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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審認知資本主義語境中的階級概念

    2017-04-02 01:08:37
    山東社會科學 2017年8期
    關鍵詞:哈特格里階級

    孫 亮

    (南京大學 哲學系,江蘇 南京 210046;華東師范大學 中國現(xiàn)代思想文化研究所,上海 200241)

    重審認知資本主義語境中的階級概念

    孫 亮

    (南京大學 哲學系,江蘇 南京 210046;華東師范大學 中國現(xiàn)代思想文化研究所,上海 200241)

    認知資本主義理論是對20世紀60年代和70年代全球工人階級運動的回應,這種運動試圖從工廠的領域與工資勞動中逃離出去,試圖模糊生活與生產之間的界線。進而在理論上斷定資本對勞動統(tǒng)治的一系列歷史唯物主義命題的失效,諸如勞動價值論。從而主張從認知的視角進行階級概念的重塑。依照歷史唯物主義的視角來看,他們主張的非物質勞動(生命政治勞動)依然是一種具體的勞動,因其放棄對抽象勞動機制的分析,他們做出了兩個錯誤的結論:數(shù)字化時代非物質勞動創(chuàng)造價值、非物質勞動的共同性邏輯是通向共產主義之途。

    認知資本主義;階級;共產主義

    在《認知資本主義的譜系、特質及其批判》*孫亮:《認知資本主義的譜系、特質及其批判》,《社會科學》2016年第7期。一文中,筆者向漢語學術界介紹、梳理了認知資本主義研究中的基本文獻,并對其基本的來龍去脈與核心要義給予了反思,但對于其中的一些關鍵性的論域尚未充分展開,諸如“非物質勞動”(拉扎拉托等人)、“知識的無產化”(斯蒂格勒)、“勞動價值論的質疑”、“階級”、“勞動分工”等問題。本文試圖集中論述“階級”問題,在論述之前,我們需要先行擺脫一種誤解,即認為“認知資本主義”(Cognitive Capitalism)不過就是知識經濟,或者是關于認知的資本主義。對于這一誤解,我覺得韋爾奇諾意識到了,他認為:“認知資本主義所說的認知是指向勞動非資本的,即對勞動力的認知給予控制與開放,從而這種認知的商品化日益成為資本積累的來源”*Carlo Vercellone. The hypothesis of cognitive capitalism. The hypothesis of cognitive capitalism, 2005, London, Birkbeck College and SOAS, United Kingdom.P.8.。當然,這里韋爾奇諾對資本來源的判斷也是錯誤的,不過,正是在他所說的這一資本主義轉型過程中,階級這一事關歷史唯物主義能否走近當代現(xiàn)實的問題必然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之一,如果說,原先的傳統(tǒng)馬克思主義闡釋的階級概念還是基于工業(yè)資本主義的話,那么,認知資本主義的階級又發(fā)生了怎樣的變化,它如何建構?在數(shù)字化智能時代,創(chuàng)造性、情感性勞動被認為是剩余價值主要來源,那么馬克思的階級概念是否還能成立,是否還能承擔起改造世界的主體重任?以認知勞動構想的共產主義是否真的是一條可靠的路徑?這些思考不僅是理論的偏好,更是實踐的要求。

