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黑洞不存在

謝荔枝

沐沐推薦：

作者在寫這個稿子時對我說了一句話：面對喜歡的人，我們心里難免各有一只黑洞，里面藏著不好言說的糾結(jié)。我想，少女的心事就像那黑洞一般，難以猜測，但又令人無限遐想吧。

1.[、是漢字標(biāo)點，只用在漢字中間，阿拉伯?dāng)?shù)字之后跟著都是.]你還是這樣，一如既往地愛逞強[作者大概是受粵語影響，這種不帶助詞的說法普遍用在粵語中，如歌詞“不羈放蕩愛自由”。但是普通話口語書面語中，這里都要加上助詞。]

秦欽剛走出診斷室，就接到給急診病人打麻藥的通知。一轉(zhuǎn)眼，一行人推著擔(dān)架車從他身邊沖進了急診室。

就那一瞬間，他撇見擔(dān)架車上昏迷的女生，臉上有種令他似曾相識的蒼白。

迎面走來他的博士生導(dǎo)師，簡潔地交代道：“靜脈全麻?！?/p>

忘不了剛才那一眼的悸動，他罕見地追上導(dǎo)師問：“是怎么回事？”

“聽說是見義勇為，肚子被捅了一刀?！睂?dǎo)師搖搖頭，“年紀(jì)輕輕的小姑娘，現(xiàn)在歹徒也真是下得去手呢……”

望著導(dǎo)師走進急救室，秦欽一時間愣在原地。

會是你嗎？會是馬最央嗎？

那個面色蒼白如紙的女孩，他多希望她是，又多希望，她不是。

可是，那張即使昏迷中都倔強得舉世無雙的臉，除了馬最央，還能有誰？

急救室亮起燈的瞬間，秦欽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

一個女孩子家，好好地為什么要去見義勇為呢？被歹徒捅上一刀，很有意思嗎？

不過這也的確符合馬最央的個性啊……

麻醉藥，多年未見，你還是這樣，一如既往地愛逞強。

2。女孩有張干凈柔軟的臉

12歲那年冬天，秦欽搬了家。爸媽在單元樓門口招呼搬家公司，他提起自己的小箱子三步并作兩步，迫不及待地往新家所在的三樓奔去。

樓梯很窄，他氣喘吁吁地爬到三樓，就看到樓梯中間蹲坐著一個女生。

她低著頭，膝蓋上攤著一本書，似乎一點都沒被他沉重的腳步聲和呼吸聲所打擾。

“麻煩你，讓一讓啊?！彼皇箘艃簩⑾渥訖M在女孩面前，很沒風(fēng)度地彰顯著自己的存在感。

12歲的男孩子嘛，風(fēng)度是什么，既不能吃也不能充點卡。

女孩終于抬起頭，那一瞬間，秦欽腦補了恐怖片里的類似畫面，好在女孩有張干凈柔軟的臉，一點都不恐怖。她一聲不吭地挪到墻角，給他讓出了一點空隙。

秦欽說了聲謝謝，隨即問道：“你怎么在樓道看書，這里光線不好?！?/p>

女孩又把頭低了下去，用沒有情感的聲音說：“家里有人在放《愛情買賣[2009年發(fā)行的歌曲，十二歲到現(xiàn)在主人公應(yīng)該不到十八呢。]》，太吵?！?/p>

秦欽被囧了一下，忍不住問：“嫌吵就說啊你！”

沉悶的聲音傳來：“說了，房客不高興，不租了怎么辦？”

秦欽被問倒了，他不知道這是怎樣一個房東與租客的關(guān)系。通常不都是房客看房東臉色嗎，怎么她倒過來了？

從此以后，秦欽不由自主地默默關(guān)注起這個住對門的女孩子。

從爸媽在飯桌上只言片語的八卦中，他知道了她的名字——馬最央，念快了容易念成麻醉藥。她爸爸早早就不在了，家里只有媽媽和來來去去的房客。

房客多多少少的奇葩特點，讓樓上樓下的鄰居都不乏抱怨，其中也包括秦欽爸媽。他不止一次在飯桌上聽爸媽說：“住這個小區(qū)的人，應(yīng)該也都不缺錢，為什么要把房子租出去呢？一個月一千出頭的房租，能提高生活水平嗎？”

