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偉業(yè)中 彰顯家國情懷

蕭蕙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新生的人民共和國面臨帝國主義軍事遏制與核訛詐威脅。五十年代中期，黨中央、毛澤東根據(jù)國際形勢的發(fā)展變化，為保衛(wèi)國家安全、維護世界和平，運籌帷幄、高瞻遠矚，果斷作出獨立自主研制“兩彈一星”的重大戰(zhàn)略決策。大批優(yōu)秀科技工作者，包括許多在國外已經(jīng)取得杰出成就的科學家，懷著對新中國的滿腔熱愛，響應黨和國家的召喚，義無反顧地投身到發(fā)展新中國核工業(yè)這一神圣的民族偉業(yè)中來。

山東威海榮成籍科學家郭永懷就是其中的一位。作為“兩彈一星”功勛英烈人物，郭永懷離開我們已經(jīng)近半個世紀，但他和同事們用心血和生命換來的“國之重器”，早已照亮他身后的這個國家、這個民族通往偉大復興的道路。

中國核工業(yè)之所以取得舉世矚目的偉大成就，離不開郭永懷等許許多多“兩彈一星”功勛人物的砥礪奮進，同樣離不開像山東省核工業(yè)二七三地質(zhì)大隊等大批默默奉獻、甘于犧牲的找礦英雄。在茫茫戈壁、深山峽谷中，他們拋家為國、風餐露宿，不辭勞苦、無怨無悔，為中國核工業(yè)發(fā)展提供了彌足珍貴的基礎原料。

7月5日、6日，《山東畫報》的編輯、記者一行驅(qū)車趕到威海、煙臺等地，實地走訪郭永懷事跡陳列館、山東省核工業(yè)二七三地質(zhì)大隊等單位，近距離傾聽齊魯兒女投身中國核工業(yè)建設的塵封往事，感悟核工業(yè)戰(zhàn)線齊魯兒女的家國情懷。

郭永懷：

以身許國的“兩彈一星”功勛英烈

7月5日，《山東畫報》的編輯、記者一行來到位于榮成市博物館的郭永懷事跡陳列館。步入館內(nèi)，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尊郭永懷漢白玉半身雕塑，目光深邃、莊嚴圣潔。1909年4月4日，郭永懷出生于山東威海榮成市滕家鎮(zhèn)西灘郭家村一個普通農(nóng)家。1968年12月4日，59歲的郭永懷在研制“兩彈一星”的進程中，不幸因飛機失事而壯烈殉國，被譽為共和國“兩彈一星”的功勛英烈。

郭永懷犧牲近50年后的2016年，故鄉(xiāng)父老為他建起一座陳列館。談起建館的艱辛，館長李波感嘆道：郭永懷年少離家，歸國從事絕密工作，現(xiàn)存資料幾近空白，僅有一篇千余字生平介紹，人物挖掘之難，可想而知。但家鄉(xiāng)父老帶著“一定要與郭永懷展開時空對話”的眷戀情懷，本著“用真情把一位人民科學家形象展示給世人”的原則，勇于擔當起建館事業(yè)。

郭永懷事跡陳列館中，一幅幅圖片、一件件珍貴歷史文物資料，為我們鋪開郭永懷短暫而非凡的生命卷宗。1937年“七七事變”爆發(fā)后，郭永懷就讀的北大停課，被迫回鄉(xiāng)在威海中學執(zhí)教。在通往教室的小路上，有個用炮彈皮做成的響鐘，這塊炮彈皮是甲午戰(zhàn)爭后留下的。郭永懷往返之間，都會凝視這塊炮彈皮，都會用心掂量這塊炮彈皮的歷史重量。后來，他費盡周折，輾轉來到西南聯(lián)大，半工半讀。在這里，他主動放棄自己原來所學的光學專業(yè)，轉入航空工程系學習流體力學，師從中國近代力學奠基人周培源教授。就這樣，郭永懷開啟他的航天救國之旅。1939年，郭永懷考取中英庚子賠款留學生，因此得以漂洋過海，去加拿大多倫多大學學習應用數(shù)學。期間，郭永懷僅用半年時間就拿下碩士學位。1941年5月，郭永懷進入加州理工大學，師從素有“航空之父”之稱的流體力學大師馮·卡門，專門研習空氣動力學。在這里，他遇到一生知己——師兄錢學森。1945年，郭永懷完成“跨聲速流不連續(xù)解”論文，突破航空領域聲障這一世界性難題。正是基于這一理論，美國制造出世界上第一架超音速戰(zhàn)斗機。1955年8月，朝鮮停戰(zhàn)協(xié)定簽訂后，美國政府取消了限制中國學者出境的禁令。懷揣民族復興夢想，郭永懷執(zhí)著而堅定地回到祖國。

在陳列館，一張照片吸引了我們。美國康奈爾一座獨棟別墅前，站著郭永懷、夫人李佩和唯一的女兒郭琴一家三口。午后暖陽打在三個人的臉上，顯得格外溫馨。郭永懷身著西裝，抱著年幼的女兒，夫人李佩身著旗袍站在旁邊。一張照片盡顯當時郭家生活之富足。但若干年后，李佩回憶講述郭永懷的內(nèi)心波瀾：“禁令一取消，老郭就坐不住了，整天和我盤算著回國的事。老郭那時已經(jīng)是康奈爾大學的教授，許多朋友都勸他，康奈爾大學教授的職位很不錯了，孩子將來在美國也可以受到更好的教育，為什么總是掛記著那個貧窮的家園呢。老郭卻說，家窮國貧，只能說明當兒子的無能！作為一個中國人，有責任回到祖國，和人民一道共同建設我們美麗的山河。”