    一、理解階級的方式:從勞動力到智能的轉變

    資本主義自身的更新已經經歷了數(shù)次轉變,韋爾奇諾在《認知資本主義假設》一文中作過這樣的劃分:第一階段是以重商主義的資本主義為代表,這一階段的生產模式基于所謂的外加工制和中央集權制。繼而則是以工業(yè)資本主義為代表的第二個階段,此一階段在某些方面充滿了“實際吸納”的邏輯,我們可以在福特主義的模型中發(fā)現(xiàn)其歷史成就。然后是過渡到認知資本主義時期,“這種轉變起源于知識重要性的日益增強,同時,知識的傳播所帶來的更高層次的教育和非物質的智力勞動的擴張。至少從生產的角度來說,福特主義的社會危機決定了由資本帶來關于勞動的實際吸納邏輯產生動態(tài)危機。這場危機表現(xiàn)為知識的兩極分化,并且?guī)砹斯I(yè)資本主義的信息中斷”*Carlo Vercellone. The hypothesis of cognitive capitalism. The hypothesis of cognitive capitalism, 2005, London, Birkbeck College and SOAS, United Kingdom.P.6.。顯然,依據(jù)這樣的看法,認知資本主義語境中階級分化是與認知關聯(lián)在一起的,博當(Bou tang)告誡人們說,“我們不要再用工人階級不可思議的統(tǒng)一性的懷舊眼光來看待現(xiàn)代資本主義與知識社會”*Yann Moulier Boutang. Cognitive Capitalism,Polity press, 2011,P.123.,對這一點,他還進一步指明馬克思、恩格斯言說勞動階級的時候,用的就是復數(shù)“Working classes”,為什么要強調這一點呢?這就是如果我們將階級看作一個單數(shù)“Working class”,那么,認知資本主義時代出現(xiàn)的“無法被階級化的人,他們不能歸于某些確定性的位置”,所以,“我們有各種政治階級的反應去回應無法適合勞動運動的傳統(tǒng)模式,接著便是非階級化的社會運動”*Yann Moulier Boutang.Cognitive Capitalism,Polity press,2011,P.125.。因而,也可以認為,認知資本主義是對20世紀60年代和70年代全球工人階級運動的回應,這種運動試圖從工廠的領域與工資勞動中逃離出去,“隨著勞動移到工廠圍墻之外,要保持計算工作日的假說,并進而將生產的時間與再生產的時間,或者工作的時間與業(yè)余的時間分離開來就愈加困難了。在生命政治的生產的層次上沒有考勤的記時鐘在敲擊;無產階級整日到處以其所有的普遍性進行著生產”*哈特、奈格里:《帝國——全球化的政治秩序》,江蘇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380頁。。從而也就預示著一種新的智力無產階級(intellectual proletariat)的興起,一方面,認知工作者被轉變?yōu)樯a工人的條件,另一方面,他傾向于來自于機器自動化系統(tǒng)的部分自治權,這導致了一種境況,即一般智能不再被客觀化為死勞動*Roggero Gigi. The General Illumination which Bathes all the Colours, Culture Unbound, Volume 6, 2014,P.130.。

    為了更直白地理解這里所說的無法階級化的群體,我們借助克里斯蒂安·富斯(Christian Fuchs)來加以說明。在《認知資本主義或信息社會?》中,富斯對哈特與奈格里基于認知資本主義闡述的“諸眾”(Multitude)給予過細化梳理,一共分為八種群體:

