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禹安
在《天龍八部》中,生死符是一門極其厲害的武功。掌握這門武功的有天山童姥和虛竹兩個人,他們對生死符的不同運用恰好代表了兩種不同的管理方法。
童姥希望虛竹學(xué)習(xí)天山六陽掌,虛竹不愿意。童姥急怒之下,在虛竹身上種下了生死符。虛竹突覺雙腿與后心一痛,但覺傷口處陣陣麻癢,又似針刺般的疼痛,直如萬蟻咬嚙。得知這就是生死符,虛竹登時想起了江湖人烏老大等一提到生死符便嚇得魂不附體的情狀。烏老大這群人個個兇悍狠毒,卻被生死符制得服服帖帖,生死符的厲害可想而知。于是,童姥借教虛竹拔除生死符之際,讓虛竹學(xué)會了天山六陽掌和天山折梅手等高超武功。
童姥把生死符當(dāng)成她管理桀驁不馴的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島島主的主要工具,通過給每個下屬身上種下穴位不一、陰陽比例各異的生死符,牢牢地把下屬控制在手里。烏老大就曾說過:“我們……似乎好生自由自在,逍遙之極,其實個個受天山童姥的約束。老實說,我們都是她的奴隸。”
物極必反,童姥陰鷙狠毒,不把下屬的死活放在心上的做法其實早已為她埋下隱患。她治下的這些豪士忌憚生死符,敢怒不敢言,但并不代表他們沒有怨言。乘童姥病危之機,他們立即糾合在一起,發(fā)動了大規(guī)模的叛亂,到童姥的大本營——縹緲峰靈鷲宮大開殺戒,只為尋求到生死符的解藥。
當(dāng)童姥和同門師妹同歸于盡,生死符的解法只掌握在虛竹一個人手中。虛竹大可以按照童姥的老方子照單抓藥,用生死符把這些江湖豪士控制在自己手里。但虛竹采用了一種完全不同的辦法:他把童姥種在這些豪士身上的生死符一一拔除,永絕后患。
虛竹解了鐵鰲島島主哈大霸的生死符,哈大霸站起身來,揮拳踢腿,大喜若狂,又突然跪下,砰砰砰地向虛竹磕頭,說道:“恩公在上,哈大霸的性命,是你老人家給的,此后恩公但有所命,哈大霸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哈大霸的態(tài)度是這群豪士的代表。這些桀驁不馴之徒對在自己身上種下生死符的童姥口服心不服,對拔除生死符的虛竹卻是心服口服,從此再不起叛亂之心,只要靈鷲宮有所差遣,立即一呼百應(yīng),人人爭先。
為什么童姥刻毒無情的管理只收到表面和暫時的效果,而虛竹仁慈善良充滿人性的做法卻贏得了長治久安的管理局面呢?
從生死符的角度出發(fā),童姥種下生死符可以稱之為“死”,而虛竹拔除生死符可稱之為“生”。虛竹能夠成功采用“生”的辦法,是建立在童姥事先已經(jīng)實施的“死”的基礎(chǔ)上的。如果這群豪士不是身經(jīng)生死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悲慘遭遇,就不會有虛竹拔掉他們的生死符之后的強烈對比。以虛竹的仁慈善良,根本不可能將這幫桀驁不馴的人收歸屬下,所以,只有童姥和虛竹兩個人的做法結(jié)合起來,才是完整意義上的“管理生死符”。
所以,“管理生死符”并不是用強制的手法來換取下屬的俯首聽命,而是讓下屬有愉快的工作環(huán)境、能得到各種精神和物質(zhì)激勵,同時也要有規(guī)章制度來約束下屬。這兩種做法是相輔相成,缺一不可的。
春秋時期鄭國宰相子產(chǎn)“寬猛相濟”的治國理論正是“管理生死符”的生動范例。
子產(chǎn)病危,交代后事時,對接替自己執(zhí)政的大夫子大叔說:“唯有德者能以寬服民,其次莫如猛……故寬難?!弊赢a(chǎn)的主要意思是,寬松管理比嚴(yán)格管理更難駕馭。如果沒有良好的基礎(chǔ)和際遇,盲目實施“寬”反而會帶來很多問題。
這與童姥和虛竹的管理實踐是吻合的:如果一開始就讓虛竹用寬松手段來管理,想必沒有一個江湖豪士會把他當(dāng)回事。正是童姥的“死”讓下屬畏懼,而虛竹在消除這種極端的畏懼中聚集了“德”,他才得以收服人心。
子產(chǎn)的繼承人子大叔的遭遇就證明了絕對的寬松管理是行不通的。子大叔在繼任鄭國的相位后,忘記了子產(chǎn)“寬難猛易”的告誡,廢除了嚴(yán)厲的刑罰,一心施行仁政,結(jié)果鄭國出現(xiàn)了很多寇盜,他們聚集起來為害。子大叔很后悔沒聽子產(chǎn)的話,于是恢復(fù)了“猛”的策略,鄭國的形勢這才好轉(zhuǎn)。
虛竹在少室山前收服“星宿老怪”丁春秋的故事也闡明了這一點。丁春秋擅長使毒,會用“化功大法”等邪門武功,令武林中人聞之喪膽。虛竹靠著講道理是沒法讓他心悅誠服、俯首稱臣,從此不再危害江湖的。所以虛竹和丁春秋劇斗良久,苦無制他之法,便在丁春秋身上種下了威力無比的生死符。
丁春秋霎時之間但覺幾處穴道像千萬只螞蟻同時在咬嚙一般,過不多時便支持不住,不住慘叫,最終臣服,被送入少林寺戒律院感化。可見生死符“死”之威力。
試想,虛竹治下的群豪見了虛竹如此手段,既感其施救仁德,又懼其懲處毒辣,恩威并施之下,還有誰敢以身試法、不服管理呢?
這給了今天的管理者一個十分有益的啟示:我們大可以在組織中推行人性化的管理,寬以待人,但這和建立嚴(yán)格的監(jiān)管獎懲制度是不矛盾的。要讓這些制度像高懸的寶劍般,時刻起著警醒和威懾作用,確保好的員工和下屬“生得快樂”,讓心存僥幸、企圖投機取巧、侵害組織利益的害群之馬“死得難看”。
總之,管理得太寬送或者太嚴(yán)格都會產(chǎn)生問題,管理的精髓就得是“生”“死”相依、寬猛相濟,兩者不可偏廢。
編 輯/安 楠