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舟
當下很多媒體熱衷于討論所謂的“中國式母愛”,眾說紛紜,尤以質(zhì)疑的論調(diào)居多。然而在現(xiàn)代社會背景下討論母親或母愛,是不是該首先考量一下女性在社會中所扮演的角色?
前些年在網(wǎng)絡上注意到,當麥當娜忠心耿耿的粉絲們翹首以盼,等待她下一個顛覆而具滲透力的形象時,這位先鋒形象人物在生育兩個孩子之后,立刻戒煙戒酒,每天堅持運動,熱衷于她的長壽進食方式,據(jù)說這是一種生活哲學。
這種生活哲學的基礎來自于麥當娜角色扮演的轉(zhuǎn)換。子女永遠處于被壓抑和反抗的角色,而搖身一變?yōu)槿四赣H之時,卻要找回為人母親的定位。在墨西哥影片《濃情朱古力》中,母親始終扮演了權力的角色。大女兒從頭至尾完全接受母親安排自己的人生,二女兒全然不顧母親的想法而自行其是,三女兒則先屈服而后反抗,甚至在母親去世后,母親的鬼魂繼續(xù)充當了規(guī)則制定者的角色。平克?佛洛伊德的音樂電影《墻》里,母親的角色更是表現(xiàn)為赤裸裸的精神控制者。
被壓抑——反抗——壓抑——被反抗,這一人類繁衍規(guī)則基本概括了母親的主要臉譜。卡夫卡曾經(jīng)感情復雜地說道:“生活是可怕的,母親同生活一樣可怕;你必須去愛她們,所有的污水都是這一刻最崇高的禮贊?!闭沁@種愛恨交織的禮贊讓母親的角色變得復雜。羅蘭?巴特的母親與其相伴一生,成為他寫作的支柱;終生努力在父母劃定的“愛德華”之外尋找自我的薩義德,則依然堅持定期給去世多年的母親寫信。母親,在此扮演了一個回歸之地的終極角色。
麥當娜曾經(jīng)說過:“母親對我來說是個神話,她是人類完美的化身,就像耶穌基督?!蔽覀冎?,圣人和偶像崇拜永遠都在他們死去以后才產(chǎn)生。母親對兒女舍身式的哺育、精神上無微不至到恐怖的關愛、在人生指引上頗具神秘主義色彩的先驗式的大智慧,都會讓兒女在已經(jīng)失去或者即將失去母愛的時候作一次劇烈的角色轉(zhuǎn)換——之前你認為的母親的瑣碎言行此時都會上升為神話式的心理體驗。
在中國語境里,中國式母親不獨有勤勞、純樸、善良的民族共性,還應當有克己、勤儉、奉獻、默默無聞的精神。正如,俄狄浦斯情結是所有文學的母題,母親的單一形象也成為了絕大多數(shù)價值觀的核心。
然而,現(xiàn)代社會中的女性有著太多的角色需要扮演,盡管很多是她們自己并不想扮演的。她們必須是識大體的妻子、有情趣的情人、偶爾調(diào)笑的同事、初戀般純潔的同學、善解人意的閨蜜,甚至是有魄力而并不冷酷的領導。所以才會有女性終于疲倦于在這么多角色當中再加上一個偉大的母親。
即使是勇于做母親的女性也還要不斷接受自己心靈的拷問。把兒女托付給其他人的職業(yè)女性的問題是:“為什么罪惡感總是我的?”留在家里的專職母親的問題則是:“為什么低估了我們工作的重要性?”
新時代里,女人的價值選擇出現(xiàn)了如此之復雜的可能性。女性要面對的不再是以往孟母三遷式的簡單的教育問題,而要從上中下三代中去尋找自己存在的意義,在現(xiàn)代社會的更多機會和更多角色中找平衡。為奴隸的母親,如今已經(jīng)不僅僅為兒女的奴隸,更要為社會的奴隸。所以,所謂“中國式母愛”并不是簡單的價值觀的是與非,而可能是更深層次的心靈追問。心靈的事情,不妨各自用心靈來溝通與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