    原先依靠出賣體力商品獲得工資的傳統(tǒng)工業(yè)勞動者依然是其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資本使這些工人的體力商品和剩余價值得以增值。這正是傳統(tǒng)馬克思主義階級概念所指向的部分。而余下的七種則按照富斯的想法是原先階級概念的“溢出”,以知識勞動者來講,“以出賣知識商品獲得工資,他們服務于工資關系或自我經營的勞動關系。資本使得知識商品、工人的服務和剩余價值得以增值”。之所以說是“溢出”,因為這里的勞動者并非直接受命于資本,“我們必須注意:健康、教育、交通、社會護理、住房、能源等部門的公務員不直接受命于資本。這些公務員大多是拿工資的知識勞動者,他們生產了社會和資本賴以生存的必要條件。”其他六種則分別是:第一是家務勞動者:這些人群依然以婦女為主體,從廣義上講,她們生產了交往、情感、家庭商品和服務的知識,這些商品和服務不是作為商品出售的,而是供資本家和工資勞動者免費消費的,父權關系再生產的工具。第二是一些被剝奪了獲取資本和工資的工作機會的階級,這是隨著技術、特別是數(shù)字化的技術所推動的資本增值的有機構成變化的結果,失業(yè)者如同家務勞動者一樣,他們從事無收入的再生產知識勞動,這些勞動是資本賴以生存的必要條件。甚至,失業(yè)者經常被迫從事危險且待遇差的低工資勞動,從而屈服于極端的經濟增值。失業(yè)人群在多數(shù)情況下都被迫從事低廉的強迫性勞動*Michael A. Peters and Ergin Bulut, Cognitive Capitalism,Education And Digtal Labor, Peter Lang Publishing,2011.P.100.。第三是發(fā)展中國家的一些移民和工作者,移民通常身處極端的經濟剝削中,他們是民族生產關系中的非法、過量勞動者。他們遭受資本剝削。當然,這也是不得已的行為,要想獲取更多的生活來源,就得被迫去從事那些毫無技術含量的工作,于是,享有工資的勞動者從意識形態(tài)上是支持這種剝削的。發(fā)展中國家的人民要么完全不受剝削,要么淪為廉價、無技術的工資勞動者,他們拿著低廉的工資,在高強度的勞動環(huán)境下,他們的勞動權利和標準完全被無視,這顯然便是知識的不對等、分化所造成的。第四是退休員工,這些人由于在家庭、社會護理、家庭護理和教育等領域的再生產關系中沒有收入,從而遭受剝削。第五是學生,注意這里富斯說的并非教師,因為他意欲說明的是,學生們免費為資本增值生產和再生產了知識和技術。學生往往作為沒有穩(wěn)定工作的人群受到過度剝削,對此種現(xiàn)象的稱呼有“無產者”“實習族”等。最后一種幾乎所有的認知資本主義研究者都會注意到的是那些工作不穩(wěn)定者,“兼職工、臨時工、幾乎不被雇用的合同工、假冒個體經營者等等,這種勞動關系是臨時的、沒有保障的,同時工資也很低。因此,這些工人受到過度的剝削是因為他們的工作性質比正式員工更能獲得高額的資本利潤。”*Michael A. Peters and Ergin Bulut, Cognitive Capitalism,Education And Digtal Labor, Peter Lang Publishing,2011.P.101.

    上述這些“諸眾”之所以得以形成,在于認知資本主義轉型中“勞動分工”不是根據(jù)市場也不是根據(jù)等級制度,而是依據(jù)數(shù)字網絡。此種勞動分工與產業(yè)資本主義中的勞動分工不同的地方在于:首先,“生產活動的專業(yè)化,復雜的工作還原為簡單的勞動,以及依據(jù)一種被設計的智力概念去減少學習時間的手工勞作的劃分,不再是提高生產率的決定因素”。其次,市場的規(guī)模在小型系列的生產世界以及多變的經濟中無足輕重,而是服從于持續(xù)不穩(wěn)定的需求,“結果便是創(chuàng)新,但這是受泰勒主義與斯密主義勞動分工所束縛的”,由此,“生產率的提高不再是來自規(guī)模經濟,而是來自學習型經濟”*Yann Moulier Boutang. Cognitive Capitalism, Polity press,2011,P.69.。最后,在我看來,數(shù)字化的認知資本主義主要是一種“去中心化的生產方式”,諸如維基百科式的生產模式,這是“非市場關系、平等參與、貢獻者協(xié)商互助,還有民主治理的決斷,這些顯然符合激進民主政治的規(guī)范性理想”*Elik Olin Wright,Envisioning Real Utopias,Verso,2010,P.199.。這樣的轉型目標實質上正是為了將工人的知識和生命轉化為商品,同時,增加社會就業(yè)的不穩(wěn)定性。

    勞動的認知化(cognitivization)是一個全球化的過程,這意味著資本關系擁有了新的特質,以及當代剝削和階級對抗的新的形式。在這個過程中,知識不僅是一個來源(原材料),而且是一種生產手段,其生產方式可以在全球層面限定積累的形式和型塑當代階級的組成。當代數(shù)字化的認知資本主義改變了勞動的組織方式,推翻了勞動本身的范式。*Yann Moulier Boutang. Cognitive Capitalism, Polity press,2011,P.75.毫無疑問,正是這種勞動范式的變革,導致了這些認知資本主義理論家們宣稱傳統(tǒng)階級概念的失效,因為原先的階級概念是建立在工業(yè)資本主義時期的“勞動力產生價值”并被無償占有等一系列分析中的,換句話說,階級概念的成立是依據(jù)“勞動價值論”的,所以,工業(yè)資本主義時期,資本只針對機器運作下的勞動力的耗費感興趣,這是獲得剩余價值的源泉。但是,在認知資本主義時期,資本主義更多地瞄向的剝削對象是“認知能力”、“一般智能”,也正是如此,來自活勞動的死勞動得以持續(xù)再生。