秦欽猛然想起那日馬最央在昏暗樓道中面無表情的臉，反駁道：“爸媽，不要隨意去批評一個人，因為你的條件不一定是別人能擁有的?！?/p>

他不出意外地被爸媽同時瞪了一眼：“小小年紀(jì)，倒很會教訓(xùn)爹媽啊！”

除了上學(xué)放學(xué)在樓道里碰見，秦欽和馬最央再無交集，可他就是莫名地想看到她，在爸媽八卦鄰居時，額外渴望聽到她的消息。

因為這個女孩，他從未見過她笑，仿佛她活在泥潭深淵之中。

為什么會這樣呢？她看上去簡單無害，弱小得不能傷害任何人，為什么不能有一個簡單快樂的生活？

轉(zhuǎn)眼，三年過去。

秦欽和馬最央的關(guān)系，依然停留在見面會點頭的程度，直到初三那年冬天，馬家突發(fā)火災(zāi)。

秦欽那天本來都已睡下了，突然聽到隔壁傳來嘈雜的碰撞聲，當(dāng)他打開門，看到隔壁大門洞開，隱約有火舌在往外噴。他甚至沒有片刻的猶疑，先沖回房間裹上被子，又沖進洗手間將被子淋了個透濕，這才埋頭沖進馬最央家。

他從廚房里找到了她和她媽媽，被子裹不住三個人，他只能把母女倆包裹住，推著她們走出家門。

所幸消防隊趕到得很及時，馬最央和媽媽脫險后，家里的火也很快被撲滅了。

得知自己兒子成了見義勇為的英雄，秦爸第一反應(yīng)是一個耳光刮了上去。

“需要你去逞能嗎？”當(dāng)著還裹著濕被子的馬最央的面，秦爸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憤怒，“不知道著火是怎么回事？沒燒死你小子算你走運的！”

“爸，你少說兩句吧?！鼻貧J累得幾乎要說不出話，他抬眼看了下馬最央，竟然還是一副死人臉。他剛才義無反顧的出生入死，她甚至一點擔(dān)心都不曾流露。

“叔叔，對不起?！背聊税胩斓鸟R最央突然開口了，“是我家之前的租客，因為不滿意我們漲房租所以沒有續(xù)簽合同，臨走了還因為押金的事情鬧了不愉快，所以才這樣報復(fù)我家。”

“報復(fù)？”秦媽鼻子里哼了一聲，“我看是你們活該！差錢差到這個地步？把一些亂七八糟的人招家里來。我就說了遲早會出事！”

秦欽看到馬最央抿緊了嘴唇，連忙說：“沒事就好，以后招房客還是看準(zhǔn)點吧?！?/p>

誰知，她一言不發(fā)，拉上媽媽轉(zhuǎn)身走進家，砰地一聲砸上了門。

秦媽啐了一句“沒教養(yǎng)”，就把秦欽拽回了家。門縫關(guān)上的一剎那，他最后回望了對門一眼。

她應(yīng)該是有自己的苦衷吧。

一定是。

因為缺錢嗎？所以每個月一千多的房租也很重要，重要到必須去忍受各種來歷不明的人住進自己家里。

秦欽就是無法怪她。

3。到底是他得罪了她，還是霍金得罪了她

高中開學(xué)第一天，秦欽就被叫去了班主任辦公室。

“有人推薦你做文娛委員哦，”班主任擠眉弄眼，“不要辜負(fù)大家的信任??！”

他當(dāng)場囧得四分五裂，他專注五音不全十幾年，誰會這么無聊推薦他做文娛委員？他忍不住在心里瘋狂吐槽：老師你看不到我物理單科滿分的輝煌嗎？誰要當(dāng)什么勞什子文娛委員，那不是給繡花枕頭小姑娘們的活兒嗎？

