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流 專注即幸福

王瑛

玩過Flappy Bird嗎？幾朵白云，類似超級瑪麗中的粗管子，一只肥肥呆呆的“笨鳥”，玩法似乎不復雜，你需要做的是在手機屏幕上控制這只小鳥，不讓它撞到管子就可以了。就是這款簡單的游戲，曾經(jīng)引發(fā)了游戲界的一場“地震”，下載量超過5000萬，每天的廣告收入可達5萬美元。

也許你不以為然，不過是一個小游戲而已，為何引發(fā)如此轟動？但是，仔細想想，身邊總有人在游戲上耗費時間、金錢和精力，這一切似乎也不難理解，尤其那些躺在你手機中的游戲，在公交車上，在排隊等候，在寂寞孤獨時，你動動手指似乎就能沉浸在另一個世界中去了。

從人們對游戲的癡迷，以及各行各業(yè)對游戲模式的認同和模仿上來看，我們正在向一個娛樂化的時代邁進。我們喜歡游戲的感覺，也常?；孟肷钪心切翱菰铩睙o味的事情能變得像游戲一樣有趣該有多好。設想一下，在不久的將來，我們像玩游戲一樣去學習和工作，這樣的生活究竟是人類的黃金時代，還是成為赫黎胥在《美麗新世界》中寫到的那樣，人類終究會走向“娛樂至死”的結(jié)局，我們無法得知。不過針對很多人對游戲的迷戀，人類學家娜塔莎·道·舒爾說：“我認為這是一種逃避，一種對真實世界的躲藏?！?/p>

你知道flow嗎

是的，當我問人們?yōu)槭裁聪矚g玩游戲時，很多人都說：游戲讓他們投入、放松，能忘掉周圍的世界。

相信很多人都有類似的體驗，用一個比較拽文的話說就是“心無旁騖，物我兩忘”。這樣的體驗，在心理學研究中有一個經(jīng)典的概念來描述——福流（flow）。Flow是美國芝加哥大學著名的積極心理學家米哈里·契克森米哈在20世紀70年代提出的一個概念，他畢生致力于研究成功者的高峰體驗和巔峰表現(xiàn)。

flow有很多種中文譯法，比如福樂、沉浸、心流、神迷、流動、意識流、行云流水等，說的都是一回事兒。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教授、清華大學心理系主任彭凱平先生把它翻譯成“福流”，從翻譯的角度來看，無論是音形意，還是信達雅，都很貼切。

福流是一種感覺、狀態(tài)和體驗，是指一個人在自覺自發(fā)的前提下，對某一活動或事物表現(xiàn)出濃厚而強烈的興趣，并能推動自己完全投入進去，把自己的優(yōu)勢發(fā)揮到極致，進入一種完全沉浸其中的狀態(tài)。它包含愉快、興趣、忘我等情緒，同時伴隨著高度的興奮感和充實感，是一種讓人迷醉的體驗。在這種狀態(tài)下，人完全意識不到時間的流逝和周圍環(huán)境的變化。在這種情緒體驗中，不光是期待結(jié)果的出現(xiàn)，更重要的是過程中的每一步都是對參與者的獎賞和鼓勵。

福流概念用中國文化可以將這種體驗的六大特征凝練地概括為：

全神貫注——注意力高度集中于所做之事；

知行合一——意識與行動融為一體；

時間飛逝 ——時間感發(fā)生扭曲，要么拉長，要么縮短；

物我兩忘 ——忘記了自我，也忘記了外界環(huán)境的變化；

駕輕就熟——一切因熟能生巧自然發(fā)生，盡在掌控之中；

自得其樂 ——陶醉于所做之事，做這件事本身就是目的。

而要進入福流的狀態(tài)，還要滿足三個主要條件：挑戰(zhàn)和技能相互平衡，且都水平較高；有明確的目標；即時反饋。其中，挑戰(zhàn)與技能之間的關系是福流理論中的一個重要支柱。早期的福流模型提出，唯有在挑戰(zhàn)和技能達到平衡，才會有福流體驗，當挑戰(zhàn)過高、技能過低時，會產(chǎn)生焦慮，而當挑戰(zhàn)過低、技能過高時，則會產(chǎn)生厭倦感。兩種情況都使得福流體驗難以維持。

