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國河：用忠誠和智慧書寫科研人生

沈黎明

在中國科學院院士行列中有這樣一位科學家，他在自己的研究領域里創(chuàng)造出多項中國第一，在研究領域之外也創(chuàng)造出多項中國第一：他自行設計、安裝了中國第一臺化學激波管，研制出性能優(yōu)良的微波吸收材料，填補了國內空白；他研究制作出中國第一臺化學激光器，為我國強激光事業(yè)的發(fā)展做出了卓越貢獻；他在國際上首次實驗觀察到分子碰撞傳能中的量子干涉效應，該發(fā)現(xiàn)被評為“2000年中國十大科技進展新聞”；他是我國第一位面向青少年群體設立院士科普工作站的科學家；他是中國科學技術協(xié)會自2000年在全國配備“科普大篷車”以來，擔任義務輔導員的第一位院士……他就是我國著名物理化學家、中國科學院院士、博士生導師沙國河。

立志報國，視國家需要為己任

沙國河1934年出生在四川成都，自幼聰慧過人，父母見他是塊學習的好材料，在他5歲半時，把他送進當?shù)氐拿?，希望他接受最好的教育，將來成為一個有用之才。

在學校里，沙國河除了認真學習課本知識外，還特別喜歡閱讀自然科學類的科普讀物，經(jīng)常是一看起來便手不釋卷、廢寢忘食。但沙國河可絕不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書呆子，上高中后，隨著年齡的增長，他萌生了好好學習，將來用科學知識報效祖國的想法。就在沙國河發(fā)憤苦讀的時候，朝鮮戰(zhàn)爭爆發(fā)了，當時國家號召有志青年積極報名參軍，赴朝作戰(zhàn)，保家衛(wèi)國。正在讀高二且學習成績非常好、上大學指日可待的沙國河猶豫了，是響應國家號召報名參軍，還是按部就班繼續(xù)讀書將來考大學，成為擺在他面前的一道至關重要的人生選擇題。思考再三，年少時經(jīng)歷過戰(zhàn)亂之苦的沙國河毅然決定報名參軍。他認為，只有國家安定了，知識才能有真正的用武之地，否則根本談不上科學報國。一些親朋好友得知他的決定后都覺得太可惜，紛紛勸他慎重考慮，但沙國河是這樣回答的：“現(xiàn)在國家需要年輕人參軍保國，如果每個人都覺得不差自己這一個，那還怎么保衛(wèi)國家！我還年輕，等國家安全了再上大學也不遲！”一個剛剛16歲的年輕人說出這樣的話，令親友們敬佩不已。

就這樣，沙國河義無反顧地投筆從戎，參軍來到中國人民解放軍第八步兵學校參訓隊開始軍訓，為赴朝參戰(zhàn)做準備。由于意志堅定，訓練刻苦，又有較高的文化，沒多久沙國河就被提拔為排長。在部隊，一個信念在沙國河心中確立起來—— 一個人，無論何時何地都要把國家利益放在第一位，一個人只有把個人利益和國家利益緊密結合起來，才能成就一番事業(yè)。

屢挑重擔，結出累累碩果

1952年，朝鮮戰(zhàn)局趨于緩和，我國不需要再派志愿軍入朝作戰(zhàn)。部隊首長知道沙國河棄文從武的經(jīng)過后，覺得他這樣的人才不應該被埋沒，便結合他熱愛物理、化學的特長，申請將他保送到北京石油學院（現(xiàn)中國石油大學）學習。沙國河深知這是組織對自己的信任，自己要全力以赴，不能辜負組織對自己的期望。在步入大學校園后，沙國河把全部心思都用在了學習上。大學期間，他的成績一直保持在年級第一、第二名。不僅如此，作為一名學化學的學生，沙國河還自學了物理課程，大大豐富了自身的知識結構。

1957年，沙國河以優(yōu)異的成績完成學業(yè)。沙國河畢業(yè)之際正是我國石油產品最為短缺之時，不僅工業(yè)生產、國防安全因此受到影響，連滿大街跑的公共汽車都只能用煤氣作為動力，車頂上頂個大煤氣包，像頭老黃牛似的，吭哧、吭哧，跑得很慢。如何盡快解決油荒成為保證新中國建設和國防安全的重大問題之一。中央號召全國各地的人才，包括石油類相關專業(yè)的大學畢業(yè)生積極到大連去工作，那里有新中國第一個石油研究機構——中國科學院石油研究所（現(xiàn)中國科學院大連化學物理研究所），急需人才。沙國河響應號召來到濱城大連。