班主任擺手示意他回班，一點辯駁的機會都不給他。

“老師，是誰推薦我的？”秦欽抓住最后一絲機會。

“新生中考第一，”班主任說，“也就是咱班班長，叫什么馬最央?！?/p>

秦欽的鼻孔瞬間大張——馬最央？！她也考到這所高中來了？這算不算是老天爺安排的緣分啊。

他笑得如同吃了人參果的豬八戒一樣，騰云駕霧般輕快地走回班上。

一進門就目光掃射，搜尋著馬最央的身影，終于捕捉到坐在教室中間第三排黃金地段的她，兩人的目光正好對接上了。

她立馬轉(zhuǎn)開臉，斷開連接。連0.1秒的碰撞都不屑于給他。這是在假裝不認(rèn)識的節(jié)奏？好歹他們也是鄰居！

既然她要玩“假裝不認(rèn)識”的戲碼，他奉陪就是了。

開學(xué)沒多久，學(xué)校舉辦“一二九”主題歌唱比賽，秦欽作為文娛委員，“那是義不容辭要給班上拿回一個獎來啊！”班主任自信滿滿地說。

在他的高度信任之下，秦欽也硬著頭皮組織起了幾個唱歌不走調(diào)的同學(xué)，展開緊鑼密鼓的排練。誰知班主任第一次視察排練效果時，就被秦欽嚇得差點兒當(dāng)場尿褲子。

“你這是《黃河大合唱》嗎？”班主任在臺下指著負(fù)責(zé)指揮的秦欽大聲說，“你這是《山丹丹的花開紅艷艷》吧，你以為你是來參加《我是歌手[去年的節(jié)目，這樣寫這個故事有點兒玄幻了，主人公都博士了，高中就有《我是歌手》嗎？]》的？”

秦欽站在聚光燈下，窘迫得恨不得用手中的指揮棒當(dāng)場自盡。

他看到以馬最央為代表的班委會成員在臺下笑得前仰后合！他把指揮棒往舞臺上一擲，直接跳下臺跑到馬最央身邊，問了她一個措手不及：“你為什么要跟班主任說我能歌善舞？！”

“呵呵，”馬最央壓低聲音說，“有次你在你家陽臺拿著掃帚邊跳邊唱《情非得已》……”

秦欽的臉綠了起來。

馬最央點點頭：“我聽了全程，還錄下來了?！?/p>

“你怎么能這么陰險？！”秦欽氣得不知說什么。

女生的目光卻突然變得凌厲，“你以為你救過我，我就會對你感恩戴德嗎？我們走著瞧！”

秦欽難以置信地看著馬最央，他真的沒有得罪過她，為什么她說得像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樣？

而接下來的日子，驗證了馬最央的“說到做到”。

利用班長職權(quán)給他穿小鞋的事此起彼伏，秦欽經(jīng)常最后一個領(lǐng)到陽光午餐，收補課費也經(jīng)常“忘了”來收他的，這些叔叔都可以忍，而嬸嬸不能忍的是，馬最央居然在秦欽眼中神圣不可侵犯的物理課上大放厥詞。

“黑洞當(dāng)然是存在的，它就像一只永不滿足的野獸，會吞噬經(jīng)過它的小行星，甚至宇航員。被吸入黑洞的宇航員們悲傷的呼救聲，即使傳遍整個宇宙，也不會再有人聽見。他們被困在黑洞中，不能離開，也不會立刻死去，只能靜靜等待著宇宙最后的審判。”

一次物理課上，秦欽做了一番令自己非常滿意的小演講。物理老師也沒料到班上會有對黑洞這么感興趣的人，畢竟考試范圍之外的東西，別說學(xué)生，就連做老師的都不一定有興趣去了解呢！

秦欽笑得正氣凜然，卻沒想到，馬最央突然站了起來。

“我不同意秦欽同學(xué)的觀點，”她的聲音比他聽上去還要鏗鏘有力，“他也許是很早就試著去了解黑洞理論了，所以并不知道更新的研究吧？”

秦欽目瞪口呆地看著她侃侃而談，好像她是睿智的先知，要掃除他經(jīng)年的愚昧一樣。

“我還是比較相信‘火墻說，宇航員進入黑洞之后，會迎面撞上一面火墻，瞬間被燒成了灰。宇宙哪有那么多空間裝航天垃圾和迷失的宇航員啊，老師您說是嗎？”