米哈里認為一段時間保持專注對提升一個人的“幸福感”非常重要，近些年，在產(chǎn)品設計方面，不管是實物還是虛擬的App也好，對用戶體驗的重視逐漸增加，而心理學也逐漸參與到其中。在游戲設計領域中，福流的理念，或者進一步說cognitive flow（認知福流）的概念在其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游戲成敗的關鍵就在于能不能讓用戶體驗到福流。如果任務很難，人們會感到焦慮，但是太簡單就會無聊。想讓你的產(chǎn)品抓住用戶的心，達到福流的狀態(tài)？那就得設計難度“剛剛好”的游戲任務。按照這個設計原則，你回想下自己和他人手頭正熱的手機游戲，大部分都逃不出這個定律。

游戲成癮的秘密

你有過這樣的經(jīng)歷嗎？在地鐵和公交車上因為玩游戲而坐過站；在寂寞孤單的夜晚，因為玩游戲不能安心入睡，第二天精神萎靡，耽誤上課和工作；更有甚者，玩游戲到手指痙攣，只能去醫(yī)院治療。如果你對某游戲有一股不能控制的沖動，可要小心了，這迷戀是有可能成癮的。

在心理學的研究中，成癮分為兩類。一種是藥物成癮，比如毒品；另一種是行為成癮，比如賭博。近些年來，一些新鮮的名詞也不斷涌現(xiàn)，網(wǎng)絡成癮、網(wǎng)購成癮和游戲成癮等等，也漸漸被人們所熟知。美國麻省理工學院的人類學家娜塔莎·道·舒爾在《設計成癮：拉斯維加斯的老虎機》一書中，從傳統(tǒng)的賭博機器老虎機開始，介紹了賭博的成癮行為。她認為賭博成癮的背后兇手為“快樂回路”。她說：“成癮過程其實沒什么復雜的，賭博的過程就是不斷打怪獸，再次打怪獸，重復打怪獸，你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得到獎勵，也不知道獎勵是多少，就是這么簡單的‘快樂回路在控制著你?！?/p>

當舒爾被問到對爆紅手機游戲的看法時，她認為很多游戲就是新型老虎機，里面有很多賭博的設置來吸引玩家。比如糖果消消樂，這是一個流動性的消除游戲，玩家通過移動不同顏色的糖果將其消除，然后新的糖果再次隨機出現(xiàn)。這款游戲有一個顯著特點是：給玩家一種疑惑——我闖過這關究竟是因為運氣還是能力？甚至有的玩家為了證明自己不是運氣而多次玩同一關，從而統(tǒng)計自己的正確率。運氣和能力的模糊性是博彩的典型設置，用戶擁有虛幻的控制感至關重要，這會給玩家一種控制的錯覺，從而不斷進行嘗試。而且獲取獎勵的隨機性和不可預測性確實能讓人產(chǎn)生更多的快感體驗，也更能讓人成癮。

除此之外，很多游戲都有一個高明的設置，就是你一次性只有有限次數(shù)的機會。用完機會，要不然花錢購買機會，要不然只能等待。不得不說這個設計得太過巧妙。它竟然用上了心理學經(jīng)典的“享樂性適應”原理。哈佛大學和哥倫比亞大學曾經(jīng)做過一個實驗，將人們分成A和B兩組。一組給他們一定數(shù)量的巧克力，另一組給他們大量巧克力，一周后測試他們吃巧克力的愉悅程度。結(jié)果發(fā)現(xiàn)，給有限數(shù)量巧克力組的愉悅程度更高。這就是經(jīng)典的“享樂性適應”原理。愛慢慢地給，反而更能提高他人的快感。

創(chuàng)造更多有益的福流體驗

研究發(fā)現(xiàn)，福流體驗普遍存在于任何活動中，無論是個人活動還是集體活動，無論是體力活動還是腦力活動，無論是強制性活動還是自愿參與的活動，都可能產(chǎn)生福流體驗。自主性強、傾向于自得其樂的人會更頻繁地體驗到福流，但是總體而言，每個人都可以通過改善活動和環(huán)境來創(chuàng)造屬于自己的福流，從而提升自己的生活質(zhì)量。