    那么,這種階級概念立足知識的思考真的有效地通過新社會運動加以克服了嗎?這便是今天“共享式”合作理念所力圖與共產主義糅合在一起的思路,從而激發(fā)了數(shù)字化時代人們對未來烏托邦式的想象。但這顯然過于樂觀,上面以“階級”概念為入口,使得我們能夠看到,如果真的存在工業(yè)資本主義階級概念無法對接認知資本主義的話,那么樂觀倒是有理由的,不過,這種“認知階級”的說法真的能夠成立嗎?

    二、數(shù)字化的“認知時代”:究竟誰生產了剩余價值

    在《資本論(1863—1865年手稿)》中,馬克思曾經作出過這樣的結論:“資本主義生產過程的特有產物,剩余價值,只有通過與生產勞動相互交換才能創(chuàng)造出來?!?《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26頁。也就是說,“只有直接在生產過程中為了資本的價值增值而消費的勞動才是生產勞動”,馬克思認為,“從單純一般的勞動過程的觀點出發(fā),實現(xiàn)在產品中的勞動,更確切些說,實現(xiàn)在商品中的勞動,對我們表現(xiàn)為(Erscheint)*“表現(xiàn)為”對于理解《資本論》是至關重要的方法論進路,參見孫亮:《資本論與景象社會》,《天津社會科學》2015年第6期。生產勞動”、“表現(xiàn)為勞動資料壟斷者即資本家的商品剩余增量的勞動”*《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20頁。。從表現(xiàn)指向的拜物教批判視域來看,勞動作為一般規(guī)定只是在交換社會中才表現(xiàn)為特殊的“生產勞動”,表現(xiàn)為生產剩余價值的勞動。由此,剩余價值實質上是未付酬金的那部分勞動時間的物質化。但在認知資本主義理論家們看來,生產剩余價值的主體發(fā)生了根本性的變化,“認知勞動”“非物質勞動”的主體不再聚焦于勞動者,而是聚焦于“認知”“非物質”,應該說,這是資本進入數(shù)字化生產時代之后,生產勞動者主體被篡奪之后的必然結果,也進而是將生產與生活的界限完全模糊化的結果。

    所謂數(shù)字化時代的認知勞動,實質上是生產和分配信息、交往方式、社會關系、情感、信息和交往技術的勞動。按照富斯的看法,信息化的資本主義社會中的資本積累方式有直接和間接兩種方式:直接的智力工人(要么從事固定的工資勞動,要么從事外包的自營勞動)生產了如同出售的市場商品一樣的知識商品和服務(如微軟、數(shù)據(jù)、統(tǒng)計、專家、咨詢、廣告、媒體、電影、音樂等等);間接的智力工人生產和再生產資本賴以生存的社會條件,以及諸如教育、社會關系、情感、交往、家務、日常生活的公共知識、自然資源、營養(yǎng)、護理等工資勞動。這些情感性的非物質勞動從而成為了認知資本主義最為核心的概念。上述列舉的情感勞動往往是無收入勞動的形式,比如,我們的日常交際,但這些形式卻是社會賴以生存的必要條件。進一步看,這些勞動也并非能夠獨立完成的,它們在一定程度上需要依靠那些無正常工資收入的家政勞動者、失業(yè)者、退休人員、學生、非正式員工、臨時工或兼職人員、移民等人群來承擔。無收入勞動在再生產資本關系和工資勞動關系的過程中實現(xiàn)了自身的再生產*Michael A. Peters and Ergin Bulut, Cognitive Capitalism,Education And Digtal Labor, Peter Lang Publishing,2011.pp.98-99.。也就是說,這些情感性的勞動恰恰構成了一個正常社會的基礎設施(Infrastructure),這一點正如《資本論》第三卷第一篇“剩余價值轉化為利潤和剩余價值率轉化為利潤率”中所論述的那樣:“一個產業(yè)部門的利潤率的提高,要歸功于另一個產業(yè)部門勞動生產力的發(fā)展。在這里,資本家得到的好處,又是社會勞動的產物,雖然并不是他自己直接剝削的工人的產物。生產力的這種發(fā)展,最終總是歸結為發(fā)揮作用的勞動的社會性質,歸結為社會內部的分工,歸結為腦力勞動特別是自然科學的發(fā)展”,這也就是“整個社會分工制度的優(yōu)點”。*《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96頁。不過,馬克思在這里并沒有將這些無工資的勞動看作是根本性的社會剩余價值的來源,而僅是一種輔助性的支撐,這些勞動如今已被資本無償征用,“這種認知不僅以知識產品的方式,而且以日常生活得以生產,例如父親教育子女、市民參與政治、生產社會意義的媒體消費者等等”*Michael A. Peters and Ergin Bulut, Cognitive Capitalism,Education And Digtal Labor, Peter Lang Publishing,2011.pp.99-100.。生活就是生產,今日的勞動已經溢出了工廠,轉變一切生活場所,所以奈格里才會說:“當你坐在星巴克時,價值榨取過程就已完成?!鄙钜呀洓Q定了生產,“生產與生活間的關系由此已被改變,以至于考慮到政治經濟學的規(guī)訓如何理解它時,現(xiàn)在這種關系被徹底顛倒過來。生活不再從屬于工作日的再生產的周期中;相反,生活是充滿和統(tǒng)治了所有生產的事物。事實上,勞動與生產的價值深深地決定在生活內部”*哈特、奈格里:《帝國——全球化的政治秩序》,江蘇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344頁。。