1955年10月1日，在新中國成立六周年國慶大典上，毛主席和剛剛授銜的共和國將帥們登上天安門城樓，一起檢閱人民軍隊。此時，百廢待興的新中國面臨嚴峻復雜的國際形勢。為打破西方核壟斷和核訛詐，黨中央、毛主席果斷作出了發(fā)展原子能事業(yè)、研制原子彈的戰(zhàn)略決策。毛主席曾告訴全黨：“我們不但要有更多的飛機和大炮，而且還要有原子彈。在今天的世界上，我們要不受人家欺負，就不能沒有這個東西?！背闪⒂诮▏跗诘闹袊茖W院，在得知錢學森即將回國時，決定成立力學研究所。擔任所長的錢學森，立刻想到了美國好友郭永懷，并向他發(fā)出了一封熱情洋溢的邀請信，希望他早日歸來報效祖國。在陳列館，我們看到了這封信的原件。錢學森在給郭永懷的信中這樣寫道：“我們現(xiàn)在為力學忙，已經(jīng)把你的大名向科學院管理處掛了號，快來，快來！請兄多帶幾個人回來，這里的工作，不論在目標、內(nèi)容和條件方面都是世界先進水平。這里才是真正科學工作者的樂園！”

接到邀請信的郭永懷抓緊時間完成了在美國的研究工作，第二年便啟程回國。1956年，在威廉姆·西爾斯（W.R.Sears）和康奈爾大學的同事們送別郭永懷的野餐會上，一向沉默的郭永懷做出一個驚人舉動：他激動地把自己尚未發(fā)表的論文手稿一頁一頁扔進了炭火堆。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郭永懷此舉，意在打消美國當局對他的阻攔。夫人李佩為此感到惋惜，但郭永懷說：“沒關系，知識都在科學家的腦袋中，他們拿不走。”

1956年9月的一天，在郭永懷剛剛踏上祖國土地的時候，前來迎接的同志們又交給他一封錢學森寫給他的書信：“我們一年來是生活在最愉快的生活中，每一天都被美好的前景所鼓舞，我們想您們也必定會有一樣的經(jīng)驗。今天是足踏祖國土地的頭一天，也就是快樂生活的頭一天?！被貒蟮墓缿褤瘟W所副所長，很快成為新中國高科技領域舉足輕重的人物。

1960年，我國組織一批專家學者秘密從事核武器研究。郭永懷被任命為二機部第九研究院副院長，與王淦昌、彭桓武等科學家一起參與我國原子彈研制。當時的首要任務是在一無圖紙、二無資料的情況下迅速掌握原子彈的構造原理。郭永懷主要負責場外試驗委員會的工作，同時參與氫彈和導彈的研制，解決系列重大技術難題，為核彈武器化做出貢獻。

“兩彈一星”研制基地，環(huán)境條件極其艱苦惡劣。年過半百的郭永懷和科研人員同甘共苦，喝堿水、住帳篷、睡鐵床。據(jù)郭永懷的研究生戴世強回憶，他們經(jīng)常吃不飽，餓著肚子搞實驗。西北風大，他們的帳篷時常被風掀倒，不得不挖地窩子，將帳篷固定和支撐起來。為加快核武器研制的步伐，郭永懷經(jīng)常在北京和基地之間來回奔波，但從不向外人透露半句?！袄瞎鶑臎]跟我說過他干什么，我也不問。他經(jīng)常出差，每次要出差的時候，就自個兒拿一個小的手提箱，裝一點衣服擱在里頭，單位給他們幾個配了個車，那時我一看到車停樓下，就知道老郭又要走了?！崩钆逑壬貞浀馈?/p>

在郭永懷事跡陳列館內(nèi)模擬的核爆區(qū)，只見一道紅色強光出現(xiàn)在試驗基地，接著升起巨大的蘑菇云。驚天動地的響聲震耳欲聾，轟隆隆滾過天際，剎那間，巨大的沖擊波席卷無邊的戈壁灘，給參觀者帶來持久的震撼。1964年10月16日，中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成功，人們?nèi)呵榧ぐ?、歡欣鼓舞。而此時的郭永懷因勞累過度而癱軟在試驗場的臨時帳篷里。

1968年12月5日凌晨6點左右，首都機場附近村民聽到一聲巨大的轟響，隨后看見一個巨大火球伴隨濃煙直沖云霄，把白霧照得血紅。后來，人們隱約知道是一架小型飛機在著陸時突然失事，扎進機場附近的玉米地。現(xiàn)場，有兩具燒焦的尸體緊緊地抱在一起。人們用力將他們分開時驚訝地發(fā)現(xiàn)，兩具尸體中間是一個完好無損的皮包，皮包里有一份同樣完好無損的試驗數(shù)據(jù)文件。這就是郭永懷和他的警衛(wèi)員牟方東在飛機失事的最后瞬間，他們選擇用生命來捍衛(wèi)國家秘密安全。郭永懷犧牲22天后，我國第一顆熱核導彈發(fā)射成功——這其中蘊含著郭永懷用血肉之軀保留下來的科研成果。在郭永懷犧牲后不到兩年的1970年，我國第一顆人造地球衛(wèi)星發(fā)射成功！

2016年5月8日，一組《中國現(xiàn)代科學家（七）》紀念郵票在京首發(fā)，共有三十位中國現(xiàn)代科學家登上了這份亮麗的“國家名片”。在這組郵票中，郭永懷的畫像取自中央美院畫家畢建勛創(chuàng)作的《以身許國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