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多元文化及其功能簡析

竇運來

(西南大學　重慶 北碚　400715)

新疆區(qū)位獨特，與蒙古、俄羅斯、哈薩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阿富汗、巴基斯坦、印度等8個國家接壤。新疆地貌特殊，南面是昆侖山，南疆有我國的最大的塔里木盆地和塔克拉瑪干沙漠；北面是阿爾泰山，北疆有遼闊的草原、準噶爾盆地、沖積平原以及庫爾班通古特沙漠；天山橫貫中部，有我國的排名第二的巴音布魯克草原。新疆民族眾多，共有47個民族成份，其中維吾爾、漢、哈薩克、柯爾克孜、蒙古、塔吉克等13個世居民族。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各族人民共同創(chuàng)造了輝煌燦爛的多元文化。正如季羨林先生所說，世界上歷史悠久、地域廣闊、自成體系、影響深遠的文化體系只有四個：中國、印度、希臘、伊斯蘭，再沒有第五個；而這四個文化體系匯流的地方只有一個，就是中國的敦煌和新疆，再沒有第二個[1]。今天新疆境內(nèi)的多元文化主要分為綠洲農(nóng)耕文化和草原游牧文化。

一、新疆綠洲文化的主要代表：木卡姆、麥西熱甫

塔克拉瑪干沙漠邊緣散布著大大小小的綠洲。以喀什為中心的綠洲地區(qū)面積最大，族群數(shù)量比較密集。一方面，與中亞相比鄰，與波斯、阿拉伯等文化長期相互影響。另一方面，通過“古絲綢之路”，新疆開始與中原進行大規(guī)模的交往，使東西方文化、東西部文化、各民族文化在新疆交匯、集聚、碰撞[2]。維吾爾人形成并擁有了豐富多彩的綠洲文化，木卡姆、麥西熱甫是其中的瑰寶。

1.新疆維吾爾的文化瑰寶：木卡姆

新疆維吾爾木卡姆藝術是一種集歌、舞、樂于一體的大型綜合藝術形式，是流傳于新疆各維吾爾族聚居區(qū)的“十二木卡姆”和“刀郎木卡姆”、“吐魯番木卡姆”、“哈密木卡姆” 的總稱[3]。2005年，被聯(lián)合國教科組織列入人類口頭與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

“十二木卡姆”：歷史非常悠久，公元12世紀，形成了木卡姆的雛形；漢唐時期形成了完備的藝術形式。主要流傳在南疆塔里木盆地南緣的喀什、莎車、和田及塔里木盆地北緣的阿克蘇、庫車諸綠洲和北疆的伊犁河谷。由拉克木卡姆、且比巴亞特木卡姆、斯尕木卡姆、恰哈爾尕木卡姆、潘吉尕木卡姆、烏孜哈勒木卡姆、艾介姆木卡姆、烏夏克木卡姆、巴雅特木卡姆、納瓦木卡姆、木夏吾萊克木卡姆、依拉克木卡姆等十二套大型套曲組成。其中的每一部又包含瓊乃額曼(意為大曲，系列敘詠歌、器樂曲、歌舞曲)、達斯坦(系列敘事歌、器樂曲)、麥西熱甫(系列歌舞曲)三大部分。唱詞包括哲人箴言、先知告誡、鄉(xiāng)村俚語、民間故事等，既有民間歌謠，又有文人詩作，是維吾爾族人民心智的生動表現(xiàn)。通常用薩它爾、卡龍、彈布爾、都它爾、熱瓦甫等樂器跟腔伴奏，但不同地區(qū)所用樂器也有差異。

“刀郎木卡姆”：是集演唱、彈奏于一體，內(nèi)容情感豐富、剛烈遒勁，最富群眾性、藝術性的藝術表現(xiàn)形式。是根植于塔里木盆地西北緣葉爾羌河兩岸的綠洲文化。其唱詞全都是在刀郎地區(qū)廣為流傳的維吾爾民謠，充分表達了刀郎維吾爾人的喜、怒、哀、樂，同時反映出維吾爾族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內(nèi)容豐富多彩，曲調高亢粗礦，感情純樸真摯。原為“拉克、且比亞特、木夏吾萊克、恰爾尕、潘吉尕、烏孜哈勒、艾且、烏夏克、巴雅提、納瓦、斯尕、依拉克”等十二套木卡姆。但由于各種歷史原因和刀郎木卡姆藝術大師、藝人的相繼去世，其中3個木卡姆已經(jīng)失傳?，F(xiàn)在的刀郎木卡姆演唱中僅有9個木卡姆。