    之所以作出了這樣的“顛倒”,就在于認知資本主義觀念的持有者否認了馬克思物質生產的勞動價值論,否定了勞動力創(chuàng)造剩余價值,轉而抬高“認知勞動”為剩余價值的來源?!叭绻a沒有完全被社會智力、一般智力同時也沒有被情感表達所激活,將不會有剩余物,而情感表達決定著社會關系并統(tǒng)治這社會存在的體現(xiàn)。如今決定價值增量的因素有情感、知識交叉體、大腦的智力和純粹的行為能力”。*哈特、奈格里:《帝國——全球化的政治秩序》,江蘇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344頁。這顯然是過分夸大了認知或者非物質勞動。現(xiàn)在,我們再回到馬克思“政治經濟學的樞紐”——“勞動的二重性”上來看,首先是生產商品的使用價值的具體勞動,這是一切世代都有的、反映人與對象物關系的勞動;其次是體現(xiàn)商品價值的抽象勞動,這反映的是特定時代的社會生產關系,使得勞動具有了社會屬性,也就是說,只有在交換的商品社會中,勞動才會被“抽象化”為“抽象勞動”,此種抽象是資本主義的杰作,這便是將普遍化的人類勞動特殊化,進而人們由于拜物教的觀念,將這種勞動特殊化看作是勞動一般。因此,勞動生產的“產品”必須經過社會將其勞動抽象化特定勞動形態(tài),也就是要交換成功,否則正像菜農無法賣出白菜那樣任其爛掉,其勞動也變成了毫無價值。