在科學研究領域，很多科學家通常一生只主攻一個專題，但沙國河卻不同，從科研生涯開始的那一刻起，他的科研方向總是與“變”字聯(lián)系在一起，隨著國家的需要不斷變化，時刻體現(xiàn)著一種以國家需要為己任的精神。

作為北京石油學院人造石油系的高才生，沙國河到中國科學院石油研究所工作后，立即被安排攻克“水煤氣合成石油”這一最緊要課題。沙國河接受任務后，深感責任重大，立即全身心投入研究，很快取得可喜進展，有了初步成果。就在這時大慶發(fā)現(xiàn)了大油田，一下子解決了全國性油荒，人工合成石油研究不需要再搞了，于是沙國河便將科研方向轉向其他與石油相關的領域。恰在此時，研究所接到中國科學院下達的任務：國家急需開展高能燃料合成、氣相爆轟波及高溫快速反應動力學的研究。任務緊急，研究所領導經(jīng)過慎重研究，認為沙國河知識面廣，研究能力強，是年輕科研人員中的最佳人選。研究所領導找到沙國河說明情況，并征求他的意見，沙國河略一沉思，爽快地接受了任務。

從一個比較熟悉的研究領域轉到一個相對陌生的研究領域，要想取得成果絕非易事，沙國河深知這一點，他把全部精力都撲在了科研上。夜里別人休息了，他還在苦苦鉆研；周末別人出去游玩了，他還在實驗室里忙碌。就這樣，沙國河很快成功研制出我國第一臺化學激波管，完成了氯化碘的高溫氣相分解反應動力學研究，使我國在這一領域的科研水平向前邁出了至關重要的一步。

20世紀60年代末，研究所接到一項緊急任務，國防科工委（2008年3月15日撤銷）要求盡快研制出一種新型微波吸收材料。任務急、時間緊，當時正處于“文化大革命”時期，科研人員人人謹小慎微，生怕工作中出錯給自己和家人帶來不必要的麻煩。這項重要任務交給誰呢？研究所的領導一時犯了難。緊急磋商中，大家一致想到了沙國河——他政治覺悟高，才華出眾，有組織能力，堪當重任。于是，研究所決定由沙國河擔任課題組組長，完成這項艱巨任務。研究所領導找他一談，他一如既往爽快地答應了。

微波吸收材料主要應用于航天、航空、微波通信、電子等領域。沙國河清楚，國防科工委下達的任務，肯定與國家國防建設有關，他備感責任重大，立即帶領同事投入科研。由于特殊需要，這項研究的很多作業(yè)要在野外搭建的帳篷中進行。在當時那個動亂的年代，各方面條件都很差，沙國河和同事們有時連一頓飽飯都吃不上，但為了國家需要，他們硬是克服了工作和生活上的種種困難，風餐露宿大干3年，最終研制出了新型微波吸收材料，微波吸收率達到99%以上。這項研究成果不僅填補了國內空白，后來還獲得了中國科學院“重大科技成果獎”。

此后沙國河根據(jù)組織要求，又先后將研究轉向應用基礎和基礎研究等諸多領域。每次工作的重大變動，他都毫無怨言欣然接受。50余年來，從水煤氣合成石油到高能燃料合成，從激波管的化學動力學到新型微波吸收材料，從化學激光到分子反應動力學……沙國河一次次跨越學科領域，從頭打拼，但無論領域和科研內容如何變化，他的一切以國家需要為重的信念始終沒有變，總是干一行愛一行，鉆一行精一行。他曾12次出席在國內外召開的國際學術會議，并10次在大會上做主題發(fā)言；他曾在國內外著名學術期刊上發(fā)表論文近百篇，曾獲得“何梁何利基金科學與技術進步獎”等國家與省部級科研大獎多項；他1997年當選為中國科學院院士，2008年被全球化學領域最權威的學術機構“英國皇家化學學會”選為會士……

有遠見卓識，甘當青少年科普輔導員

沙國河不僅是一位工作態(tài)度嚴謹?shù)目茖W家，還是一位具有遠見卓識的科學老人，他一直認為科學研究是一項無止境的事業(yè)，一個國家科學水平的高低，不僅要看現(xiàn)在，更要看將來，因此必須從娃娃抓起，及時培養(yǎng)出一代又一代的科技人才。他常說：“我們科學的未來寄托在孩子身上。讓他們對科學產生興趣，不斷激發(fā)他們的創(chuàng)造性，提高他們的動手能力，是每一個科學家的責任。我們要科技強國，必須有一大批創(chuàng)新型科技人才，而創(chuàng)新型科技人才的培養(yǎng)就得從小抓起?！?/p>

