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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牙利民族樂派的孤獨
——巴托克《藍胡子公爵的城堡》
簡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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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維克托·亞諾什·巴托克(1881年3月25日-1945年9月26日)生于匈牙利的納吉圣米克洛斯(今羅馬尼亞境內),是二十世紀最偉大的作曲家之一,是匈牙利現(xiàn)代音樂的領袖人物。1899年巴托克開始在布達佩斯音樂學院學習,那也是他第一次來到布達佩斯。巴托克性格內斂,不善言辭,并且對匈牙利帶有很深的感情。當時的德語文化圈以及上層人士和貴族都令巴托克感到強烈的不適和排斥,他認為這些人和這些文化的出現(xiàn)都深深的侮辱了純正的匈牙利文化,也改變了匈牙利民族。在對匈牙利社會現(xiàn)狀強烈不滿的情緒下,巴托克發(fā)現(xiàn)匈牙利的農(nóng)村和農(nóng)民音樂對于他來說有一種慰藉和放松的作用。
巴托克開始收集匈牙利民間音樂,并將其運用和融入到自己的音樂作品中。巴托克對于匈牙利本土文化的重視和捍衛(wèi)使得巴托克在他的藝術人生中充滿了孤獨。生活在一個自己厭惡的階級統(tǒng)治的國家中,周圍充斥了被自己不恥的音樂和語言,他將自己與同時期的作曲家和當時的城市文化隔離開來,這種孤獨的感覺只能通過自己的作品表達出來。
巴托克在1911年創(chuàng)作《藍胡子公爵的城堡》時,已經(jīng)完全與當時匈牙利的城市文化所隔絕開,他渴望農(nóng)村音樂,熱愛匈牙利的本土文化,厭惡和反感當時所流行的音樂創(chuàng)作。
《藍胡子公爵的城堡》是一部獨幕歌劇,整場歌劇只有藍胡子和他的新婚妻子朱迪絲兩位主人公,但是管弦樂的配置非常的龐大,整部劇有一個大體明顯的漸強漸弱的過程。男女主人公一直在吟唱一般的歌唱,沒有明顯的宣敘調和詠嘆調的區(qū)分,旋律又很注重匈牙利語的發(fā)音,很難用其他語言來表達。劇本講述了藍胡子公爵的新婚妻子朱迪絲來到了他的城堡,發(fā)現(xiàn)了七道關閉的大門,七道大門后分別是刑訊室、武器室、財寶室、花園、風景、淚湖和三位前妻。隨著一道道大門的打開,朱迪絲跟隨著藍胡子的三位前妻走入了最后一道大門,留下了藍胡子在無盡的黑暗中。劇情圍繞著朱迪絲每一次的推門推向高潮,然后娓娓落幕。在以往的每一部歌劇中,我們都對其中個性鮮明的女主角留有非常深刻的印象,女主角好像一直圍繞在歌劇的中心,讓觀眾跟隨這女主角的生涯而感到開心,悲傷甚至是憤怒。但在這不同尋常的歌劇中,藍胡子反而成為了一道沉重的光,照在了我們的心里。
開幕前管弦樂莊嚴緩慢的奏出五音音階式的旋律,游吟詩人在幕中向觀眾介紹著發(fā)生在一個傳奇時代虛構的城堡中的故事,緊接著藍胡子攜新婚妻子朱迪絲步入了城堡的大廳,他們訴說著伴侶之間的愛語,看起來恩愛而甜蜜,但這一切在朱迪絲發(fā)現(xiàn)了陰森潮濕的城堡中七道神秘的大門后不復存在。朱迪絲一直反復訴說著自己對藍胡子的愛,不停的告訴藍胡子自己一定會用愛和希望照亮讓這座城堡,希望藍胡子可以把門打開。劇情發(fā)展到這里已經(jīng)可以預見到,女主和大多數(shù)女性一樣,對自己充滿了信心,認為愛可以改變一切,所以以愛為借口想要達到自己的目的。朱迪絲的這段對白在后來出現(xiàn)過了很多次,表現(xiàn)出了女人的自負,好奇心以及控制欲。而藍胡子的拒絕和抵抗,則反應出了男人希望保有的秘密以及空間,朱迪絲的每一次探索和強制性的進入,對于藍胡子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與傳統(tǒng)歌劇不同,這部歌劇的情節(jié)似乎只有推門這一個動作,所以人物的表達方式以及背景音樂的配置就顯得非常的重要。在人物的表達方式上,從音樂寫作來說,前兩扇門男女主角的演唱方式都比較平淡,以吟唱為主,第三、四、五道門情感明顯上揚,男女主角產(chǎn)生了激烈的碰撞和摩擦,最后兩道門則以半音化進行為主,突出了結尾的諷刺感。從人物的唱段設置上來說,前兩道大門被推開時,幾乎都是朱迪絲一個人溫柔的,充滿感情的在敘述,而藍胡子沉默的在一旁,只是偶爾有低沉的回應。第三、四道門打開時,藍胡子開始參與進了敘述,和朱迪絲開啟了一段二重唱。第五道門打開時,藍胡子開始占領了主導的地位,深情的對朱迪絲敘述他的感情以及不想打開最后兩道門的愿望。朱迪絲在這段中僅僅只是在簡單的回應。第六道門回歸到了兩人的重唱,而最后一道門,朱迪絲通過各種大跳、半音和全音階表現(xiàn)出了內心的恐懼和不安。最后全劇在藍胡子一人孤獨的獨白中結束。