    明白了上面一點,我們再來看認知資本主義所謂的“認知勞動”、情感勞動或者“非物質勞動”對馬克思勞動價值論的否定是否成立。第一,如哈特、奈格里等人的看法,這些非物質勞動或生命政治勞動的產品傾向于逾越量化計量,但是“包括馬克思主義傳統(tǒng)在內的政治批判普遍關注的是用計量和量化方法去理解剩余價值和剝削”*哈特、奈格里:《大同世界》,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108頁。,從而勞動價值論所論述的價值是由社會必要時間計量的言說失效了。這顯然是誤解了馬克思,正如馬克思針對古典政治經濟學的根本缺點之一所說的,“它始終不能從商品的分析,而特別是商品價值的分析中,發(fā)現(xiàn)那種正是使價值成為交換價值的價值形式”*《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98頁。。因而,哈特、奈格里恰恰是忘記了這一點,“價值量由勞動時間決定是一個隱藏在商品相對價值的表面運動后面的秘密。這個秘密的發(fā)現(xiàn),消除了勞動產品的價值量純粹是偶然決定的這種假象,但是決沒有消除價值量的決定所采取的物的形式”*《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93頁。。一旦遺忘了對價值形式自身秘密的分析,也就不懂得勞動價值的真正內涵在于它是以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為前提條件,馬克思更多的是指引人們從具體內容的迷戀中走出來,進入到價值形式的分析中,反思價值形成具有怎樣的機制。這一點柯林尼可斯要比哈特、奈格里深刻得多,在他看來,馬克思的勞動價值論主要在于討論“是什么使得產品采取了商品形式,使用價值以他們相對價格表達的比例進行交換?”*Alex Callinicos, Deciphering Capital: Marx’s Capital and its destiny by Alex Callinicos, Bookmarks Publications,2014,P.168.。第二,非物質性、認知等勞動取消了生產性勞動與非生產性勞動的差異,也就是將使用價值生產與資本的價值生產相混淆,正如哈利比所批評的那樣:“這導致了把所有什么的跡象,生物的、精神的、感性的,等等,與一種通過自身的生產渠道進行的資本生產看成是一樣的東西?!?萊姆克等編:《馬克思與??隆罚A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169頁。因而,反駁非物質勞動概念并不能從勞動是否物質的視角進行,而應該集中于將這些勞動與馬克思所說的價值規(guī)定的抽象勞動區(qū)別開來。但是,哈特、奈格里在這一點上顯然作了錯誤的推定,“計算機將其自身推為萬能工具,或者就是核心工具,通過它所有的活動得以進行,然后通過生產的計算化,勞動向著抽象勞動的位置發(fā)展”*哈特、奈格里:《帝國——全球化的政治秩序》,江蘇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278頁。。這里,他將異質性的勞動被數(shù)字化所具有的“同質性”特征誤判為抽象勞動了。

    三、基于非物質勞動的共產主義假設:一個反思

    今天在西方學術界,討論革命主體的著作已經漸漸從蘇東巨變的短暫沉寂中,再次呈現(xiàn)出了復興的跡象。以最新的一些著作諸如奧利弗·哈里森(oliver Harrison)的《后馬克思主義思想中的革命主體:拉克勞、奈格里與巴蒂歐》、拉查拉托(Maurizio Lazzarato)的《符號與機器:資本主義與主體的生產》以及吉多·斯塔羅斯塔(Guido Starosta)的《馬克思的〈資本論〉、方法與革命主體》等著作為例,均反映了身處資本主義更新?lián)Q代中的人們,基于時代境遇對于“階級”的重新思考。如上文我們分析的,認知資本主義的階級思考當屬這些思考中最為體系化的一脈。依照認知資本主義論者的看法,“生命政治勞動趨向于生成自己的社會協(xié)作形式,并自主地生產價值”。緊跟著這種判斷,哈特與奈格里提出了在西方左翼學者譜系中較為真誠的設問,這在左翼的譜系中如今似乎也變成了稀有之物,“在考察生命政治生產、剝削和管控的新形式之后,我們應該發(fā)展當下的階級斗爭的語言:階級斗爭的基礎是什么?沖突社會的路線是什么?能夠為組織行動的政治形式是什么?”*哈特、奈格里:《大同世界》,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119-120頁。。并且,在此基礎上,他們所提出了一種基于共同性的“共產主義”理念,而“共同性”正是資本主義社會想要通過對生產資料甚至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進行私有化來消除或者掩蓋的東西,這恰好對應了他們所倡導的非物質勞動的分析?!胺俏镔|立即涉及到社會的互動和合作”,而且這種“合作完全內在于勞動活動自身”。*哈特、奈格里:《帝國——全球化的政治秩序》,江蘇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279頁。于是,共產主義的曙光不再是原先階級革命的邏輯,而是非物質勞動形式自身的必然生成。