除了游戲，最容易產(chǎn)生福流狀態(tài)的活動是運動、音樂演奏和欣賞、寫作、繪畫、攝影、下棋等，工作中的福流狀態(tài)也不鮮見，我們最熟悉的例子就是“庖丁解?！薄Ｑ芰?、臟兮兮、臭烘烘的屠宰工作，被一個屠夫演繹成了酣暢漓淋的個人演奏會：“手之所觸，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向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經(jīng)首》之會。“此刻在這個屠夫眼中，沒有骨頭沒有肉，只有音樂和節(jié)奏，只有幸福和快感，只有一個字：爽！

我們可以想象，諾貝爾在研制炸藥的時候，應該也是處于福流狀態(tài)，所以一次次被炸得血肉橫飛也無法阻擋他再次回到實驗室；愛迪生試驗燈泡的時候也是一樣，否則他不會用13個月的時間，試驗了6000多種材料后，依然樂此不疲。

心理學家進行的統(tǒng)計調(diào)查顯示：從事自己愛好的事情、運動最容易產(chǎn)生福流，其次是戀愛、社交活動、學習、工作，沒什么壓力的做家務和看電視很少產(chǎn)生福流，無所事事和閑逛幾乎不能產(chǎn)生福流?？磥?，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飽食終日無所事事的日子，未必有那么幸福。

結(jié)合心靈雞湯來說，當你在做某件事時發(fā)現(xiàn)時間過得極其快，那么你對它就是享受的。因為大腦中只顧及處理這令人愉悅的心理狀態(tài)，而負責時間的腦區(qū)域卻有意無意的會放松對時間的掌控，是人們會有“哇，時間已經(jīng)不知不覺過去這么久了”的想法。而與之相反的是，當你做這件事情處于煎熬的心理狀態(tài)時，時間似乎會變得極其緩慢。上課睡眼惺忪的聽了好久好久，發(fā)現(xiàn)時間才過去了10分鐘。與同學談天說地，唱K打牌，感覺一眨眼10分鐘就過去了。同樣的10分鐘在不同的情境和心理狀態(tài)下有不同的長度。乍一看似乎是違反時間定律的悖論，但是其實際上并沒有違反時間的定律，只不過是人這一個體遵從心理的福流效應而做出的變化。

福流也有好有壞，在“享受”這一心態(tài)不變的前提下，你做的這件事情的意義程度決定了你在福流之后的心理狀態(tài)。比如對普通人來說，玩游戲和學英語這兩件事，倘若沉浸其中兩者是都會給人愉悅的心理狀態(tài)，但在完成之后的心理狀態(tài)卻會天差地別。后者會比前者有更高的滿足感和完成感，因為在絕大數(shù)人的潛意識里，后者的意義和之后帶來的效益要遠遠的大于前者。游戲的準備成本和決心成本都比較低大家都是很懶的，游戲作為能得到即時收益（虛擬）和成就感最便捷的方式，會被許多人選擇。而英語，存在一個問題：自己所擁有的基礎和全部需要你掌握的知識之間的差距很大，延續(xù)性太長，“今天背英語，明天還要背，記住的很少，感覺幾乎沒什么進步，想想都累，算了，還是玩會游戲吧?！钡谕嬗螒蛑笥謺X得自己浪費了時間，后悔內(nèi)疚自責的精神毒瘤便會在心里面蔓延開來。

這里引出了一個結(jié)論：有意義的事與娛樂相比要付出更多的腦力和精力。事情的即時效益不夠，比如背英語單詞的好處要很久之后才能體現(xiàn)出來。

萬事開頭難，不想做，想想都累，想想都不開心。那么問題來了，注意到一個關鍵問題沒有，里面帶上“想想”，在還沒做之前自己就先服軟了。你做都沒有做怎么會知道這件事情會給你帶來這么多不愉快呢。

答案是，與中途放棄相比，大多數(shù)人選擇寧愿永遠不要開始。因為他們恐懼于看到那個做事情做到一半堅持不下來放棄的自己，在潛意識中會對自我認知造成很大的影響?？蓪嶋H上，當你開始做時，全身心投入的感覺是很棒的，真的就會像吃了炫邁一樣根本停不下來，你會感覺到完成它是一氣呵成的事情，回頭一看表，時間已經(jīng)過了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