從朱迪絲這個角色來分析,她由最初進入城堡時的單純天真,到發(fā)現(xiàn)七道大門時的狂妄和好奇,再到開啟幾扇門后由好奇心引出的急躁和不耐,到最后一道門開啟時的恐懼(或許還有后悔吧),這很容易看出在巴托克的心里,女性是一種充滿了好奇心,自負,控制欲很強的生物。在愛情的發(fā)展過程中,女性對待男性總是會從最初的單純和天真,慢慢的變化為一種強制性的占有。
而從藍胡子這個角色看,或多或少都帶有很多巴托克當時的影子。巴托克并不想塑造一個可怕,邪惡的男主角,在巴托克的筆下,藍胡子是孤獨而又渴望陪伴的。不管是藍胡子在歌劇最初對朱迪絲訴求希望她忘記一切謠言和他在一起,還是他在一道道大門打開后的一聲嘆息,都不難看出藍胡子其實是對妻子或是對人性保有希望的。只是當秘密一個個揭開,千瘡百孔的自己被放在了朱迪絲的面前,他只有選擇重新回到黑暗中。就像巴托克,到達布達佩斯,在嘗試進入這個城市文化后,選擇了回到農(nóng)民音樂中來,開辟出一條新的道路,捍衛(wèi)自己心中最純正的匈牙利本土音樂,即使這條路讓他感到萬分的孤獨,他也義無反顧的走了下去。
在《藍胡子公爵的城堡》這部歌劇中,我們可以感受到男性與女性心理上互不相容的矛盾的部分,男性是理性動物,趨向于封閉內心,而女性是感性動物,趨向于開放內心。朱迪絲的一次次推門就是在強制藍胡子開放自己的內心,在第五道門打開,陽光照進城堡里的時候,是藍胡子內心完全打開的時刻,所以他強烈的抗拒打開最后兩道門,但朱迪絲仍無視藍胡子的感受強制性的進入了最后兩道門。在歌劇最后朱迪絲和藍胡子的前三任妻子一起消失時,我理解為他們關系的破裂和無法挽回,然而讓人印象最為深刻的卻是藍胡子最后的獨白。他輕輕的唱著“從此只有黑暗,黑暗,黑暗”慢慢的消失在了黑暗的城堡中。巴托克的學生——作曲家山道爾·韋雷斯說過:“藍胡子公爵和朱迪絲,表達了存在于男女之間的二元性,隱藏在他們內心深處的善與惡,使他們表演著永恒的悲劇。這里有一個孤獨的男人,他渴望著一個女人能充分的滿足他的欲望,但實際上,他只能得到僅僅一點的滿足,這是一種悲劇。而犧牲自己去獻身于一個男人,這又是女性的悲劇。割斷了相互信賴的紐帶之后,留給他的只是永遠的孤獨和漫長的黑夜,留給她的也僅僅是重復從前女人走過的道路?!?/p>
整部歌劇在人物唱段設置,音樂寫作,管弦樂配置,甚至是布景上都呈現(xiàn)出了一種哥特式的陰森感,而這種陰森感并不是為了讓觀眾感到恐懼,只是為了刺激感官而讓觀眾切身的感受到孤獨帶來的感受。巴托克身為匈牙利民族樂派的斗士,終生的目標即是用音樂表現(xiàn)匈牙利的本土特征,但他卻也不愿向外界過多的展露自己的孤獨感,或許《藍胡子公爵的城堡》不僅是他在探索自我,捍衛(wèi)匈牙利本土文化和音樂的過程中的一部作品,也是他的一部敘述自我孤獨的自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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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周文嬌.巴托克三部舞臺作品的戲劇觀念及創(chuàng)作技法研究[D].上海音樂學院,2014.
[3]王晶.歌劇與愛情——巴托克《藍胡子公爵的城堡》:男性的聲音[J].音樂生活,2013,(02):5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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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愛(1994-),女,漢族,四川音樂學院音樂教育學院在讀碩士研究生,高師鋼琴專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