“吐魯番木卡姆”：主要流傳于吐魯番鄯善縣魯克沁鎮(zhèn)、高昌區(qū)和托克遜縣。有“拉克、且比亞特、木夏吾萊克、恰爾尕、潘吉尕、烏夏克、納瓦、薩巴木、依拉克、巴雅特、多郎”等11部木卡姆。唱詞多為民間歌謠，也有中世紀文人墨客的詩作，它匯集了吐魯番維吾爾民間口頭文學和察合臺歷史時期古典詩歌的精華。是研究維吾爾民族的生活哲學、倫理道德、民俗民風、文學藝術等諸種文化表現(xiàn)不可多得的活態(tài)資料。

“哈密木卡姆”：是流傳在新疆東部哈密地區(qū)的一種歷史悠久、篇幅宏大、結構完整的大型維吾爾音樂套曲。有“瓊都爾、烏魯克都爾、穆斯臺赫扎特、恰爾尕、胡甫提、且比亞特、穆夏威萊克、烏孜哈勒、都尕、多浪穆夏威萊克、伊拉克、拉克”等12套木卡姆。其命名方式一直到現(xiàn)在都保留著維吾爾族的傳統(tǒng)名稱，在新疆各地木卡姆中顯得十分獨特。

2.新疆維吾爾的民間文化廣場：麥西熱甫

麥西熱甫是維吾爾人獨有的、活的文化傳統(tǒng)，是維吾爾人一種特殊形式的民間聚會。在維吾爾民眾生活中具有及其重要的地位，“沒有麥西熱甫的生活是沒味兒的生活”等說法就是極好的印證。如果說木卡姆中的麥西熱甫是陽春白雪的精英范本，那么民間文化廣場的麥西熱甫則是下里巴人的民眾文化[4]。

麥西熱甫體一般都是為了配合傳統(tǒng)節(jié)日、婚禮、成年禮、謝禮等活動而舉行，現(xiàn)了維吾爾人應時而作的綠洲自然經(jīng)濟生活規(guī)律。按其照性質和意圖可分為：節(jié)日麥西熱甫，婚禮麥西熱甫，輪值麥西熱甫，邀請麥西熱甫，賠禮麥西熱甫(也稱懲罰麥西熱甫)，消除成見麥西熱甫(亦稱和解麥西熱甫)?！肮?jié)假日麥西熱甫”在較大的節(jié)日或共同的喜慶儀式中舉行。 “輪值麥西熱甫”一般由一個村或一個居民區(qū)組成，參加者的座次視來者年齡及社會地位而定，通常在冬天舉行?！把堺溛鳠岣Α?，是有成年子女的家庭舉行，申請把長大成人的兒女送入麥西熱甫集體?！百r禮麥西熱甫”，因嚴重破壞麥西萊甫紀律或嚴重違反道德尊則，受罰者舉辦麥西熱甫，向大家賠禮道歉。“消除成見麥西熱甫”，如果兩個人有成見，鄉(xiāng)親們舉行麥西熱甫幫助他們消除成見。

二、新疆草原文化的主要代表：阿依特斯、江格爾和瑪納斯

提到草原文化，哈薩克、蒙古、柯爾克孜等民族就會出現(xiàn)在新疆人民眼前。游牧民族是以部落的形式居住，他們都隨季節(jié)變化在一定的地域范圍內(nèi)有序游動，在這個過程中，哈薩克人、蒙古人、柯爾克孜人形成并擁有自己的經(jīng)典文化：阿依特斯、江格爾、瑪納斯。

1.哈薩克的文化經(jīng)典：阿依特斯

阿依特斯是哈薩克族歷史悠久的一種融文學、音樂以及表演藝術為一體的獨特民間藝術形式[5]。2006年，國務院批準列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

