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
與央視新聞主播朱廣權見面比預定時間晚了兩天,彼時的他因嗓子發(fā)炎,幾乎說不出話。從元旦到春節(jié),在這舉國上下合家歡聚的日子里,朱廣權和他的同事們始終奮戰(zhàn)在新聞第一線,此次的“失聲”許是長時間高強度工作狀態(tài)下身體本能發(fā)出的紅色警報。
提及被網友封為“央視段子手”這件事,朱廣權微微一笑,“我們不認為那是段子,就是想讓我們的新聞有點溫度,而這樣的做法我們至少已堅持了6年?!?/p>
翻看朱廣權擔任主播的《共同關注》欄目往期內容不難發(fā)現,諸如此類的“段子”可謂層出不窮。譬如,“英雄可以不問出處,但是不能沒有歸宿”、“別挑概念挺玄的,選那物美價廉的”、“喝少了是助興,喝多了不出事兒就是萬幸了”、“兒童用藥,吃藥基本靠掰,用量基本靠猜”等等。
由此可見,朱廣權的春節(jié)走紅并非偶然,這些觀眾眼中的“段子”其實是在央視新聞這片創(chuàng)新的土壤上順其自然開出的花。
放下身段兒
做有“溫度”的主播
《綜藝報》:在那段“地球爆炸論”播出前,想過會引起這么大的反響嗎?
朱廣權:《共同關注》經常會在節(jié)目中進行一些創(chuàng)新嘗試,對我們而言那不是段子,只是新聞之間的串接,我周圍的同事也都很習慣這樣的語言風格,沒想到這次這件事就突然引爆了,很奇怪,但是也算是順理成章,因為我們一直在節(jié)目里做這樣的努力。
《綜藝報》:網友之所以反響這么大,是否因為你的這種風格與他們印象中或者想象中的央視主播有著比較大的反差?
朱廣權:大家對央視主播可能會有個標簽化的認識,覺得你就應該正襟危坐、不茍言笑,但其實真的不是這樣。早在2003年我剛到新聞頻道時主播的語態(tài)就開始變化了,包括現在,新聞頻道主播的播講狀態(tài)都能看出來有變化,已經不再是那種宣講式的播報,而是向更接地氣、更親民的方向轉變。
《綜藝報》:播講狀態(tài)的改變是有意識的創(chuàng)新嘗試嗎?
朱廣權:新聞主播有一定的特殊性,不會有人硬性要求你去創(chuàng)新、去嘗試。這種改變更多的是一種潛移默化和順其自然的結果。其實我們新聞播音部這個團隊,往早了說像羅京老師、李瑞英老師,現在的像李修平、康輝老師,都是一代一代傳承下來的。風格特點互相借鑒、取長補短、互相影響。比如早些年文靜主持的《媒體廣場》就已經在創(chuàng)新,那種表達方式和語態(tài),對我們很多人都有影響,我和康輝、文靜碰到一起的時候,經常沒聊幾句就聊到業(yè)務上了,互相交流經驗和想法。
《綜藝報》:新聞畢竟是嚴肅性的節(jié)目,如何在權威和親民之間尋求平衡?
朱廣權:新聞確實更嚴肅,但是你可以“高”,不能“冷”。我們的這些嘗試不是說要去迎合觀眾,去搞笑、娛樂,新聞不可能是這樣的,我們就是想讓新聞有點兒溫度,讓觀眾看上去覺得“哦!這是個人在說話?!比绻鞑ブ皇菣C械式念稿,那不用等新媒體淘汰你,人工智能就把你淘汰了。
原來老說革命不是請客吃飯,我覺得新聞也不是搞笑片段,但是你可以放下身段兒。像我們《共同關注》的時段就是一個陪老百姓吃飯的時段,有新聞大事件時可以做報道判斷,而小事兒時就是百姓的陪伴。
電視最缺乏的就是和觀眾互動,我覺得主播是跟觀眾互動的一個點,讓觀眾覺得節(jié)目內容是跟自己有互動的,我認為這是主播應該承擔起來的一個作用。
幽默不失分寸
創(chuàng)新拒絕迎合
《綜藝報》:你之前提到會在節(jié)目中帶入一定的個人風格,那么如何去拿捏自由發(fā)揮的尺度?