馬最央話尾也提高了聲音。兩人爭鋒相對，一起望向了物理老師。

物理老師毫不戀戰(zhàn)，撫了撫額頭，只想快點結(jié)束兩人的爭論。

秦欽憤憤不平地看向馬最央，只看到她高揚著一張得意的臉，似乎因為“贏了秦欽”而萬分驕傲。

她像是《指環(huán)王》中的半獸人，沒有腦子，只知道進攻、廝殺和掠奪，將秦欽在意的一切都給吞噬掉。

馬最央，簡直是秦欽一個人的專屬黑洞——雖然他并不想用“黑洞”這樣一個字眼來形容這個女孩，他對她，永遠(yuǎn)懷有意外的心軟。

秦欽想，她總是有自己的原因。為什么對全班都彬彬有禮的馬最央，卻總對他撲來無禮的暗涌？[這中間應(yīng)該是少東西了，需要補充。這兩句接不到一塊兒去。]

到底是他得罪了她，還是霍金得罪了她。

沒過多久，秦欽在國內(nèi)最崇拜的一個物理學(xué)教授要來學(xué)校辦講座，學(xué)校向所有學(xué)生征集問題，經(jīng)過刪選后由教授當(dāng)場作答。秦欽苦心孤詣地尋找能凸顯自己“物理知識極為豐富”的高難度問題，希望能在一眾小白問題中脫穎而出——如果能因此獲得教授的青睞，和他洽談幾句，那更是人生樂事了。

為求保險，他還把自己的問題提前拿去給物理老師過目?？吹嚼蠋熞荒槺忝氐谋砬?，他就知道自己應(yīng)該十拿九穩(wěn)。

講座那天，秦欽好不容易在學(xué)校小禮堂搏殺了一個最靠前的位置。他高昂著頭，像一只虔誠的鷺鷥?nèi)膛e頭向教授。問答環(huán)節(jié)，他更是恨不得整個人飛到講臺上去，隨著問題一個一個被解答，他也從滿懷希望變得惴惴不安——為什么那些亂七八糟的神經(jīng)病問題都被提到了，他的高精尖卻泯于眾題？到最后，他脖子幾乎斷掉，卻還是沒有等到自己的問題。

他煩不勝煩。

沒有任何馬最央的信息，誰都不關(guān)心這個出身微寒的班長，反正她跟大家也玩不來，沒有任何人主動提起她。

最后，秦欽只能用最原始的一招——守株待兔。他推掉了所有活動，專心致志地在家等著馬最央，終于在一個清晨，他聽到她出門的聲音，就輕手輕腳地跟了上去。

跟蹤的結(jié)果令他大吃一驚。

心高氣傲的馬最央，竟然一頭鉆進了一家灰塵漫天的廠房，走到流水線前，嫻熟地將送到自己面前的零件加上一道工序。

秦欽不顧車間內(nèi)飛揚的塵埃和眾人詫異的目光，沖進去將馬最央生拉硬拽了出來。兩人站在廠房后空曠的廢棄地上，秦欽痛心疾首地說：“你為什么要這樣糟踐自己呢？”

“這算什么糟踐？我馬最央是比誰高人一等嗎？那個車間里多的是我這樣的女孩，年紀(jì)輕輕出來謀生！”馬最央振振有辭。

“你不想當(dāng)天文學(xué)家了嗎？”

“你以為天文學(xué)家多好當(dāng)？讀書讀到三十多，做研究做到死，也不一定能找到滿意的工作。我媽能等到我那個時候？”馬最央眼里已噙滿淚水。

秦欽愣住了，千言萬語哽在喉頭卻一句都說不出來。馬最央的人生是他所不熟悉的，在他的潛意識里，父母為孩子是天經(jīng)地義，遇到這種孩子愿為父母犧牲的情況，一時沒了策略。