阿依特斯本意是辯論、爭辯、申辯，哈薩克人把它引申為“用詩歌的形式進行辯論”，或者“用詩歌的形式進行智慧的較量”[6]。哈薩克族民眾無論男女老少，無論是否民間歌手，他們都是“阿依特斯”的熱心參與者和欣賞者[7]。由于哈薩克民族歷來逐水草而居，居住分散，聚集困難。因此，哈薩克族民眾借婚禮、節(jié)慶集會、重大祭典等聚集的機會，舉辦不同規(guī)模的阿肯彈唱。學識淵博的阿肯以對唱形式相互提出問題，并用詩即興作答。通過這種形式向人們傳授知識，或者表達某種情感或觀點，表達對生活的無限熱愛和對未來的無限期望。在歌聲與笑聲中，感受生活的快樂，不斷加強和鞏固民族情感。在缺乏國定教育場所、教育條件落后的時代，阿依特斯還承擔傳播知識的任務。

2.蒙古衛(wèi)拉特人的精神依托：英雄史詩《江格爾》

《江格爾》是蒙古族英雄史詩中最優(yōu)秀的一部,發(fā)源于新疆衛(wèi)拉特人中間[8]。廣泛傳播于新疆巴音郭楞、博爾塔拉、伊犁、塔爾巴哈臺、阿爾泰地區(qū)24縣的土爾扈特、額魯特、扎哈沁、和碩特等衛(wèi)拉特人聚居地區(qū)[9]。2006年，國務院批準列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

《江格爾》是一部以主人公名字命名的史詩, 人物形象鮮活。由序詩和基本情節(jié)兩部分組成。序詩以靜態(tài)手法描寫江格爾及其家鄉(xiāng)、人民和眾勇士；基本情節(jié)則以動態(tài)敘事歌頌英雄們驚心動魄的豐功偉績。例如：江格爾是一名理想的首領，是寶木巴汗國的締造者和領導者，周圍簇擁著足智多謀的阿拉坦策吉、古恩拜、赫吉拉干，以及雄獅英雄洪古爾、薩布爾、薩納拉等；在各色英雄中，江格爾的右手頭名勇士阿拉坦策吉老人，能夠“洞悉未來九十九年的吉兇，牢記過去九十九年的禍?！薄Ｊ来虧欀晒判l(wèi)拉特兒女的心靈。

3.柯爾克孜民族的靈魂和百科全書：瑪納斯

《瑪納斯》是一部傳記性英雄史詩，通過動人的故事情節(jié)和優(yōu)美的語言，極其生動地描繪了瑪納斯家族八代英雄為維護柯爾克孜人民利益的光輝業(yè)績[10]。是研究古代柯爾克孜族的百科全書。2009年，被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列入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名錄。

《瑪納斯》共分八部，20余萬行，是一部具有深刻人民性和思想性的典型英雄史詩，是柯爾克孜民族的精神支柱?，敿{斯既是全詩的總名稱，又是第一部的命名。其中，第一部長達73000多行，故事情節(jié)最為曲折動人，也流傳最廣，它從柯爾克孜族的族名傳說和瑪納斯家族的先世唱起，一直唱完瑪納斯領導人民反抗卡勒瑪克和契丹人黑暗統(tǒng)治的戰(zhàn)斗一生，聯(lián)想豐富，比喻生動，具有濃郁的民族特色。每逢節(jié)日歡聚邀請“瑪納斯奇”(演唱瑪納斯的歌手)來演唱《瑪納斯》，已成為柯爾克孜民族的傳統(tǒng)習俗。

三、新疆多元文化的功能

1.具有愛國主義教育功能

新疆多元傳統(tǒng)經(jīng)典文化中的許多故事都教育人們要熱愛家園、建設家園和保衛(wèi)家園，具有愛國主義教育功能。正如恩格斯所說：民間故事書還有這樣的使命，同圣經(jīng)一樣地闡明他的精神品質，使他認清自己的力量，自己的自由,激起他的戰(zhàn)斗勇氣，喚起他對祖國的愛。例如：在《江格爾》中，當敵人前來威脅江格爾可汗并提出強硬要求時，江格爾帳前的小英雄巴圖哈那說：“人為食而生，為國而死……”說完，便手持武器前去與敵人決戰(zhàn)。