    第一,非物質勞動之所以被高度重視乃在于,它能夠給人們提供擺脫物的稀缺性的邏輯。諸如在信息網絡的知識生產過程中,不僅不會減少知識,反而會不斷推動知識的衍生。這與經濟自由所主張的私有財產是自由場所的標準敘事完全不同,“現(xiàn)在,共同性成為自由和創(chuàng)新的核心場所——自由交往、自由使用、自由表達和自由交往——這與私人控制相反”*哈特、奈格里:《大同世界》,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219頁。,哈特與奈格里進而將私有財產設定為“共同性的失靈”。因而,非物質勞動具有這樣一些特征:“不需要通過摧毀或者消耗原材料去創(chuàng)造財富”、“產品不具有排他性”,例如,“當我與你分享一個觀念或圖像的時候,我思想的能力并沒有弱化;相反,我們關于觀念和圖像的交流增強了我的能力。感受的生產、交流的網絡以及協(xié)作模式直接就具有社會性,并為整個社會所共享”*哈特、奈格里:《大同世界》,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219頁。。由此,非物質勞動的生產中,爭取共同性是階級斗爭的唯一旨趣。也就是說,生命政治勞動力要從現(xiàn)有的資本關系中“出走”,現(xiàn)有的資本關系框架恰恰是私有的,是遮蔽了共同性的建構機制?!俺鲎摺弊屗麄冎匦陆嫵鲂碌纳鐣P系或者說新的生命形式,這與工業(yè)資本主義時代“工資關系是因為必要勞動而引起的階級沖突的首要領域”完全不同了。以往的資本主義積累更多地是在勞動生產過程之外的,如剝奪性的資本積累就是剝奪共同性的形式加以完成的,即將公共財富和社會共同占有的財富轉化為私有的財產,這便是對“共同性”的消除,因而,認知資本主義需要改變資本主義的剝奪性積累方式,轉而以相互增強的方式拓展與提升了共同性。

    第二,非物質勞動生產的合作、共同性被認為與共產主義十分吻合,因而成為人們追求共產主義的一個基本視域。哈特與奈格里以這樣的方式來定義共產主義:“共有(Common)之于共產主義,正如私有之于資本主義、公有之于社會主義?!?哈特、奈格里:《大同世界》,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212頁。顯然,共有是作為私有的反面來定義的,數(shù)字化的勞動為此提供了可能,在《帝國》中,他們有一段文字專門陳述了這一理念:“如今,生產率、財富和社會剩余價值的創(chuàng)造通過語言的、交際的與情感的網絡采取了合作的互動性的方式,于是非物質勞動在展現(xiàn)其自身的創(chuàng)造性能力中似乎為一種自發(fā)和基本的共產主義提供了潛力?!?哈特、奈格里:《帝國——全球化的政治秩序》,江蘇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280頁。因而,他們拒絕了傳統(tǒng)馬克思主義的革命理念,以為資本主義統(tǒng)治的終結來源于災難性的危機,從而新的經濟得以產生,同樣,他們也反對社會主義過渡的概念,“這種過渡將財產從私有制轉變?yōu)楣兄啤?,而他們的主張是,“要求諸眾同時擺脫私有制和公有制,并獲得自主性;在協(xié)作、交往和組織社會相遇過程中接受教育和訓練,從而實現(xiàn)社會主體的轉變;最終實現(xiàn)共同性的不斷積累。這就是資本創(chuàng)造自己掘墓人的方式?!?哈特、奈格里:《大同世界》,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240頁。這樣一來,共產主義便在資本主義內在的合作中生成出來,我同意齊澤克如下的批評:“哈特和奈格里,他們將我們帶回到馬克思的‘歷史站在我們這邊’的信念之中,即歷史發(fā)展已經生成了一種共產主義未來的形式”,這種理解“消除了傳統(tǒng)馬克思主義的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矛盾的觀念:資本主義已經生產了‘未來新生活形式的瑰寶’,它不停地生產出新的‘共同性’,亦即在革命的爆裂中,這個新的形式將會在舊的社會形式下解放出來。”*齊澤克:《資本主義的內在限制》,載《當代國外馬克思主義評論》第9輯,第336頁。

    這真的是值得期待的共產主義方向嗎?套用哈利比的說法,認知資本主義,到底是新社會還是理論與政治的死胡同?