正是基于這種認識，當他60歲以后科研任務不那么重時，他便決定把業(yè)余時間用在青少年科普教育上，走進中小學校園為孩子們舉辦科普講座。

作為一名老科學家，沙國河清楚，小孩子的感性認識很強，給他們講自然科學知識，只有干巴巴的說教是不行的，必須配以吸引人的科學小實驗才能吸引住他們。確定這種想法后，他馬上跑到市場買回材料，親自動手制作出激光器、高壓靜電除塵器、平面形馬德堡半球，以及光纖傳輸激光、高壓放電、靜電除塵、磁懸浮、遙控飛碟等實驗裝置，大大小小一共做了20多件，其中不少是他根據(jù)青少年的知識水平進行發(fā)明的。一切準備就緒，沙國河主動找到大連市科協(xié)表明心愿，很快，在科協(xié)的安排下，他行動起來。每當沙國河帶著這一大堆稀奇古怪的東西走進課堂，來到孩子們身邊時，原本平靜的課堂立刻變得生動活潑起來。他的每一次精彩講解和實驗都緊緊地吸引著孩子們，勾起他們探奇的心理和了解奧秘的興趣。為了最大限度激發(fā)孩子們的興趣，通過小實驗講完相關科學知識后，沙國河會讓孩子們自己動手做實驗，親身感受科學的奧秘。這種講述和實驗緊密結合的教育方法使孩子們收獲很大，不少過去留在腦海里的疑問會在自己動手做實驗后得到迎刃而解。很多中小學生說：“通過沙爺爺?shù)闹v解和實驗，我知道了激光的特點、激光的作用，知道了電是什么、怎樣儲存電、怎樣制作驗電瓶，知道了大氣壓是怎樣產生的、大氣壓的作用，知道了激光和燈光、陽光有什么不同，真正感受到了科學技術的無窮魅力！”

沙國河非常注重培養(yǎng)孩子們熱愛科學的信念，經(jīng)常通過講馬德堡半球實驗的來歷等一些經(jīng)典故事，對孩子們進行熱愛科學的啟蒙教育。有時活動結束后，他還會和孩子們一起唱兒歌，鼓勵孩子們珍惜幸福童年時光的同時，別忘了努力學習科學知識。

沙國河給青少年上科普課，從不收錢。他的做法與近些年一些高校與科研機構里的教授和專家的做法格格不入。不少教授、專家熱衷于到社會上講課掙大錢，像沙國河這樣的中國科學院院士、博士生導師，不僅最受歡迎且報酬不菲，這些沙國河心知肚明，可他從不為其所動。他不但不主動聯(lián)系，即便有人找上門來請他去講課，只要不是通過研究所正常渠道介紹來的，他一概不去，把科研以外的全部精力都投到了青少年科普教育上。一些人覺得沙國河傻，說：“同樣是講課，有大錢不賺，專干賠本兒的買賣，這不是跟錢過不去嗎？”一些好友則勸他：“科普工作你做點兒，外出講課掙錢也別耽誤，兩者兼顧一下?！睂τ谇罢?，沙國河一向不予理睬，對于后者，沙國河則坦誠相告：“孩子們天生有好奇心和創(chuàng)新精神，只要經(jīng)過啟迪、引導、開發(fā)，他們就會對科學產生濃厚的興趣，長大后就有可能成為科學迷、發(fā)明迷，成為我們科學事業(yè)的接班人。一個人掙錢是有數(shù)的，但如果為國家培養(yǎng)出一個科學家，那可是無價的！你說兩件事相比，哪件更有意義?！彼脑捳f得柔和，但句句擲地有聲，朋友們無言以對，只好作罷。

憑著這樣一種精神，十幾年來，沙國河的科普講座已經(jīng)走進大連城鄉(xiāng)幾十所中小學。他還在大連市沙河口區(qū)中小學生科技活動中心設立了我國第一個院士科普工作站。正因為他為大連青少年科普工作做出的卓越貢獻，他被大連市政府授予“大連市特等勞動模范”榮譽稱號。

如今已年過八旬的沙國河，依然不知疲倦地為青少年科普教育工作忙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