2.具有道德教化功能

新疆多元傳統(tǒng)經(jīng)典文化從古到今都是引導人們向好的、善的方向發(fā)展，是道德規(guī)范的訓練課堂，是健全人格養(yǎng)成的好地方。例如：在麥西熱甫中有嚴格的道德規(guī)范，要求老一代愛護下一代，下一代尊重老一輩；年輕人見到長輩必須首先行禮，不得從老人(長輩)面前橫過，不在老人面前吸煙；要孝順父母、服從父母的勸告；要贏得公眾人心，不要失去公眾對自己的信賴；不虐待婦幼，對老弱者要像對待自己的父母一樣關懷，幫助他們。

3.具有傳授知識經(jīng)驗的功能

新疆多元傳統(tǒng)經(jīng)典文化是知識、技藝的寶庫，是學習文化的大學堂，是學習生活習俗的好場所。例如：很多藝人在麥西萊甫活動中培養(yǎng)起藝術興趣并學會演奏。在麥西熱甫場合中，主持人、前輩、學者經(jīng)常強調，“知識是智慧的明燈”、“無知比貧窮更可怕”、“跟一人學手藝，跟千人學技巧”。阿肯阿依特斯有問有答，以對唱形式相互提出問題，并用詩即興作答，通過這種形式向人們傳授知識經(jīng)驗，或者表達某種觀點。

4.具有促進身心健康的功能

無論是木卡姆、麥西熱甫，還是阿依特斯、江格爾奇演唱《江格爾》、瑪納斯奇演唱《瑪納斯》，都是維吾爾人、哈薩克人、蒙古人、柯爾克孜人宣泄和交流情感的平臺。他們聚集在一起，歌唱真理、美好、友誼、智慧和才能，用尖銳的語言批判和揭露殘忍、愚昧、懶惰、不公等社會陰暗面。他們聚集在一起，說說笑笑，載歌載舞，交流情感，感受公平，感受正義，感受快樂，促進了身心健康。

5.具有促進社會和諧與社會協(xié)調功能

新疆多元傳統(tǒng)經(jīng)典文化引導公眾齊心協(xié)力、團結互助、和睦相處，具有促進社會和諧與社會協(xié)調功能。例如：麥西熱甫始終尊重人們的權利平等，人人平等的原則，并且引導人們按照這一原則去做事。對于提出一個有關公眾利益的問題，大家都有權利提出意見、建議，大家都能出主意參、提對策，最后做出決定，并被公眾接受。他們珍惜友誼、珍惜生活，通過“賠禮”、“和解”等麥西熱甫，教會人們?nèi)绾胃玫嘏c人交流交往、如何更好地與人友好相處。傳播了正能量，促進了生活和諧。

[1] 季羨林. 敦煌學、吐魯番學在中國文化史上的地位和作用[J].紅旗，1986(3).

[2]賀萍.新疆多元民族文化流變述略[J].西北工業(yè)大學學報 (社會科學版)，2005(3):21-25.

[3]周吉.新疆維吾爾木卡姆藝術[J].民間文化論壇(新疆?？?，2011:75-80.

[4]研討會中方籌備組.第六屆國際木卡姆研討會論文集[M].中央音樂學院出版社，2007.

[5]庫蘭·尼合買提.阿肯阿依特斯藝術及傳承價值[J].新疆社會科學，2010(6):99-102.

[6]古麗娜爾·強巴依娃(譯).哈薩克阿依特斯史[M].新疆人民出版社，2011.

[7]賈合甫·米爾扎汗.論哈薩克族阿依特斯藝術在人民心中的地位及其傳承[J].新疆社會科學，2017(1):118-121.

[8]斯欽巴圖.蒙古衛(wèi)拉特人的精神依托——英雄史詩《江格爾》[J].國際博物館，2010(1):61-67.

[9]黑勒，丁師浩(譯).江格爾[M].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1993.

[10]居索普·瑪瑪依(演唱)，劉發(fā)俊等翻譯整理.瑪納斯[M].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1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