    要回答這個問題,最為關鍵的是追問非物質勞動是否改變了資本與勞動之間的關系,厘清這一點恰好是與認知資本主義最為核心的一個“錯識”鏈接在一起的。那就是將馬克思持有的資本對勞動的統(tǒng)治邏輯逆轉為勞動具有獨立于資本的主體邏輯,這些完全體現(xiàn)在一批意大利學者的文本中,諸如潘齊里(Raniero Panzieri)、特隆蒂 (Mario Tronti)、博洛格納(Sergio Bologna)、科斯塔(Mariorosa Dalla Costa)以及奈格里(Antonio Negri),在他們看來,勞動不僅是積極的,而且是抗爭性的,但就這一點來講,約翰·霍洛威(John Holloway)也認定勞動抵抗的策略。我們知道,在勞動自治的邏輯敘事會這樣描述,當資本試圖通過“絕對”(延長工作日)或“相對”(提高勞動強度或勞動生產率)來最大限度地剝削剩余價值的時候,工人在日常實踐中和有組織的斗爭中,堅持他們自己非常不同的計劃,尋求一個安全的、充分的、全面的生活,從而逃離轉化為純粹的勞動力,他們啟動了一種否定資本的反邏輯,并進而認為,勞動與資本是相互分離的,資本最終是需要勞動力的,但是勞動不需要資本,就是說,勞動具有了豁免(Dispense)勞資關系的能力,它潛在地具有自治權。*Nick Witheford,Autonomist Marxism and the Information Society, Capital&Class,1994.52.P.89.奈格里在對《1857—1858年經濟學手稿》中的“固定資本和社會生產力的發(fā)展”(機器論片段)重新強調,也正是為了提升這種勞動的本體論地位。特隆蒂將這種逆轉說地更直接,他認為歷史一直被描述為資本的統(tǒng)治史,而工人階級則在傳統(tǒng)馬克思主義那里被看作是次要的,而事實上,歷史的發(fā)展與此是正相反的。*Mario Tronti,Workers and Capital,Telos,1972.4.

    明確了這一邏輯,我們便知道,認知資本主義的“共產主義”想象不再是原先朝向資本邏輯的革命,而是立足勞動自治的視角,以勞動形態(tài)重組的方式開啟未來社會,但是,如我們所分析的那樣,非物質勞動(生命政治勞動)依然是一種具體的勞動,他缺乏對抽象勞動的深入思考,當然由于它們錯誤地將具體勞動與抽象勞動混淆也不可能接近馬克思勞動價值論的真正意義。在這個層面上講,認知資本主義與古典政治經濟學家一樣,“從來沒有提出過這樣的問題:為什么這一內容采取這種形式呢?為什么勞動表現(xiàn)為價值,用勞動時間計算的勞動量表現(xiàn)為勞動產品的價值量呢?”*《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98頁。,因而,馬克思的如下批評同樣適用于認知資本主義者們,“因為價值量的分析把他們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住了”*《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99頁。,從而,他們沒有追問具體的勞動何以被抽象化的機制,當認知資本主義暢想認知勞動蘊含社會關系重建的時候,卻遺忘了抽象勞動自身,不管具有怎樣的“數(shù)字化”形態(tài)依然是遭受強大的資本邏輯的吸納,從而認知資本主義根本構不成對勞動價值論的否定、對資本主義剝削關系的質疑,讓我們用哈利比的一句話結束本文:“認知資本主義遠不會導致一個新社會的誕生,可能會成為一個理論和政治的死胡同?!?萊姆克等編:《馬克思與??隆?,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186頁。

    2017-06-13

    孫 亮,南京大學哲學系博士后,華東師范大學中國現(xiàn)代思想文化研究所研究員、哲學系博士生導師,主要研究方向為馬克思文本研究、當代激進左翼理論。

    本文是上海市社科規(guī)劃一般項目“歷史唯物主義拜物教批判的政治哲學闡釋及其當代價值研究”(項目編號:2016BZX005)、上海市浦江學者基金項目“拜物教批判語境中的政治哲學研究”的階段性成果。

    A811

    A

    1003-4145[2017]08-0021-06

    周文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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