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夢如幻月，若即若離花

傅鑫兒

摘要：李碧華的小說總是有傳奇感，生死輪回、情定三生是常見的情節(jié)，文筆和風格都具有強烈的個人風格，成為了港臺文學的代表作家，也是女性文學的代表人物。本文從內(nèi)容的古意、女性意識和文筆風格的特色三個方面對其作品進行分析。

關(guān)鍵詞：李碧華；胭脂扣

一、古意中的歷史與滄桑

李碧華的小說總是有傳奇感，生死輪回、情定三生是常見的情節(jié)，所以有人稱她的小說是“詭情小說”。她的作品幾乎本本都帶著古典文化的氣息，甚至許多都直接取材歷史。

《秦俑》的背景是秦始皇統(tǒng)一中國，《誘僧》是唐代的玄武門之變，《霸王別姬》則放在了民國和文革的硝煙中，“假虞姬”與“真霸王”的折子戲。在《胭脂扣》后，她又寫過《青蛇》，將—個耳熟能詳白蛇與許仙的傳奇改編成一個套著古典框架的現(xiàn)實愛情隱喻出落成一位敢愛敢恨的女子。

這個《胭脂扣》的故事講的是前世今生、人鬼情未了。李碧華借著中國古代才子佳人的框架，寫了一個帶著“穿越”元素的小說：一個殉情的妓女重返陽間找尋她的舊情人。期限七天。如花在倚紅樓與十二少一見鐘情，男歡女悅，終因家人反對，不能花好月圓，最后十二少變心，如花殉情。

十二少遇到如花那一剎那，是一見鐘情的，但是十二少是什么人，他背后是整個封建貴族大家庭，怎么會允許他與—個青樓女子結(jié)成連理，辱沒先人呢？當他與家人決裂，同時失去了“十二少”這個名字背后的家財萬貫與風流倜儻。如花依舊是愛著他的那個風塵女子，而他卻不再是一擲千金的十二少了。社會角色的模糊與失去令十二少消沉，終究只能靠鴉片維持內(nèi)心的優(yōu)越感，壓住夢醒時分那些悔意與不甘。貧賤夫妻百事哀，于是，他最終沒有選擇與如花一起殉情。

二、女性意識的覺醒

李碧華的女子們總是走向極端，她們?nèi)鐭熁?，只是更加絢爛，消失時也更令人嘆息，聲聲啼血如杜鵑。如花是這樣決絕的女子，為著一份純粹的愛情，在黃泉路上等了整整五十三年，甚至還犧牲了來世的七年陽壽，來換取七日尋找他的機會?？墒墙Y(jié)果呢，他卻不愿！那張塵封了五十年的報紙上“闊少夢醒偷生”六個字，打破了一切。

《青蛇》中的小青也是這樣，同白蛇帶著神圣感的愛情相比，青蛇無疑是真性情的，從最初守著白蛇冷眼看著世情，到在危機重重的金山寺一遍遍地大喊著許仙的名字；為了救姐姐而向法海下跪。

中國古典小說中，女性總是那個大膽又勇敢反抗的角色，而男子往往是百無一用，多是負心。早如焦仲卿遣送劉蘭芝，不過為一個孝字，司馬相如負了文君，《白頭吟》聲中不見當年雪夜私奔一腔癡情，白蛇為了許仙放棄千年的修行，幫他從一個漂泊無助的窮書生做到藥店老板名揚州縣，而許仙在得知真相后不過是嚇得昏厥。而其實《西廂記》的張生在元稹筆下最初的形象，也不過是對鶯鶯始亂終棄的一個男子，冠冕堂皇地用儒家禮教粉飾自己的私欲，為的不過是榮華富貴，不過是門面之題。

“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倍拍廉斈甑娘L流才情全流進這兩句詩里，而當我們真真切切地看清這樣一個又一個才子佳人的故事之后，方黨其中的心酸滋味。我始終倚欄相望，而他卻不知何年回頭。

如十二少、如許仙、如段小樓……李碧華是站在女性的角度來刻畫這些男性的，他們有著和女性完全不同的愛情觀?；蛟S在面對愛情的最初他們也是勇敢的，在愛的過程中他們是溫存和值得信賴的，只不過，帶了些許自私，且回避不了內(nèi)心的怯懦。與之對比，女性追求愛情和理想的行徑卻是那么可歌可泣。

三、來自現(xiàn)代反思與迷茫

《胭脂扣》不單單只是這么一個才子佳人的故事。同李碧華的其他作品一樣，它是有著背后深刻的現(xiàn)代隱喻的。

如花擁有的愛情，純，同真，唯一，極致。再看如今，似乎所有人都在感情里問起價碼。豪車，別墅，奢侈品，月人幾萬，生活被各種標簽明碼標價，閃閃發(fā)光。仿佛只要砸下那厚厚一疊紙幣，世間便無物不可得，無事不可通，慨嘆古人言有錢能使鬼推磨誠不欺我也。果真如此？

李碧華既是一個敘述者，也是一個反思者。男性可有三妻四妾，女性與小人難養(yǎng)，總是紅顏禍水。傳統(tǒng)男權(quán)文化中男尊女卑的觀念其實一直存在，女性對男子的依附也因此成為一個又一個“如花”的悲劇。她們在愛情中不惜犧牲自我，然而最終被男性屏棄。有人說李碧華是一個女性主義者，她以一個女子的身份同時也在思考女性角色的特殊性?！峨僦邸分兴徒柚宋镏诶淅涞卣f“世上哪有偉大的愛情？可歌可泣的戀愛故事全是編出來的，人最現(xiàn)實，適者生存。”可是反過來說，其實一個個“如花們”的前赴后繼，卻又是在沖擊著這道附于女性身上的枷鎖吧，她們以一種壯烈的犧牲掙脫男權(quán)的桎梏，成就了一段永恒。

四、清冷而凌厲的文筆

如果讀過李碧華的幾部作品的人都會有這樣一個認知，覺得這個作者雖然寫著紅塵中的癡男怨女，筆調(diào)卻是從來不食人間煙火。冷漠中帶著淡淡的幽默，會讓人微笑，但又笑得苦澀，那些句子往往如同一把匕首，犀利又無情。直指人性最軟弱的那部分。

《胭脂扣》中，她又淡淡地做出總結(jié)：“這便是人生：即便使出渾身解數(shù)，結(jié)果也由天定。有些人還未下臺，已經(jīng)累垮了；有些人巴望閉幕，無端擁有過分的余地。這便是愛情：大概一千萬人之中，才有一雙梁祝，才可以化蝶。其他的只化為蛾、蟑螂、蚊蚋、蒼蠅、金龜子……就是化不成蝶。并無想像中之美麗?！?/p>

凄艷詭譎的愛情，淡妝濃抹的姻緣，人世滄桑，宿命詠嘆，全訴諸筆端。因為迷離而美麗，因為清醒而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