原來，馬最央年幼的時候，爸爸就因工傷而逝世，無法承受打擊的媽媽也精神失常。除了爸爸留下的一點撫恤金，家里所有的開銷都要靠把家里一間客房租出去來維持。

她也曾有過遠(yuǎn)大的夢想，可現(xiàn)實往往是翅膀上最沉重的那一枚羽毛。越長大，馬最央就越清醒，她不能只考慮自己，媽媽需要人照顧，她在本地打工，既能照顧媽媽還省下了大學(xué)學(xué)費。

“好，你要留在家鄉(xiāng)打工，那我就……”秦欽激動地說，“那我也不要去別的大學(xué)了，我就在本地讀算了！”

馬最央冷冷地笑了，“你以為你現(xiàn)在很偉大很感人嗎？秦欽，你自己的人生自己看著辦。我不會說什么‘不要為我做傻事這種話的?！?/p>

因為，我們兩個本來就沒什么關(guān)系，不是嗎？

6.生活好不容易給了我一絲笑容

后來的時光里，秦欽一直沒有再遇到馬最央。他甚至對“與她重逢”這件事絕望了。高三的那個夏天，她在塵埃飛揚的工廠廠房后面對他摞下狠話，也將他們的人生劈成了截然不同的兩個次元。

怎么可能遇見呢？車間女工和醫(yī)生，無論如何都打不上交道的吧。

可是喜歡一個人的心情，不會因為時光流逝、世事變遷而有所減退。

在所有以為不會重逢的日子里，秦欽仍然堅持給馬最央班級通訊錄上留下的手機號發(fā)信息。雖然永無回音。

如今她居然會奇跡般地出現(xiàn)在他實習(xí)的醫(yī)院里，很難讓他相信這不是上帝他老人家特意的安排。

大概是同情他單身至今，所以送福利來了？

懷揣著輕松愉悅的心情，秦欽捧著花籃水果去病房探望馬最央。

敲開病房的一瞬間，他慶幸地看到馬最央的臉上沒有流露出厭惡和驅(qū)逐，就放心地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

“當(dāng)初你叫我麻醉藥，沒想到現(xiàn)在當(dāng)了醫(yī)生的人是你?！?/p>

沒想到她先開口，語氣里沒有經(jīng)年未見的沉重，仿佛兩人是頗有默契的好友。

“是啊，幸虧我還是去上了醫(yī)學(xué)院，不然今天也遇不到你了?！鼻貧J緊張地說。

當(dāng)初要不是馬最央那么信誓旦旦地跟他說“你的事跟我無關(guān)”，秦欽或許就一咬牙留在本地上個普通大學(xué)了。當(dāng)時他看她那么鏗鏘，青春少年也忍不下這口氣，轉(zhuǎn)頭就去享受自己應(yīng)有的人生。

如今她見他不再是戾氣十足，他已經(jīng)謝天謝地了。

馬最央用平靜的口氣說起她這些年的遭遇。“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活著也不一味是壞事了?！边@些年，媽媽在她的細(xì)心照料下，慢慢地過上了正常人的生活，不僅出去找了份鐘點工的活兒，還認(rèn)識了一個老伴?？粗鴭寢屢徊讲竭^上了一個平凡婦人的生活，她的心終于平靜、欣慰、圓滿。沒有后顧之憂的馬最央重新回到學(xué)校，考上了心儀的天文學(xué)專業(yè)。

雖然進校報道時，她是整個學(xué)院年紀(jì)最大的學(xué)生。

她用輕飄飄地幾句話總結(jié)了這些年的時光，好像所有苦難都是眨眨眼就熬過來似的，秦欽又欽佩又心疼。他不知道馬最央是否有過熬不住想求助的夜晚，他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忍住不回復(fù)他的。

