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ly
宣傳這部電影時,宮九說他把佛教融入其中,故可稱為“佛教電影”,基本上,完全可以不聽他瞎掰扯。
在你看到這個《早死早投胎之地獄搖滾篇 》殺馬特風味的片名時,有兩點誤會要澄清一下,第一,這部片子遠高于它的片名,但也極易造成兩極分化,若是上了“鬼才”宮藤官九郎的魔道,會愛得欲仙欲死。第二,宣傳這部電影時,宮九說他把佛教融入其中,故可稱為“佛教電影”,基本上,完全可以不聽他瞎掰扯。
凡夫俗子如我,看完電影的當下,就想指著宮九那萌賤萌賤的小表情,大喊一聲“神經(jīng)病啊你”,然后“噗嗤”笑場。作為一部在小清新和脫力系之間無縫切換的電影,它給人一種神叨叨、鬧喳喳、亂糟糟卻又迷之動人、莫名帶感的神奇觀感,想必尤為適合被胡吃海塞搞得膩味的長假。
簡單來說,這部電影通過中二病晚期少年大助在學?;顒又性庥鲆馔獾氖鹿剩瑢F(xiàn)實里的純愛畫風一逆轉(zhuǎn),拐向了光怪陸離的地獄?;趯m九的無窮腦洞,其惡趣味也在高速跑道上火力全開,一個極盡浮夸奢靡之能事的地獄,像極樂世界一樣High,像熱血漫一樣燃,足以顛覆想象。
群魔亂舞的鬼怪,跟隔壁大熱韓劇里身光頸靚的那些迥然不同,這些個青面獠牙、刺青黥面的主兒,做鬼是副業(yè),主業(yè)是視覺系搖滾樂手。地獄仿佛搖滾道場,一派墳頭蹦迪的無厘頭景象,令人捧腹大笑。剛跌進來的大助還一頭霧水,就被重金屬搖滾樂隊的沖擊波砸了個激靈,頓時感到音浪太強不晃就會撞到地上,由此結(jié)識了樂隊主唱KillerK,成了他的“鬼生”導(dǎo)師。
宮九花了大心力、大排場下好這盤棋,暗搓搓的小段子、小細節(jié)玩得飛起,等著跟觀眾擦槍走火,笑果爆破。如果地獄這么High,英年早逝倒也不壞。然而大助這心思單純的小子,沒來得及和女神表白,沒來得及送出自己的初吻,人生就倉促結(jié)束了,未免太不甘。
故事從這里開始搭上正軌,為了完成返回人間的心愿,不僅要干農(nóng)活,還要參加地獄農(nóng)業(yè)高校去惡補知識,最終向“天道輪回”發(fā)起挑戰(zhàn),才能成為從地獄走到人間道的超級英雄。
大助經(jīng)歷了六道輪回,變成鸚鵡、小龍蝦、海豚、狗……一次次在人世間走一遭,但人畜殊途,他跟廣美就像兩條雙曲線,每一次快要接近又失之交臂。地獄一周,人間數(shù)年,他還保持著少年的面孔和心性,廣美已經(jīng)漸漸從青春無敵美少女變成了風韻猶存美婦人。
變作狗的那一世,他先遇見了背影酷肖廣美的女生,正是她的女兒,等到廣美現(xiàn)身,大助認出自己送給她的護身符,磨舊了還掛在包上,因此確認了她的存在,也確認了愛的存在。其實可以這樣說,這一生,他都在陪著她,以生靈的姿態(tài),以執(zhí)念的姿態(tài),也以圓滿的姿態(tài)。
“愛的人已經(jīng)結(jié)婚生子,不想打擾她了”,本以為塵緣放下,豈料大助撞上KillerK的未亡人和兒子遭火災(zāi),忠犬沒能救出母子倆,自己就嗝屁了?;氐降鬲z后,瘋癲到抽筋的KillerK,竟對著大助帶回來的遺物,一只襪子,傷心得百身不贖—同為地獄放浪客,也是人間有情人啊。
這是典型的宮九式回馬槍:一路讓你笑點失控狂飆,卻在某一個點急剎帶伏擊,莫名心酸里又有走心的釋然,另類勵志和辣眼睛的治愈系,仿佛嬉皮笑臉地逗你哭。
大助這個早逝少年,數(shù)度令我想起《挪威的森林》里“只有死去的人永遠都是十七歲”,可能因為對于英年早逝最早的詩意化理解,來自于村上春樹。然而在這部電影里, “死去”已經(jīng)跳脫了它的原義,成為抵抗時間的方法,完成對本心的無限追索,對本性的無限提純,反而喚起了對生的渴慕與眷戀。
被歲月馴化之前,年輕的遺憾、年輕時的諸多來不及才會如此生動熱烈地牽動生命,哪怕像西西弗斯一樣徒勞推送巨石也在所不惜。也只有活著的氣焰高漲,才會發(fā)自肺腑地感嘆能吃到冰淇淋、喝到沙冰是多么了不起的事,這種粗糲而狂野的樂觀,又豈是死亡可以阻擋的?
進而延伸到宮九在荒誕不經(jīng)中埋藏的一顆“反烏托邦”之心。大助開外掛贏了終極的搖滾大賽,去到了天堂,發(fā)現(xiàn)那只是一個寧謐而缺乏生趣的地方,“只有去過的人才知道,天國還不如地獄呢”。比起人間的汲汲營營和天堂的庸庸顓顓,地獄有血有肉,有愛有恨,有溫柔有暴烈,非但No Zuo No Die,還No Rock No Life,愛的牽引與精神的寄托,才是轟轟烈烈地活著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