雪夫斯基傳》《語言的故事》《我是怎么樣學習外語的》等多部著作。在問及寫文章、編教材和譯書有什么差異時,他說:“寫文章、著書可以只寫自己熟悉、擅長的,而翻譯不同,你必須把原文原原本本地譯過來,不能回避,不能減,也不能加?!彼诜g《車爾尼雪夫斯基傳》時,就遇到許多問題,因為車爾尼雪夫斯基不僅是俄國的革命家、作家,還是哲學家、評論家,涉獵廣泛,書中涉及的領域很廣,為此需要翻查大量資料,甚至向俄羅斯相關方面的專家投書咨詢。把翻譯看作只是簡單的語言轉(zhuǎn)換是極其無知的。譯者不僅要有相當?shù)闹小⑼馕脑煸?,還要有比較廣博的知識,否則譯文就難以達到“信、達、雅”。
葉瑞安根據(jù)自己學習語言的經(jīng)驗時常勉勵學生,“學語言不需要什么特殊的天賦,可以學會母語,就可以掌握外語”,關鍵在于勤奮、得法和有興趣。有人說,外語只宜專攻一門,葉瑞安則認為,語言之間不會相互干擾,反而有助于觸類旁通。葉瑞安會漢語、俄語、英語,多少懂點馬來語,還自學過日語,他會講多種南方方言,如客家話、粵語、閩南話。他把語言既當作工具,也當作享受。年少時,與外語結(jié)緣,一生相伴,遨游在波光粼粼的外語海洋里,他怡然自得。
從過去到現(xiàn)在——矢志不渝
現(xiàn)如今的葉瑞安已入耄耋之年。別人退休后生活很閑,而葉瑞安卻很忙。他開玩笑說,一天有三忙,電腦、琴笛和廚房。也就是鍛煉腦子,自娛自樂,活動手腳,目的是爭取健康生活,少給國家和子女增加負擔。
八十多歲的葉瑞安,電腦、平板、手機樣樣通。他用電腦整理長年積累的俄文資料,用電腦編書、寫文章。葉瑞安年少時就酷愛寫作,曾在馬來西亞的華文報刊上發(fā)表過不少文章。這些文章連同當時的稿費單,他都還仔細地保存著。他關心國內(nèi)外大事,隔三差五就會在人民網(wǎng)的強國論壇、新華社的發(fā)展論壇等大論壇上發(fā)表文章,累積已達三百多篇。他說:“別的事情我也干不了,就為國家的內(nèi)外政策搖搖旗、吶吶喊吧?!彼矚g網(wǎng)購,吃的、用的,大到飲水機、抽油煙機,小到U盤、手表電池,通通網(wǎng)購。足不出戶就能買到東西,而且有人送上門。他為今天的生活、為國家的日新月異而感到興奮。
關于自己的成就,葉瑞安覺得不足掛齒。但說起自己的學生,他的嘴角不自覺地就上揚了起來。葉瑞安說:“老師一生最大的滿足就是桃李滿天下,學生的成就對于老師就是莫大的欣慰?!币粡堃粡埖膶W生畢業(yè)照,他都細心地珍藏著,翻著照片,回憶起當年師生相處的情形,一股暖流便油然涌上心頭……(未署名圖片由被訪者提供)
(編輯/張媛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