難道他在她心中，真的一點位置都沒有嗎？

她就一定倔強到，他的幫助一點一滴都不要嗎？

事到如今，大家都不是十幾歲的小孩，秦欽覺得自己沒什么問不出口的了。

馬最央聽后一愣，繼而淡淡地笑了。

“你還喜歡著我，對我這樣一個女孩子來說，真的是很值得虛榮的事情了吧?？墒巧詈貌蝗菀捉o了我一絲笑容，我不希望再有任何舊人來打攪了?！?/p>

秦欽終于知道馬最央的心結(jié)在哪兒了。

她太好面子，太想忘記過去所有的難堪。偏偏，秦欽，這個除夕雪夜陪她把犯病的媽媽一起帶回家的男孩，見證了她人生最軟弱最不堪的時刻。

7.難道科學(xué)家真的會推翻經(jīng)典理論，成全他們的小愛情

馬最央眼睜睜看著秦欽走出病房的背影，眼淚毫無征兆地落了下來。

她還欠他一句對不起。

當(dāng)初她無所不用其極地跟他作對，是一個被人撞見生活瘡疤的女孩最本能的反擊。可最后她才發(fā)現(xiàn)，真的是自己小人之心了，秦欽從頭到尾，沒有在旁人面前說她一個字。為什么他擁有了她向往的一切，還擁有她沒有的憨厚、善良。

她永遠(yuǎn)記得秦欽從火焰中為她披上濕被子的一瞬間，她就是那個時候喜歡上他的吧?？上矚g又怎樣，喜歡很厲害嗎，會有天地讓路嗎？她的生活沉重得讓她喘不過氣，輕飄飄的喜歡，算得了什么？

更讓馬最央絕望的是，那個除夕雪夜，她竟然撞見了他。

一個見過你最不堪往事的人，你要怎么才能坦然面對他，和他在一起度過每一天呢？

不過，知道你這些年都不曾忘記我，就覺得那些苦都沒有白白熬過。

出院后，馬最央決心要開始新的生活，學(xué)院里有老師給研究生舉辦相親大會，她也抱著試試看的心情去了。

誰知道秦欽的短信來得極為準(zhǔn)時：你這不尷不尬的年紀(jì)，去相什么親！？

這沒頭沒腦的短信讓她笑了出來。

沒多久，秦欽找馬最央一起去看以前高中的老師。剛做完心肌炎手術(shù)的物理老師在病床上顫顫巍巍地指著兩人，說：“當(dāng)初就是你們，在我的課堂上都要把天花板掀翻了?！?/p>

馬最央和秦欽尷尬地咧嘴笑。

“不過還別小瞧，雖然我教高中物理，當(dāng)年的底子也沒有扔！”物理老師執(zhí)著而有力地說，“根據(jù)近年的文獻看，黑洞什么的，有可能就是鬧眼子哦。”

馬最央和秦欽瀑布汗，“鬧眼子”在當(dāng)?shù)胤窖灾械韧凇跋购[，不靠譜”。

“真的嗎？”秦欽突然興奮起來，“如果真的不存在，那就太好了?！?/p>

物理老師掃來疑惑的目光，馬最央的臉突然一紅，她當(dāng)然沒有忘記，她曾對他說過的狠話，“要想我們在一起，除非黑洞不存在?！?/p>

真的可能嗎？當(dāng)初她斬釘截鐵的原因，也是出于對黑洞這一理論不會被推翻的自信。難道科學(xué)家真的會將這樣經(jīng)典的理論推翻，只為成全他們兩個凡人的小愛情？

茫茫宇宙，還真是愛開玩笑啊。

“嘿，你當(dāng)初說的話，還作數(shù)嗎？”秦欽的胳膊碰了碰馬最央的。

“作數(shù)，怎么不作數(shù)?！彼患さ伛R上說，“老師說了只是猜想！”

8.這可是霍金老爺子的面子

馬最央永遠(yuǎn)記得那個早晨。

2014年1月22日[編輯要記得這個時間點，這是坐實了時間，之前的歌曲和欄目名稱都要換的。]，秦欽的生日。她早上醒來，就在手機上看到了秦欽發(fā)來的新聞鏈接。

“霍金的黑洞賭局：從支持到否定——黑洞并不存在”

她被嚇得翻身從床上坐起，將那條新聞短訊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又一遍，又馬上開電腦百度，才確認(rèn)這不是秦欽瞎編的。

平復(fù)下心情后，她正琢磨著如何回話，秦欽的電話卻猝不及防地打了進來。不給她任何思考的機會。

“馬最央，這可是霍金老爺子的面子，你說呢？”

編輯/沐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