朱廣權:一般大型節(jié)目都會提前開策劃會,跟節(jié)目組溝通,他們會告訴你想實現的是什么,哪里你可以加一些你自己的東西進去。去年的G20杭州峰會,是我和歐陽夏丹做的,這種大型時政項目自己的東西不會加很多,有所體現的部分可能在于和嘉賓的訪談,但是你不能扔個三句半和嘉賓去聊,所以說分寸特別重要。
幽默不失分寸,創(chuàng)新不離主流。我們工作比較特殊的點也在這兒,我們是終端,張嘴說出去就說出去了,沒有把關的環(huán)節(jié)。一定是在真實性、準確性、嚴肅性的前提下,去做一些發(fā)揮和找一些自己的空間,如果沒邊兒,那就不叫創(chuàng)新,叫‘車禍現場了。
說到創(chuàng)新,對新聞播音員還有比較重要的一點就是要打牢基礎,語音面貌和規(guī)范性是非常重要的?;A不牢,地動山搖。播還沒過關呢,哪還顧得上調侃和發(fā)揮。
《綜藝報》:央視新聞一直在做創(chuàng)新嘗試和努力,這其中是否有一部原因來自新媒體的壓力?包括現在網絡直播也紅火起來。
朱廣權:其實新媒體和新媒體之間,傳統(tǒng)媒體和傳統(tǒng)媒體之間也存在競爭。競爭是公平的,稀缺的就是注意力資源,注意力經濟是最大的經濟。我并不覺得電視是傳統(tǒng)媒體就會被新媒體比下去,只要我們愿意以更開放的形態(tài),更嘗試的心態(tài)去努力,它就會有旺盛生命力。當然這并不等于要去迎合惡趣味和迎合觀眾的要求。
新舊不在于媒體形式,而在于創(chuàng)新能力,包括主持人也是這樣,主播的青春不在于年齡,而在于崗位創(chuàng)新能力。
主播的創(chuàng)新
源自團隊的信任和磨合
《綜藝報》:新聞欄目還是具有一定特殊性的,欄目會給主播很大的自由發(fā)揮空間嗎?
朱廣權:我與《共同關注》這個欄目是有著先天優(yōu)勢的,因為我們有一個長時間共同打磨的過程,而且無論是欄目的制片人、負責人還是編輯,都有比較突出的創(chuàng)新意識,互相也都比較了解和熟悉,他們知道我的特點和風格,也會按照我的特點去做一些編排,比如播網絡關注的熱點時,他們會進行特別設計,還會跟我說,“這段你想說點什么”,給我可以發(fā)揮的空間。
作為主播與團隊之間的磨合非常重要。在電視臺工作,分工特別細,專長的人做專長的事兒,不需要你什么都會。但是作為主播,必須要了解整體流程,在了解過程中更重要的是合作。汶川地震我作為前線記者去了一個月,玉樹地震我去了一個星期,這對我非常有幫助。這種團隊的合作是一起摸爬滾打出來的,回來時我坐在主播臺上,這時我的自信不僅僅源于對自己業(yè)務的掌控,而是源自整個團隊的彼此信任。
《綜藝報》:所以說你并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
朱廣權:是的,我后面有整個團隊,有他們的強力支撐。包括“重慶磁器口”道歉這件事,也是團隊互相信任的結果。發(fā)現錯誤以后,當班的制片人和編輯商量了一下,就給我打電話,說咱們是不是應該在明天的節(jié)目里更正一下,你想想怎么說。然后我就寫了一段詞兒拿給制片人看,制片人看了以后說“挺好的,但這會不會把我們的錯誤充分地放大了?”她也會覺得有壓力,但只是稍作猶豫就馬上拍板,按照我寫的原封不動播出了,播出以后效果確實還不錯。這就是團隊之間的信任和支持以及價值判斷的趨同。
再有,像我和夏丹出現在“第三季主持人口誤集錦”視頻的所謂“導語”部分的那段,也是“第二季”出來以后,楊華主任說,這個事我們自己可以調侃一下。于是我在那年的《一年又一年》節(jié)目里加了那一段“你是歐陽我是夏丹”的調侃。
這件事兒說簡單點兒,是欄目組和主播之間的良性互動,說復雜點兒是一個龐大的系統(tǒng)工程。整個頻道是不是有這個氛圍?大環(huán)境是怎么樣的?都在其中,不是一個人就能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